第七十二章 高台冷
靈娃見對方來勢兇猛,尤如剛出籠的飢餓野獸一般,狂野兇狠,勢不可擋,那大刀舞的風捲殘雲,寒光閃閃,逼的他連連後退——
退的同時,他瞅准橋上士兵灑落的護胄,用槍挑起,不停扔向對方,對方大刀過處,藤條滿天,橋欄橫斷,整個大木橋都因他一個人搖晃起來!
靈娃感覺這人刀法,功力已到相當厲害程度,力大,精準,當屬自己所見之最了!
心裡不由捏了把汗,邊不停的往後退,邊在想,我該怎麼辦?他是精力旺盛,鋒芒正銳,而我是精疲力竭,力不從心——我要是被他趕下橋,被眾人團團圍住,那我再無反抗機會了!
想到這兒,靈娃突然轉身往後猛跑兩步,再一個突然轉身,回槍來刺,這一招兇狠,槍似閃電,直指白元英當胸——
白元英也不愧為一代刀王,估計靈娃會來這一招,早有防備,雙刀胸前一架,壓下槍頭,隨即揮刀再度進攻!
靈娃也象是遇到對手一般,打的很是過癮,見一槍不中,也迅疾收回,再度發招,始終與其保持距離,發揮槍棒長處,又是一陣子拚命的橫掃豎劈,擋住對方進攻,兩人在橋北端,刀棒翻飛,你進我退,殺的你死我活,天昏地暗!
一個是在拚命的逼對方下橋,一個又拚命的抵抗,象那磐石般扎在橋上,就是不下!大戰近百回合,依然難解難分——
兩岸族人們也是大開眼界,叫喝聲此起彼伏,有的向著白元英,也有的同情弱者,向著靈娃,低聲祝福貞雪一家——
白元英是勢在必奪,心想,你個無名無份的山野小子,在我近萬族人面前,竟然還敢跟我動刀動槍?老子今天要是輸給你了,今後還有何面目在族裡混?
然交手幾十回合之後,心裡也是暗吃一驚,覺得這小子確實內力過人,超出一般,且槍當棍用,嫻熟有力,絲毫不亂,應該大有來頭——想拿下他,是不敢掉意輕心!
所以出手刀刀兇狠,招招致命,不留靈娃一點喘息機會!心想,老子就砍不死你,也要逼你下橋,活捉你!
百回合之後,雙方體力都消耗太大,白元英也開始氣喘吁吁,但功勢不減,始終搶佔上風!靈娃更是感覺手腳酸麻,有點不聽使喚!
他使出渾身招術,想拚命反攻為守,但剛進攻兩步,又被對方強力逼回,胳膊上還險挨一刀,劃破了衣服,擦傷了皮,再欲進攻,不料對方更快,旋風般的大刀,直奔面門砍來,慌忙舉棍招架,
只聽的,咔,咔,咔閃電般連續兩三下,手中長槍被砍成兩斷,一手拿半截,拚命招架躲閃,心想,完了,完了,體力懸輸,再加兵器不濟,這下再無還手可能!
而對方是越戰越勇,越戰越猛,步步緊逼,直逼的靈娃退到橋頭,恨不得把他劈為兩半!靈娃見回天泛術,再無勝算可能,邊退邊沖他大叫,
「好了,好了,別打了,別打了,留我一條命——我輸了!我輸了!」
說完,見已到橋頭,無路可退,對方還不停手,又飛刀來砍——
迅捷一蹲身往下面人堆里猛的一跳,眾士兵見狀,立即閃開,見他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后,又蜂擁圍上,數十支長刀長槍將他死死架在地上,動彈不得!
白元英這才收刀,威風凜凜,居高臨下的站在橋頭,用刀指著下面士兵大喝道,
「******,跟老子斗,還嫩了點——給我綁起來,押上法台!」
說完后,雙刀一合,擦了把額上的汗,大搖大擺的轉身走回南岸,南岸人群里掌聲雷動,士兵們大聲歡呼起來,白元英更是神彩飛揚,不可一世!
北岸黑族這邊倒顯的平靜一些,人們只是鬧哄哄象波浪一樣湧來涌去,聽不到什麼喝彩?
靈娃被十幾個人死死按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心裡也是一肚子委曲,心想,這是個什麼鬼地方啊!這些藍衣族人怎麼這麼蠻不講理啊?我犯你們什麼法了啊?
綁好之後又是一頓拳腳棍棒,被強行推趕著往南岸這邊走,破爛骯髒的衣褲,一頭亂髮,從來沒洗過臉一樣,一臉烏黑,被衣衫整潔,氣勢洶洶的白族士兵押著,更顯禿廢,寒酸——
好在剛才一套漂亮的棍法,讓現場大眾刮目相看,不在那麼狼狽,無形中還增添幾分英雄氣概!
他昂首挺胸大步走在前面,心想,事已至此,生死由天了!雖然救不了貞雪,但我也是儘力了!陪你走到最後了——
貞雪被兩個士兵押著跪在台上,見靈娃戰敗也被押了過來,心裡悲憤不己,追悔莫及,最後一絲光亮也突然熄滅了,想我不叫他來就好了!他來也沒用,無畏的反抗,反而搭上自己小命——都是我害了他啊!
家人就跪旁邊,哀哀泣泣,低頭不語,象靈魂出鞘,只等那斷頭一刀一樣!身後的大佬們見白元英凱旋歸來,個個又都神情舒暢,各回各位,繼續趾高氣揚,裝模作樣——
一股股熱血在心頭奔涌,灌滿全身,直衝頭頂,心想,我們就這樣完了嗎?我們全家就這樣結束了嗎?我為什麼回來?我回來幹嘛?
「黑族的父老鄉親們——!」貞雪突然邁開喉嚨,對著河對岸的人群大喊,
「我貞雪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連累你們!看在我貞家老小几代人份上,看在我黑族列祖列宗份上,我求求你們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啊!我們全家不能就這樣糊裡糊塗送命啊——我已經回來了,趕在祭祀之前回來了啊!
「我對我之前的行為,向你們磕頭道歉!有什麼罪過,就全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鄉親們啊,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們啊——」
此話一出,對岸人群里頓時一片嘩然,人們異口同聲的大叫,
「放了他們!放了他們——」
聲勢浩大,排山倒海,空前絕後的整齊!人們象是忍了很久很久一樣,突然間暴發出來,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繼,
貞雪被自己這一喊,反應如此強烈而感動的熱淚狂奔!族人們如此支持,如此寬宏大量,既在自己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群眾的突然吶喊讓台上幾個大佬一下繃緊臉龐,慌了神!白元英剛上台就被這一陣人潮怒吼,嚇的臉色大變,先前戰勝者的威風一下蕩然無存!手提大刀,瞪著大眼一會兒看看貞雪,一會兒看看對面涌動的人潮,不知所措?
白老頭剛坐回椅子上又馬上站起來,緊張的搓著手問旁邊幾個大佬,
「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殺?」
諸法師見此情景,倒顯的格處鎮靜,停住手中筆,平靜的說道,
「丫頭一喊,族人們反應這麼強烈,不同意殺,那我們也沒辦法啊,只得放人——民心不可違啊!」
其他幾個老頭也緊張的點點頭,說道,
「放了吧,放了吧,我們不放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啊——」
這時白元英走過來,左右看看了幾個大佬,見大夥都不敢違背民意,想自己堅持也不大可能,說不準萬一引發騷亂,到時侯麻煩就大了,黑族本來就對白族不滿,還正愁找不到借口挑事呢——
想了一下狠狠的說道,
「放老貞頭他們可以,但貞雪和那野小子不能放——擅闖法台,鼓惑民心,罪不可赦!」
這時旁邊的玄公也實在忍不住了,走上前怯怯的說道,
「是該放他們回去啊,他家裡還死了人沒埋呢?」
幾個人在後面商量了一會兒,很快達成一致,諸法師撩著長袖走到台前,大聲對著河兩岸說道,
「父老鄉親們,安靜,安靜!你們的意思我們也知道!殺人不是我們的目的,大家都是同根同族,同一個祖宗的兄弟姐妹,哪能想殺就殺?目的是告戒大家要敬畏祖宗,敬畏神靈!天神就在我們頭頂,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知道,假如沒有嚴格的規距,必定會觸怒神靈,到時候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後果,可想而知!
「如今既然貞雪姑娘主動回來了,我們幾個領頭的商量了一下,也順應現場民眾的意思,就免去他家人死罪!現場放人——
「但是貞雪,和她這個所謂的丈夫,有錯在先,今天的一切都因她倆而起,這個責任還是要擔當的!不然,對我們的族裡其他人不公啊!大家說這樣行不行啊?」
兩邊族人一聽,這下大多沒有什麼意見,由剛才的齊聲吶喊,變成嗡嗡議論,場面平和許多。諸法師見狀,當即叫來幾個士兵,命令其開鎖放人!
一家人終於獲救,圍著貞雪抱頭痛哭,泣不成聲!
靈娃站在一邊,看到放人了,心裡也一下輕鬆好多,心想,還是貞雪有辦法!這裡還是好人多哦!只要能放人就好,我無所謂的!正愁找不到地方吃飯呢!
從惡夢中一下醒過來,悲喜交加,神魂顛倒,老貞頭渾身顫抖,安撫著一家人,嘴裡哆嗦道,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好了,好了,都結束了——結束了!」
說完后,跪地對著河兩岸密密麻麻的鄉親,拚命磕頭致謝,磕完了前面,又磕後面,五體投地,畢恭畢敬!
磕完了一圈頭之後,最後跪在諸法師面前,哀求道,
「諸師爺,原諒老漢斗膽,請求你們再放閨女回家,見她娘親最後一面,送她娘最後一程——」
貞雪一聽,猛然間才想起一個人來似的,跪地上睜大雙眼,看著蹲在面前發獃的貞剛,忙雙手搖他胳膊,大聲問道,
「娘呢?娘在哪兒?她怎麼了?」
貞剛也如夢初醒一般,被貞雪這一問,只兩眼含淚,傻傻看著她,心如刀絞,不知如何開口?
看著家人的悲痛樣子,貞雪已經意識到娘已經遇難了,剛見曙光又遇烏雲,再次肝腸寸斷,眼前一黑,不禁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仰天大喊,
「娘啊,你在哪兒啊?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你在哪兒呀——?」
諸法師見一家人悲嗆成一團,自己又做不了主,抬頭看了看台上的其他幾位大佬,白老頭一臉厭煩的看了看對面還在涌動的黑壓壓的人群,只朝諸法師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由他作主,自己不管了!
白元英兩手插腰,急著搶上一步,伸一隻大手指著貞雪,厲聲說道,
「給她三天時間奔喪,我派一隊士兵時刻跟隨,晚上也不得離開士兵視線——三天期滿,再做法辦!」
諸法師聽后,回頭對貞雪他們說道,
「聽到了吧?就三天時間——可別再出什麼差錯啊,一家人性命再次回到你手裡,再有閃失,那就誰都救不了你們了!」
老貞頭再次磕頭,千恩萬謝,然後起身扶起貞雪,輕聲說道,
「走吧閨女,咱們回家——你娘先走我們一步,回去送送她!」
然後又招呼貞剛,照顧好媳婦小女兒,一家人哭成淚人,陸續從台上站起來,相互挽扶準備離開高台。
這時諸法師又對著兩岸大批族人高喊,
「好了,好了,鄉親們,請回吧,今天法場到此為止——同時,提醒一下各位,大祭祀期限就在下月,時間不多,望廣大鄉親們做好準備,到時侯有錢出錢,沒錢出力,圓滿完成這一年終盛典!」
說完后,兩岸的族人便象那開閘的洪水一般,肆無忌憚的流向四面八方,熙熙攘攘,鬧鬧哄哄,看時間已過中午,都在趕著回家午飯呢!
台上也開始散夥,士兵們都在忙著拆桌子,搬椅子,白老頭和幾個上年紀的大佬,氣呼呼的率先走下台去,嘴裡罵罵咧咧,看得出一臉不高興!
靈娃一個人還被五花大綁的站在高台中央,由兩個士兵押著,沒人顧問,沒人給他求請,看貞雪一家慢慢走下高台,沒入到來往密集的人群中,心裡多少有點冷落。心想,這站的高,是有點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