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凝固的煙霧
夜已將盡。
濃霧在叢林之中瀰漫、飄蕩。
古天從萬劍派逃了出來。
南面正是下山的路。
他現在就走在下山的大路上。
他本可以御劍飛行。
可是他受了重傷，已無法御劍。
所以他只能沿著大路走了一段，然後鑽進了叢林里。
幸好他逃出來的時候速度快，現在萬劍派的門徒沒有一個能追上他的。
叢林很深，很密，很靜。
濃霧裊裊。
在這樣的地方，就算此時萬劍派的門徒找了過來。
他們也很難發現古天的所在。
可是，
現在突然有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個人完全被濃霧遮沒，只能看到他那一雙閃著火紅色的、妖異的光的眼睛。
他的黑色布衣在乳白色的煙霧中看起來也十分顯眼。
古天停住腳步，盯著前方若影若現的黑影，問道：「你是誰？」
良久，
黑衣人沒有說話。
古天目光閃動，他想繞道而行。
走不了幾步，抬頭一看，那黑衣人依然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相距只不過十米。
他就像是叢林里的鬼魅，濃霧中的黑色精靈。
古天繞道的時候，明明還看到他在東面，他走的是西面。
兩人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可是一轉眼，這神秘的黑衣人居然無聲無息就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是怎麼繞過來的？
從哪裡繞過來的？
為什麼他沒有看到他繞過來的身影？
這簡直令人不可置信。
古天心裡打鼓，聲音有些怯弱的問道：
「你是人還是鬼？」
他雖然不怕鬼，但一個人如果真正遇到了鬼，心裡還是會發毛的。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魔鬼，」他說：「夜！里！的！魔！鬼。」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古天心裡也鬆了口氣。
能說話的，那就說明這個人不是鬼也不是什麼怪物，
是人。
是人他就不怕，在九州之上，他還從來沒有怕過誰。
「哼，別在這裡裝神弄鬼，不想死的就趕快離開。」
古天以警告的方式向黑衣人說。
「嘿嘿嘿呵呵呵嘿嘿嘿呵呵呵……」
黑衣人反而發出這樣詭異的笑聲。
笑聲縹縹緲緲，像是從遠方的黑暗中傳來，又像是從地獄最深處的深淵裡傳來。
根本不像是人笑的聲音。
古天心裡打顫。
他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但此時他心裡不禁發顫，還異常惶恐。
一種莫名的、無法表述的、從靈魂深處而來的惶恐。
他在流著冷汗。
「你怕我？」黑衣人說。
「誰說我怕你！」古天強制心中恐懼，提高聲音，壯自己的膽。
「你既然不怕我，為什麼會流冷汗？」
古天震驚。
此刻叢林如此漆黑，二人相距雖不遠，但絕對看不清雙方的面容。
然而這黑衣人居然能看見他在流冷汗。
他的眼睛莫非是夜眼？
在夜裡視物就如白晝？
更何況現在這麼濃的霧，嚴重的阻礙了二人的視線。
古天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些人的眼睛能在夜裡見物比白天還要清楚的。
有這樣眼睛的人，據說能洞穿天機，看穿世間的天災人禍。
難道眼前這個神秘黑衣人便是這樣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隔著那麼遠，也能看到你額頭上的冷汗？」
黑衣人血紅色的眸子在閃動，看起來十分詭異。
古天沒有回答。
黑衣人接著道：「你是不是認為我有夜眼？」
古天仍沒有回答。
可是他的身子在顫抖，在更加不可制止的流冷汗。
他用一雙惶恐的眼睛盯著他，直勾勾的盯著他的兩隻血紅色的眼睛。
因為他知道這黑衣人來者不善，他很有可能隨時都會發起攻擊。
他要全神貫注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現在他雖然怕，但是還是不忘提高警惕。
黑衣人卻沒有那麼重的警惕，接著說道：「我沒有夜眼，但我能看見你額頭上的冷汗。」
他突然怪笑道：「因為到了夜晚，整個世界都是我的。」
他用一種嘲弄的語氣接道：「即使是你的一顆小小汗珠，也是我的！」
古天道：「你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也變得很冷，冷到好像叢林里的煙霧都已凝固。
實是上，這些煙霧此刻確實已凝固住了。
就在古天那句問話剛問完，世間一切就都好像停止了運動。
古天驚呆了。
他確信他冰冷的話語絕對沒有這麼強大的魔力，能凝固住煙霧。
可是這些煙霧此刻確實已凝固。
好像變成了一塊薄紗，裹住了叢林。
他心裡的恐懼已達到了一種極致。
因為他看到黑衣人從煙霧中慢慢地，
慢慢地，走出來。
就像是地獄里的魔鬼，慢慢地，
帶著一種邪惡之氣，從殺戮的戰場中走出來。
古天也知道，這些乳白色的煙霧之所以會凝固，是因為這黑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邪氣。
他的邪氣彷彿有一股令人無法想象的魔力。
能掌控、操控、指控一切的魔力。
「我說過，只要是夜晚，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即使是沒有形、沒有狀的這些煙、霧。」
他從煙霧中走了出來，
走到了古天面前。
臉上帶著一種邪魅的笑意。
這笑意，如果被一個膽小的人看見，一定會被嚇死。
這笑並不猙獰，也不可怖。
可是它充滿了一種令人無比恐懼的邪氣。
古天震驚無比，
不知是被驚嚇得說不出了話，還是真的變成了啞巴。
他保持著驚呆的表情、動作、姿勢僵持在那裡。
他整個人也和煙霧一樣像是被凝固住了一般。
「是不是很驚訝！」黑衣人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古天說道：「你想不到會是我吧？」
妖異的光芒在閃動，流露出一種幾乎令人要抓狂的邪惡的笑！
不知過了多久，古天才從震驚中回神，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來殺你的人！」
黑衣人回答的很乾脆！
他的話剛落，古天就感覺胸口一寒。
他低頭一看，
目中露出無比驚恐的神情。
因為有一樣東西穿透了他的胸膛。
穿透他胸膛的東西不是劍、不是刀、不是槍，不是棍，不是所有一切鋒利的利器。
而是
煙、霧。
凝固住的煙霧。
不知何時，煙霧形成了一柄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黑衣人依然看著他，邪邪的笑。
可是，
此刻他的笑看起來卻那麼冷血、殘酷、絕情。
「我說過，到了夜晚，世間一切都將是我掌中之物。我想要誰死，誰！就！要！死！」
他的聲音也那麼冷血、殘酷、絕情。
古天眼珠突出，用一種悲憤、激憤、恨憤的極端神情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道：「你……你到底是誰！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可惜他現在一動都不能動！
他的身子真的被定住了！
黑衣人道：「沒有人知道我是誰，即使是將死的人，我也要讓他死不瞑目，哈哈哈哈……」
他笑的不是很大聲，但笑聲中充滿了一種冷血的殘酷、殘酷的冷血！
「你……」
古天還想說話，可是他咽喉突然一涼。
然後後面的話就變成了「格格格格」的聲音。
他的咽喉也被凝固的煙霧形成的利劍洞穿。
然後他就真的死了。
死不瞑目。
黑衣人看著他倒下去。
他雙手在古天屍體的上空展動，像是在施法，忽然間，屍體上流露出一道暗紅色的氣流，緩緩上升，進入黑衣人雙手間。
而古天的屍體，隨著暗紅色氣流上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收縮，最後變成了乾癟、乾屍！
他的血竟然被黑衣人全都吸入自己的體內。
黑衣人在臨走之前，對著屍體說了一句冰冷的話：「背叛罪組織的人，都要死！」
然後，他就帶著邪魅的笑、邪惡的笑隱沒在煙霧中。
於是，
叢林又恢復了平靜。
煙霧依然在飄動。
東方開始有了曉色。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