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奇詭的笑
夜已深。
阿獃坐在桌子旁,微閉雙眼,雙手合十,呼吸均勻,竟這樣坐著睡著了。
世界上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阿獃就是其中一個。
奇人總是會有一些奇怪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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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篤篤。」
有人敲門。
輕而響、
響而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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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仍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動的是他的嘴巴,「誰?」
他問。
「我是店裡的小二,」外面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進來:「請問阿獃小師父在這個房嗎?」
阿獃緩緩睜開眼,緩緩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門前開了門。
一名小二躬著腰站在門口。
阿獃雙手合十,躬了躬聲,道:「我就是阿獃,請問施主有何指教?」
「小師父,8號房的一位女客官讓你過去一下。」
阿獃又躬了躬身道:「多謝施主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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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號房就在阿獃客房的斜對面,
房裡的女客官就是夢姬。
這麼晚了,她找他還會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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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立馬傳來一個柔美動聽的聲音:「請進。」
她的聲音不管在何時何刻、何處何景永遠都那麼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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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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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一燈如豆。
她一襲輕紗白衫,憂鬱、憂傷、憂愁、憂悒的坐在桌子旁、昏暗的燈光下。
靜靜的、靜靜的發獃。
明月幾時有,佳人獨自憂。
明月就在天上,
月光灑滿大地,也悄悄地跑進了這昏暗的客房裡。
銀白的月華就如她身上雪白的輕紗,灑落她全身,
兩者互相輝映,顯得她更加亮麗、美麗、絕麗、傾麗。
本來昏暗的客房也亮堂了不少。
她的眸子在月華的照映下,更亮、更閃、更耀、更透。
但眉宇間卻隱然透出一絲傷感、傷悲、傷痛。
即使如此,卻更加顯得她柔弱、柔麗、柔美。
美得簡直不染人間一絲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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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走過去,雙手合十,垂眉斂目,問道:「請問夢女施主深夜找和尚來有何事?」
她抬起眼帘,明亮如星如水如珍珠一般的眼睛,直視著阿獃,「小師父明天是不是要離開了?」
阿獃道:「和尚本無歸土,又何來離開之理?」
她幽幽的、憂憂的說:「可是你明天還是要離開這裡。」
阿獃道:「這裡的事已了,和尚自然要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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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然、不語。
她垂下了頭,月光鋪在她如芝麻一般黑的秀髮上,閃閃發光。
突然,
兩滴晶瑩的淚珠,
從她眸子里溢出,沿著她長長的、黑黑的、微卷的睫毛上滴落。
滴在她的胸襟上。
她哭了。
她為什麼哭?
只有受了傷的人才會哭。
她受了什麼傷?
這麼美的人兒,能有什麼傷心事?
又有誰忍心傷害她?
阿獃道:「夢女施主,和尚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傷了你的心?」
半響,她才抬起頭。
好美。
她抬頭的時候美得令人發痴、發迷、發醉。
她的眸子里還殘留著殘淚,
但這樣卻使她更加柔美、嬌艷。
就像是一朵清麗的花瓣上灑了幾滴聖水。
令人不禁心生憐惜、疼愛之意。
她看著阿獃說:「等你們走後,就剩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她的聲音雖然依然柔美動聽,可是充溢著濃郁的凄傷。
阿獃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家人?」
她的聲音更凄美凄涼凄傷:「我已沒有了家人,我的家人都被惡人害死了。」
「你的親戚呢?」
她笑了笑,
只是笑了笑。
笑得那麼美,卻又那麼傷。
「我沒有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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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心軟了。
他是一個心軟的人。
他看不得別人難過,因為他有一顆慈悲為懷的心。
他是一名孤兒,
他明白那種無家可歸、無父母疼愛的感受。
夢姬、施心和他都是同一類的人。
他為什麼不能多帶著一個人?
更何況還是一個這麼美、這麼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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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開口,她就用水汪汪的眼睛,哀傷的、哀求的看著阿獃道:「小師父,你可不可以帶著我一起走?」
阿獃沒有說話。
「你放心,我絕不會給你惹麻煩的,我只是不想做什麼都是一個人。」
沒有經歷過孤單、孤獨、孤寂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一個人的時候的那種空虛、寂寞、孤獨。
那種感覺簡直可以令人發瘋、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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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點了點頭。
「好。」
「好」的意思,就是答應了她。
她的淚,
她晶瑩的淚,
她美麗晶瑩的淚又流了出來。
她激動、感動的站了起來,抱住了阿獃。
把阿獃抱在懷裡。
她流著淚,笑著說:「謝謝你,小師父,我……我真的太感謝你了,我真不知道應該如何報答你,如果……」
她突然有些羞赧,有些臉紅的說:「如果你想,我可以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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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獃被她抱在懷裡,宛如在軟綿綿的雲里一般。
聽到她「以身相許」的話,他怔了半響,連忙逃出了她的懷抱。
他現在有凌灧和施心已經夠了。
他並不想要求更多。
「施主,時候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趕早休息吧。」
說完他就逃命般的走出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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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站在那裡,站在昏暗的燈光里,銀月的光華里,看著阿獃走出去。
等阿獃走出去,關上了門后。
她本來瑩然閃爍的眸子中突然流露出一種奇詭的笑意。
這種笑雖然美,卻美得令人發寒、發顫、發抖。
她為什麼忽然會流露出這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