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驚雁卻沒揪著「什麼心思」「多少心思」的問題深問,賀嫣瞭然,他這個小師弟其實有主見的很,有些事,小師弟大概沒有糊塗到當局者全迷了心。
解驚雁默了一會,不願師兄太過操心他的事,加上他本來就不是特別糾結的人,有些事不明白便不明白,總有一日會明白,就算最後也不明白,以解驚雁的性子,大概也只是給自己總結一句「我果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算作交代。
從東崖山到涼州,不御劍只憑輕功半日回來,其實是一件特別累的事情,好不容易跑一趟,在中間停留的時間有限,此來,他還有另一件放在心上的事,問道:「大師姐的事呢?」
賀嫣並不意外小師弟就此揭過方才的話題,他輕輕笑了笑道:「我等你回來一起問呢。」
解驚雁瞧了一眼自家小師哥小師兄,十分自覺地起身道:「我去請樓蘭君進來。」
說是請人進來,卻沒聽他吆喝叫人。
很明顯是給小師哥和小師兄製造獨處的機會。
花廳里只剩杭澈與賀嫣。
賀嫣坐著,杭澈就站在他身旁。
杭澈身上的梅墨香罩過來的時候,賀嫣已經默契地微微仰起頭,額頭上一涼,有兩片唇輕輕地覆在了上面。
賀嫣莞爾,含笑閉上眼。
杭澈在自家房裡時,在某些特定時刻很是霸道,像要標記他全身,在每一處印上吻痕,每每弄得他第二日起床還要小心地拉高衣領。但大多數時候,杭澈是溫柔的,就像現在這樣,輕輕地吻他,乾淨而專註,不帶有太多□□色彩。
這種吻法,讓人很放鬆很享受。賀嫣不是那種被動的性子,很多時候他「熱情似火」的很,騷擾杭澈的事兒沒少做,卻不知為何,每每他前面把人逗了,到情濃要吻上時,總是被杭澈先落下吻,一開始他還有意識地去掙扎杭澈扣著他的手,到後面實在是太舒服了,便成了這樣,氣氛到時他順理成章地閉上眼,那種杭氏文縐縐溫柔而細緻的吻便會像雨點般一啄一啄地落下來,帶著熱氣和濕意。
此時,賀嫣不自覺仰高臉,那吻漸漸地往下,在他的眼角停一下,輕輕的舔舐;在臉頰上停了一下,流連不舍;再目的明確地尋到他的唇,耐心地吻到他放他進去,細細地吸吮。
一番深入的品嘗,又會回到賀嫣眼角把那點水光吻盡了,再回到他唇上,把一點點咸意全交換成清甜。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賀嫣眼角嫣紅,唇色紅潤,被親吻得整個人少了那份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紈絝勁兒,添了一份慵懶,他水盈盈的眼懶懶地望著杭澈,整個人舒展而放鬆,杭澈本來已經放開他站直了,被賀嫣這一看,又繳械無奈地回來,吻上那勾著笑的唇角,細細舔磨,像要把賀嫣一肚子調戲的話都吃掉似的。
在外一晌貪歡不易,他們都小心而剋制,盡量不引起情/欲,末了勿勿分開時,賀嫣瞧進杭澈乾淨的墨瞳,有些遺憾地道:「今天大概回不了杭家了。」
杭澈應道:「明日回家補上。」
賀嫣:「……」
涿玉君真是越來越不知廉恥了。
他們才調勻氣息,便聽小師弟大聲喚人,很快秦烽應答的聲音響起,一行人進來時,杭澈又端端正正地站在夫人身邊了。
因拿不準大師姐的態度,賀嫣與解驚雁並不敢直截了當地問起秦家長姐的事情。
賀嫣拐彎抹角地道:「我有一事疑惑,說起來,鳳鳴尊與秦家差點結為親家,為何樓蘭君一直在抓鳳鳴尊的證據呢?」
秦烽默了一默道:「冀唐有負長姐……」尾音不甚乾脆,像還有其他難言之隱,到底咽下不說了。
賀嫣他們聽了,雖有過此猜想,但聽到時,仍是一陣強烈的氣憤,登時就有上門去教訓那負心漢的衝動,想替自家姐妹要個說法。
賀嫣與解驚雁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裡都是怒氣。
秦烽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目光先是審視再轉而深沉,似是拿定了主意一般,他眸光一閃,反問道:「秦某也想請問,貴谷可有女子?」
話說到一塊去了。
解驚雁一下直了身子,差點就要答你可是找我們大師姐,見賀嫣不說話,便適時收住聲。
無良谷兩師兄弟一齊無聲地望著秦烽。
旁邊的杭澈、為渡各自垂眸不語。
沉默是在秦烽一聲音蒼涼的嘆氣中結束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樓蘭君嘆氣,若非親耳聽到,很難將眼前嘆氣之人跟那個大漠孤膽英雄聯繫在一起。
想來,他要說的是一件極痛心難過之事。
秦烽沉沉道:「我一直在找長姐。」
只一句話就止了聲。
其他人屏息著,沒有人催促或打斷他,要讓這樣的男人開口訴說很難,大家都斂神等著。
小半晌,秦烽才接著道:「那個焚骨陣燒不了我長姐,以長姐的修為,當時秦家除了我父親,沒有人能布下可困住我長姐的陣。那個陣,是長姐自己下的。長姐燒掉的是『秦靈』,但沒有燒掉『生煙刀』。長姐是巾幗英雄,人在刀在,生煙刀在哪裡,長姐就在哪裡。笑天君,解公子,貴谷可有使刀的女子?」
「她使的那把刀,可是銹金的長刀?」
「長姐是否還喜歡穿一身火紅武裳?」
最後這句,直接帶上長姐的稱呼,已是全當賀嫣與解驚雁的沉默是默認。
再沒什麼可遮掩的,秦烽在只有幾面之緣的情況下,能對從名聲不好的無良谷里出來的賀嫣幾次推心置腹,內里其實是與賀嫣一般的心思。
他們都是心思周密之人,若非有信得過的紐帶,斷不會亮出底牌。
而能得到秦靈長姐認可的人,必定都是人品過硬,他們之間那根名叫長姐的紐帶,足夠牢靠。
秦烽找了秦靈長姐二十多年,必定是把全天下都找遍了。
二十多年,以秦烽的修為,別說找一個人,就是大海撈針,也該能撈上來了。
之所以找不到,是因為秦靈長姐去了他無法涉足之地。
這修真界,能道得出地名而外人又無法涉足之地大約就只有連墓島、無良谷。
連墓島外有方清臣內有鎮魂印,活人死人都進不去,秦靈長姐自然不可能去連墓島。
只剩無良谷。
秦烽與賀嫣幾次來往試探,再加上如今解驚雁也神情莊重的參與,三人心思在同一件事上,不必多言,彼此的疑問互相印證,迷底赫然紙上。
無良谷大師姐就是秦靈長姐。
他們三個做弟弟的互相認了,卻沒有人提一句要進谷去認長姐的事。大師姐既不肯相見,自有大師姐的道理,三個弟弟從小到大都受大師姐教育,對大師姐的決定尊重得出奇一致。
事情告一段落,解驚雁望了眼天色,賀嫣眼尖看到了,拍著小師弟的肩膀道:「時候不早了,你想走便走吧?」
解驚雁:「我明天再來。」
賀嫣輕輕道:「這裡高手這麼多,不差你一個。」
解驚雁堅持著:「我明天再來。」
解驚雁說到做到,連著說了兩遍要來,必然會來,勸不動的。賀嫣知道小師弟是好意要幫忙,他含笑地又拍了拍小師弟的肩,動作間的意思很有點我家小師弟初長成的感慨。
解驚雁抬步正要走,忽被人叫住:「你的劍呢?」
他回頭望向叫住他的杭澈答道:「送歸在洞口鎖著他呢,別的法術鎖不住他。」
杭澈在聽到「送歸」時,臉色稍稍一變,「嗯」了一聲,沒多言語,思索著什麼。
解驚雁覺得杭澈有未盡之言,耐心地頓住腳步。
杭澈一抬眸見解驚雁還在等他,定了定神道:「只憑輕功趕路?要給你找把劍么?」
解驚雁笑了笑道:「普通的劍帶不起來『縱逝』,還不如我自己飛呢,小師哥放心。」
解驚雁前腳剛離開,出其意外的,後腳秦家便來了不速之客。
長安衛副使遞帖來訪。
平日里大家都注意嚴朔,對長安衛副使沒什麼印象,如今看這位副使,面色威嚴之下藏不住一股子詭算之態,對比之下,才驚覺嚴朔那樣的,算是討喜的了。
長安衛副使來的是秦家,遞的帖子卻是除秦烽外,給杭澈、賀嫣也各有一份。
帖上無字,令人不明就裡,各人暗暗心驚長安衛又賣什麼關子。
給賀嫣的帖上多了點東西,附了一角殘紙,紙上有幾字批註。
賀嫣一眼便知是對噬魂術的註解,像是那東西十分噁心,他蹙著眉直接遞給秦烽。
秦烽只掃了一眼那殘紙的紙質,便取來那本噬魂術卷本,將那殘紙拼上某一頁缺角處,兩邊撕痕正好契合,拼起來是一張完整的紙。
拼成一張細看才發現,那批註之字與卷本正文字體不同,不是同一個人的筆法。
他們幾人對視一眼,秦烽凝色道:「家兄素與鳳鳴尊有書信往來,我去取一封來。」
拿來冀唐的筆跡一對,果不其然,那殘紙上的批註是冀唐的手筆。
長安衛副使來的是秦家,加上字跡指向冀唐,事情脈絡全清晰了——這噬魂術卷本是冀唐給雁門尊的,雁門尊正在冀唐手上。
冀唐想幹嘛?
賀嫣與杭澈對視一眼,眼裡皆是驚駭:冀唐慫恿雁門尊去碰那萬人坑,雁門尊未能破坑,冀唐便改了主意,乾脆直接要拿雁門尊的內丹再殺人滅口,這種一舉兩得的黑手他也敢下?!
這帖來的不早不晚,專挑了小師弟離開才來,又算準了他們拿不準雁門尊是否在冀唐手上投鼠忌器躊躇之時,嚴朔又在算計什麼?嚴朔在這當中到底摻和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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