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去你的小朋友

  「我朋友說也想跟過去看看，應該沒有什麼不方便吧。」


  上了車才問這個，有腦子的都不會回答不方便，蔣琦被尚卿這不要臉的做法給氣得沒辦法，只能說:

  「這倒沒什麼，只是那位年輕的鎧甲設計師據說脾氣不太好，多帶一個人去……一會兒若是說了什麼難聽的，還請你們別往心裡去。」


  尚卿在後座上搖頭，他臉皮足夠厚，從前為了學東西連人家的狗洞都鑽過，哪兒會因為被不痛不癢地罵幾句就難受。


  一行三人坐著懸浮汽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三軍*工，雖然是三軍院的附屬軍*工廠，可三軍院的學生想要進來還是不容易，哪怕蔣琦動用了關係走了後門兒還是經過了嚴格的安全檢查，排除了所有空間設備，這才將人放了進去。


  帝國的機甲生產技術已經相當成熟，從最初完全依靠機械師的精神力手工生產，到如今除開精密高端零件外全實現機械流水化作業，不可謂進步不大，然而問題仍然存在，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地域差距太大。


  比如卡列星這邊的軍*工廠就只能批量生產四等以下的機甲零件，原本帝國要求的武器零件必須使用四等以上，畢竟機甲配置的武器殺傷力極大，使用的零件等級越高安全性能也就越好，可是因為技術原因，卡列星這邊的駐軍所配備的機甲武器零件多是四等以下，為了降低風險只得刻意調低威力，只有少數幾個將領的機甲才購置了上級星出售的高階武器。


  說是一個帝國，可是想實現真正的統一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和平年代沒有什麼，一旦打起仗來，像卡列星這種明顯薄弱的地方絕對一打一個準。


  三人一邊走一邊參觀，尚卿是三人之中唯一一個上過戰場也混過軍*工廠的，自然看得出來裡頭隱藏的問題。帝國在進行軍隊控制，派駐地方的軍隊在糧草自給的情況下只能通過控制軍備來進行制約，這是無可厚非的，畢竟離帝星這麼近的地方放一隻受地方政府控制的強大軍隊怎麼著也不科學。


  可是……眼下卻是有些過分弱化了。


  卡列星離帝星雖說近，可沒有建立傳送站，哪怕是開機甲飛最快也得花半個多月，如果真遇上入侵，等到增援趕到黃花菜都涼了。


  「三軍院的機械系可是卡列星上最好的，我們三軍工裡頭的機械師有一多半都出自三軍院——小兄弟，好好努力，爭取以後跟咱們成為同事！」


  引路的衛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雄性，看著尚卿這樣的糰子說不出的喜歡。一邊領著他們往雅克托所在的工作間走，一邊給他們介紹沿途的設備。


  「這套設備有些年頭兒了，是十多年前從帝星淘汰后搬到咱們這兒來的。」


  「93系的那套？」


  「咦——你知道？」


  衛商原本還想多解釋幾句，沒想到尚卿竟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這麼一看就更是稀奇。


  「這套設備搬到卡列星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吧，沒想到你竟然真認得。」


  李聖月和衛商不清楚，只覺得尚卿小小年紀便肯上進，蔣琦卻是明白這是來自上輩子的記憶。曲鄭打小對機械一類的東西記性尤其好，93系設備淘汰之前他應當是接觸過，自然看一眼就知道。


  因著是老設備，養護自然極為重要，一行四人路過的時候正好看見有技師在做日常檢修，瞧著年紀還輕，想來也是剛畢業沒多久的，難得手腳利索檢查也老到，旁邊跟著幾個老員工在那兒瞅，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


  「到底是雅克托的弟弟，就是跟咱們不一樣，你看——我帶了這麼多年的新人，從來沒見著上手這麼快的。」


  雅里聽著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他一點兒不反感別人提他的哥哥，相反，只要能給他帶來更多的便利，他甚至願意主動提起。當初進三軍*工的時候差點卡在了學歷上，要不是他適時「泄露」出自己同雅克托的關係，估計也沒機會站在這裡展現自己的實力。


  有資源就要努力用，不然白瞎這麼好的出身。


  擰緊最後一顆螺絲釘后，雅里心情頗好地收拾自己的工具箱，卻不想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精神力輸出管道a6段應該有裂縫，能感覺到精神力的外泄，最好再檢修一下。」


  雅里聞言皺了眉，旁邊跟著巴結的人立馬會意，張口就吼了回去。


  「哪兒來的小鬼，這是誰帶進來的——三軍*工可不是小娃娃的遊樂場，看門兒的人是飯碗不想要了嗎！」


  估摸著威懾足夠了，雅里立即跳出來當好人:

  「張叔，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嚇著他——還是個小雌性呢。」


  雅里半蹲下身子和善地看著面前這個瘦小的雌性，沒流露出半點不悅來，偏偏嘴裡的話卻有些耐人尋味，


  「衛叔，呵，這是你帶來的晚輩吧，長得真可愛——小朋友，你年紀小不知道這些也正常，93系設備的自動報警功能可是有專門針對精神力輸出管道泄露這一塊的，不用檢修，看看這裡的指示燈就行了——你看，沒有呈現泄露提示，所以不用耽擱時間拆開看，畢竟我得檢修整個第三車間的流水線，如果分不清輕重的話可能會本末倒置。」


  雅里這話明裡是對尚卿說，實際卻是專門兒讓衛商聽，指責他不應該隨便帶人進來。


  這倆人從剛認識起就不對盤，因為當初雅里進工廠的時候就是衛商面的試，差點就因為學歷的關係判了他死刑，要不是主面試官知趣他可就虧大發了。衛商自然也知道這層，聽雅里這麼一說臉色自然不好看。


  「尚卿，走吧，雅克托還在裡頭等著，別在這裡因為不相干的人耽擱了。」


  雅里一聽這人是要去見雅克托的頓時有了危機意識，態度也尖銳了許多。


  「我哥忙得很，衛叔還是別什麼阿貓阿狗都往他那兒帶，你也知道他這人平生最恨人沒本事還強拉關係，您就是想給家中子弟謀出路也別病急亂投醫啊。」


  自己通過這條路走通的不見得就樂意看別人也憑藉這個一步登天，雅里斜眼瞟了尚卿那張稚氣未退的臉，不由冷哼一聲——毛都沒長齊就想來三軍*工混，還真不知天高地厚。


  衛商被雅里這一席話氣得鬍子都拉長了半截，正要反駁回去時，視平線以下被忽視了許久的當事人突然搭話了。


  還是那軟軟糯糯的嗓音，聽來半點威懾力也沒有，可是熟悉曲鄭脾氣的蔣琦卻知道——這傢伙是真生氣了。


  「第一，93系的自動報警設備只能檢測小數點后兩位的精神力波動，精確度並不高，這也是93系被帝星淘汰的很大一個原因，你盲目相信設備的自動報警功能而不進行拆蓋檢修，這是技師的失職。」


  「第二，我不知道你是憑著什麼進三軍工的——你的精神力等級應該不到c吧，沒達到c級連機械系的最低招生資格都不夠，任何一個學校的機械系都不可能跟你開綠燈，我不是歧視你的精神力等級，而是設備檢修技師如果精神力等級不高壓根兒感受不到這些細微的泄漏，只能一點兒點兒拆蓋檢修，這才是你所說的難以抉擇輕重只能浪費時間，這是客觀能力問題，絕非主觀態度可以扭轉。」


  精神力等級低的人在其他行業也能有所建樹，甚至可以做得極為出色，可對於軍*工這類特種行業絕不能將就，這可是要給戰士們在槍林彈雨裡頭保命的真傢伙，哪兒能用別人的命來開玩笑！

  「你是哪裡來的小鬼！衛商，你……」


  「第三，我估計你這人的幸運值要比一般人高——他媽的老子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拉閘后檢修設備不讓人在閘門附近守著的，你是嫌你這隻手生得不好看想換一隻對不對？但凡有個腦子不清楚的以為今天是跳閘而不是例行檢修去推了閘門，你這隻手就保不住！你丫這習慣估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吧，能四肢健全地站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也真虧了你那點兒運氣！」


  牽扯到軍*工方面的問題尚卿的眼裡是揉不進半點沙子的，李聖月不清楚這一點，只覺著今兒個的尚卿與平時相比完全換了一個人，整個人就跟一頭暴怒的小獅子一樣，抖開了周身的殺氣只等著下一刻撲上來撕碎獵物。不僅是他，一旁的衛商和雅里旁邊站著的幾個老員工也給嚇住了，誰都沒想到這麼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小娃娃亮出爪子來會這般不留情面。


  然而，正是這些人的反應徹底激怒了雅里，他不怕別人說他是關係戶，別人想找關係都找不著，有本事他們也找個這麼神氣的哥哥？可是他卻有一個絕不能提的死穴——精神力等級不夠。


  因為這個，就算他付出再多努力，成績再優秀也沒有一個學校的機械系願意錄取他，這在過去的幾年之中一直都是他人生中揮之不去的陰影，一直到現在也容不得任何人拿出來說項。


  「保安！把這個胡說八道的傢伙給我轟出去！這裡是車間不是菜市場，哪能隨隨便便讓人撒野！」


  安保機器人聽到召喚跑了過來要將目標清除，李聖月同蔣琦兩個一左一右護在尚卿身邊，可還沒來得及出手卻發現同來的一圈安保機器人同時出了故障報廢當場——是精神力絞殺！

  尚卿竟然單單憑藉精神力就摧毀了這些機器人的智能系統！


  因著驚訝太過，李聖月扭頭難以置信地看尚卿，卻發現那個剛剛做出驚人舉動的孩子，眼下竟因氣憤難平牽動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白生生的臉上瀰漫著濃郁悲傷，以及誰碰誰死的煞氣。


  「媽的，媽的，這到底是怎麼搞的，帝國的軍*工廠什麼時候輪到這樣的廢物指手畫腳，咱們的戰士就是靠著這樣的設備生產出來的殘次品去前線拚命，他媽的，他媽的……帝星那邊到底在搞什麼鬼！」


  心中的氣憤難以抑制，屬於曲鄭的感情太過強烈，以至於尚卿的這具身體竟然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哭。


  大哭特哭。


  淚水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涌，這還是蔣琦第一次看見曲鄭哭得那麼慘，上戰場那回以為再回不來了都沒這麼慘，他能看出來那雙眼睛里的不甘心，顯然對於這具身體的愛哭特質他本人也很苦惱。


  他知道眼前這人是在為什麼而生氣。


  他和他的戰友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奉獻了一輩子的帝國，沒想到在基層竟然是這樣的腐朽不堪。


  現在才開始懷疑，當初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從前死掉的那些人，為了理想和信念殉國的人，為了帝國和平死得無怨無悔的人，到頭來卻發現他可能不是死於敵人的利爪，而是一台由帝國自己的軍*工廠提供的，不配用在戰場上的機甲。


  蔣琦將手放在那細瘦的肩膀上，眼裡滿是自責，他自然知道帝國這些缺陷，從前一顆星球上的小小國家都不好治理，更別說如今這個由數個星球組合而成的龐大帝國，各種各樣的問題自然只會更加嚴重。他們一直在努力改變現狀，然而，現狀卻反過頭來麻木了他們。


  任重而道遠，想徹底改變也不知道要耗費幾代人的力量，他一直在努力做，可是收效仍不明顯。


  蔣琦正胡亂想著，下一刻搭在尚卿肩上的手卻被另一隻手拂開，面前的人也被拉進了別人的懷抱。


  「多大人了怎麼說哭就哭？我幫你揍他，咱不哭了？」


  蔣琦看著李聖月那哄小孩兒的語氣忍不住冷笑——心懷天下的曲鄭哪兒是因為這種私人恩怨而氣憤。


  心懷天下的尚卿同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李聖月懷裡告狀:

  「這個混蛋說我是小朋友，他眼瘸么說老子是小朋友，馬丹老子還有三個月就十七了，去他紅領巾的小朋友，我以後每天要喝四杯牛奶！」


  蔣琦:……


  他第一次發現，曲鄭不要臉起來也挺嚇人的，不過——用這個借口來轉移注意力，也算他聰明。


  雅里看著那個輕輕鬆鬆解決掉七八個安保機器人的小孩，一時間也有些腿軟，正要找借口離開時，親哥卻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


  「精神力輸出管道a6段確實有異常精神力波動，應該是出現了裂縫，馬上拆開檢修。」


  這話是對一旁的老技師說的，從頭到尾，雅克托連看都沒看他親弟弟一眼。


  他只在眾人的注視下走近那個哭紅了眼睛的孩子，站定，舉手——沖著他腦門兒狠狠拍了一巴掌。


  「艹你大爺的，大老爺們兒哭兮兮的簡直辣眼睛，你丫再敢哭老子馬上扔你出去！」


  借著機會佔盡了便宜的尚卿:……這，這和說好的見高人的場景不一樣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