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曲鄭和蔣琦
曲鄭和蔣琦會成為最好的兄弟其實是必然的。
帝國最尊貴的王子殿下,打小就是毫無懸念的王位繼承人,偏偏還有著百年不遇的好資質,天賦高,資源好,註定狂到沒朋友。從記事起蔣琦就知道,周遭的蠢貨都覬覦他手中的權力,都妒忌他的天資。別人辛辛苦苦學了一輩子都掌握不了的東西,他只需要懶懶散散看一眼就能運用自如。
天才的世界就是這麼孤獨,所以狂妄的蔣琦同志患上了重度中二病,就是不好好兒學習偏要一天到晚瞎折騰,反正不努力別人也趕不上他。
直到被曲家小少爺一巴掌拍到泥巴地里。
帝國第一大家族曲家的小少爺,三代單傳僅有的一根獨苗苗,論稀有程度比起帝國王子也不遑多讓,更難能可貴的是其資質照樣牛得飛起,天生的3s級精神力者,註定要當個偉大的機甲戰士,同樣的高起點,更難能可貴的是遺傳了曲家人嚴謹的軍人作風,打小就乖得不像話,蔣琦逗貓遛狗的時候曲鄭在努力學習,蔣琦漫不經心地翻書的時候他加倍努力地學習,所以一出場就把不務正業的蔣琦對比到了泥巴地里。
「我拿這不爭氣的孩子沒辦法了,就指望著你們家乖寶殺殺他的威風叫他往後別這麼狂妄。」
這是蔣王后見到曲鄭親媽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句話,讓曲鄭心安理得地揍了蔣琦二十幾年。
起初王子殿下還是有些小情緒的,畢竟狂妄慣了哪裡忍得下別人在他頭上動土,可漸漸的他發現,沒有周圍人幫忙,他還真對曲家送進來這個二愣子沒有招架之力。資質相同,資源也不相上下,人家好好兒學習的時候他好好兒玩耍,打得過才有鬼。
畢竟小孩兒心性,到底爭強好勝,所以蔣琦也開始認真努力起來,意圖早日趕超曲鄭好報仇雪恨,可越是追趕越是發現,這個人簡直跟個機器一樣一刻不停地在努力利用自己的先天條件玩兒命上進,不管他怎麼追趕,兩人之間的差距還是有那麼大一截。
誰讓他起步晚,活該。
蔣琦從來都不是個乖乖走正道的主,眼見著趕超無望了他乾脆利用身份優勢支使曲鄭做這個做那個,時間佔用了自然進度就要慢,何愁追不上。
曲鄭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礙於兩人到底有身份差異,所以——他一巴掌把瞎指揮的蔣琦拍到了泥巴地里。
「你有毛病,老子又不是你的奴隸,憑啥幫你洗褲頭。」
曲鄭可不是打小被當成奴才培養的,相反,他也是打小被嬌慣著長大的,倔脾氣比蔣琦可一點兒不少,只是天生性格更踏實些,雖然立志成為別人家的孩子,可並不代表就必須得受熊孩子欺負。
「我是王子!我是帝國未來的王,你敢不給我洗褲頭!」
曲鄭拒絕跟蔣琦說話,並向他丟了一隻臭襪子。
蔣琦不示弱,躲過襪子反手丟過去一褲頭,然後又被曲鄭揍了,只能乖乖把兩樣東西放一個盆兒洗了,褲頭是他的,襪子是曲鄭的。
小孩兒們打打鬧鬧大人們自然不會當真,看著這小霸王吃癟還挺歡喜,所以上至國王王后,下至賽林宮裡掃地的都把曲鄭揍蔣琦當成餘興節目,一邊看一別嗑瓜子,就是遇見了再糟心的事兒也能被這樣的景象弄得破涕為笑。
就這樣雞飛狗跳地過了童年步入少年,兩個人揍著揍著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蔣琦雖然仍有中二病,可有曲鄭管著也不敢明目張胆地做妖,對上曲鄭的時候乖得不行,背地裡對別人照樣蔫兒壞蔫兒壞,只是害怕他們去給曲鄭告狀,小霸王有所收斂,不再明目張胆地折騰,而是練就了一番把你往死里整你還能對他感恩戴德的本事。
大家都說王子殿下和曲家小少爺感情好,青梅竹馬嘛,感情哪兒能不好,蔣琦也這樣覺得,他把曲鄭當兄弟,打小洗一個澡盆兒睡一個被窩的那種,直到他十四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那件事被曲鄭笑話了許久,也就是因為這個,他認清了自己壓根兒沒把曲鄭當過兄弟。
「多大人了還尿床!」
曲鄭神秘兮兮地給他消滅罪證,他知道蔣琦死要面子,要是讓外頭的人知道了帝國王子殿下十四了還尿床,估計躲塞林宮一輩子不出去都有可能。
當時的他只顧著哥們兒義氣絕對要保護蔣琦那顆騷*包的小心靈,卻忽視了,蔣琦發現自己尿床之後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
怎麼可能對勁!
他剛才做夢夢見了把曲鄭壓在身子底下做了雄性對雌性才會做的事情,能對勁才有鬼!
這種認知讓蔣琦感到恐懼,他隱隱覺察出了自己的心思,往後對上曲鄭時免不得有些不自在,就這樣扭扭捏捏地過了兩年,直到曲鄭有天神秘兮兮地跑來跟他說。
「我喜歡上了一個小雌性,準備追求他。」
當時蔣琦就掐破了手掌心。
他們這樣的出身註定了不可能找個雄性過一輩子,蔣琦十分清楚這一點,也知道借著這個機會掐死自己那點兒小心思才是上上之選,如果放任發展一定會釀成大禍。
所以他問了那個雌性的名字。
然後乾脆利落地把他追到了手。
「蔣琦你丫就一牲口!」
被自己最好的兄弟截了胡,曲鄭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他揚起拳頭要砸他,可念著這麼多年的兄弟情到底還是沒能砸得下去,畢竟這種事兒兩情相悅各憑本事,也沒有誰對誰錯一說。
可沒等他放下拳頭,他的夢中情人就衝出來抱住曲鄭的胳膊哭: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要打就打我別拿王子殿下出氣!」
看著那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別人家媳婦臉,曲鄭鬱卒了,然後不管不顧地把蔣琦揍進了醫院。
去他媽的兄弟情,搶人媳婦的兄弟是哪門子的兄弟!
這件事給兩人多年的哥們兒情誼添了一道口子,蔣琦不認錯,曲鄭肯定也不會低頭,直到蟲族大舉進攻,曲鄭跟著親爹上了前線。
雄性都有軍人夢,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理所應當,蔣琦也不例外。行囊都收拾好了就等著隨軍出發,誰知臨到頭卻被親爹強行扣下——帝國的獨苗苗,哪裡能去戰場上賣命,死了他一個,帝國也就斷了傳承。機甲戰士最好的歸宿就是戰場,可埃林王子的身份決定了他一輩子都去不了,哪怕他有驚人的天賦,哪怕他也有為國家浴血奮戰的夢想。
可是親爹跪在他面前說,咱們哪兒能任性得這麼不要臉。
你以為你從小到大享受的那些資源是白來的?
咱們拿了人家的血汗錢,理應管理好這個國家,不然,天理不容。
曲鄭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去爬了曲家的窗戶,然後抱著好哥們兒哭了一宿,奪了心頭好的仇也不計較了。
曲鄭說,有我在前線守著,決不讓你的帝國失守半寸,我定會打得那幫兔崽子再不敢來帝國邊界逞威風,不然我賠你一條命。
蔣琦說,有我在後方守著,你只管放心地去干*死那幫龜孫子,決不會短了前線供給,想要什麼裝備只管開口,我要是弄不來,就把我的人頭送來!
隔天兩人都頂著一雙核桃一樣的眼睛站在帝星機場,啥也沒說,相互捶了一拳,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戰場。
他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也是並肩作戰的好兄弟,可以互相託付後背的那種,有他在後方,他在前線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一往無前,有他在前線,他也能坐鎮帝星臨危不亂穩定人心。
生死之交也不過如此。
哪怕曲鄭看上的雌性前赴後繼地往蔣琦身邊湊。
這種現象在曲鄭凱旋歸來之後越來越明顯了,蔣琦那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騷*包的發光體,對雌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哪怕他不主動追求也有本事讓別人對他死心塌地,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曲鄭。
明明頂著帝國最年輕有為的將軍的名號,哪怕背後有曲家坐鎮,哪怕他本身長相身材本事樣樣出挑。
「你是個好人。」
「抱歉我們不合適。」
「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
這樣的說辭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一開始他還會將蔣琦提溜過來捏一頓,後來甚至懶得動手了,乾脆破罐子破摔一頭扎進軍營裡頭,戰功一件件累積,威望一天天攀升,沒有愛情有事業也不錯,第七軍團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從默默無聞到帝國最強軍團,他親手締造了一個傳奇,這是蔣琦做不到的,他的身份註定了他只適合後方。
其實這樣也不錯,他們兩個各司其職各得其所,不逾矩,不疏遠,當著彼此獨一無二的好兄弟,臨到死了還能埋在一起當花肥的那種好兄弟。
可是曲鄭卻突然出了車禍。
快要成為帝國第一將軍的人死於車禍?
說出去絕對沒人相信,蔣琦不信,塞林宮和曲家沒有一個人信,後來調查才發現是他喜歡的一個雌性趁他不注意給他下了致幻劑,精神恍惚之下開車從他身上反覆碾壓了好幾次,當場死得不能再死。
一個雌性哪裡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能讓曲鄭都發現不了的致幻劑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就弄到手的,背後沒人說出去鬼都不信,蔣琦發瘋了似的查,最後拔出了帝國一個老牌兒家族,可人死不能復生,殺再多人陪葬又有什麼意義?
人死,不能復生。
而活著的人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他是帝國的繼承人,連死亡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好兄弟拚死為他開創的和平年代,說什麼都不能被自己糟蹋了。
那一段時間的記憶有些模糊,蔣琦記不起來,新的記憶是從他到黑豹的殘渣里刨出那枚機甲零件開始的,黑暗之中獨行了不知多久,沒有希望,沒有救贖的可能,整個人就像是被責任牽扯著勉強行動的行屍走肉,在痛苦之中沉浮,麻木,窒息,卻偏偏總會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被活生生拽回來。
這是他的帝國,拿了別人的血汗錢,哪裡能幹這麼不要臉的事兒。
要是曲鄭在,也會往死里揍他。
他從來不怕被曲鄭揍,可是他不想讓他罵自己窩囊廢。
他說過,曲鄭的弟兄裡頭絕沒有窩囊廢。
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以為漫長的一輩子都要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卻不想在濃郁的黑暗之中終於讓他抓到了一絲希望。
只有瀕死的人,才知道天降的那根浮木有多重要,抓住了,從此奉為最後一道救贖的火種,小心翼翼護在胸膛里,不肯讓風吹熄了半寸。
他也知道有可能是陰謀,是別人設下的圈套。
可是……這至少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
他的曲鄭,真的有可能回來。
三年來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最後一絲火種,將它當成信仰也不為過,這小小的機甲零件,成了他生命之中最後一絲光亮,理所應當的奉為神諭。
可是現在神諭與他的直覺卻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信哪一個?
蔣琦抱著小娃娃坐在監控前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小雌性,許久錯不開眼睛,兩歲大的亮亮也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光牆上那個漂亮哥哥的一舉一動。
「哥哥。」
小娃娃向著屏幕伸出一雙肉肉的手,臉頰上陷出淺淺的酒窩。
「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