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沒有名
三軍院來了大人物。
只是沒人知道是誰。
「我猜是卡列星的球長！」
毛寧寧興緻勃勃地說，三軍院是卡列星上唯一的國立軍事院校，球長來這兒參觀合情合理，雖然真相不明，可猜這個的人最多。
「我還沒見過球長那樣的大人物呢！要是能跟他合影就好了，回家還能跟父親炫耀一下。」
雖然三軍院招生不限出身，可機甲系與機械系的學生想要學好必須得靠大量資金支持，所以這兩個系的學生非富即貴，毛寧寧同尚卿一樣，家裡都是商人，屬於有錢卻沒地位的種群，自不自然總對上流社會心生嚮往。
「別想太多，有大人物來檢查就意味著咱們的訓練量又得加，與其花心思想合影，不如省點兒勁兒多休息會兒。」
尚卿出聲提醒，毛寧寧反應過來后深受打擊地往他身上倒去，尚卿心裡有鬼，哪裡敢親近這些雌性，只得左跨步躲了。
「反應速度挺快嘛。」
身後響起李聖琳不咸不淡的聲音，毛寧寧沖尚卿做了個鬼臉，用嘴型說了倆字兒：
「報應。」
李聖琳看不慣尚卿，這是他們一個宿舍都知道的事情，毛寧寧總打趣說是因為尚卿搶了李聖月，活生生拆散了人兄弟兩個。每當這時尚卿就老臉一紅，心虛地撇過腦袋不敢看李聖月，真怕被瞧出端倪。
玩笑歸玩笑，因著李聖月同李聖琳的關係尚卿對站在自己身後的這位雌性還是挺寬容的。
畢竟是未來小舅子呢。
「嘿嘿嘿，謝謝誇獎。」
集合的時間還沒到，大家提前站在訓練場上等著。因為正好站了前後排，又正好看不順眼，每回集合前李聖琳都要刺尚卿個一兩句，雌性之間的小心眼兒雄性只會覺得好玩兒，並不怎往心裡去，尚卿每次都回以傻樂，叫李聖琳說再多都得不到回應。
「哼，你還真不謙虛，我不過說說你就當真了，上回站磚栽下來的那個也不知道是誰，這回有大領導來檢查，千萬別關鍵時刻掉鏈子丟了我們整個三軍院的臉！」
從前李聖琳不過挖苦一兩句得不到回應也就丟開不理尚卿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好似卯足了全身力氣要跟他干仗。
尚卿發懵，站在他旁邊說話的毛寧寧卻看出了門道。
「你是想跟尚卿換位子吧，他站第一排顯眼，你不樂意了是不？」
這句話一出，李聖琳瞬間變臉。
「果然是物以類聚，你們兩個滿身銅臭唯利是圖的傢伙，正好湊成一堆，自己心裡齷齪看別人也低俗！」
李聖琳心裡的小算盤被人點破，也顧不得維持基本的顏面了，慌忙組織最扎人的話來反擊，好將自己同毛寧寧所形容的那個人完全區別開。
「大領導來檢查肯定有打陣仗，我是怕他站在前面出錯丟了我們學校的臉！沒有本事就別攬大活兒！」
毛寧寧聽李聖琳這樣說瞬間炸了，擼袖子就要跟他吵，旁邊的雄性看兩個雌性打嘴仗稀罕得很，自發圍成了一個圈兒積極觀戰，看著不熱鬧了還恰到好處地刺個一兩句。
訓練枯燥辛苦，有笑話看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尚卿做不好難道你就能做好么！他體質差至少還知道自己加訓跟上進度，你呢？想盡一切辦法耍小聰明偷懶，站磚的時候老是動來動去害我們陪著加訓，那次尚卿栽下去別人看不清是為什麼，我在你背後可看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你動的時候腦袋上的碗掉下來砸他踩的磚上了！」
李聖琳氣得眼睛充血，撲過去要揍毛寧寧，卻不想面前的人被誰一把扯到了身後，旋即，矮了毛寧寧半頭的尚卿站了出來。
「要打架我陪你，一會兒要學徒手制止技術，讓你摔個夠出氣總行了吧，別在這裡叫大家看熱鬧，白看不要錢，你虧不虧。」
毛寧寧躲在尚卿背後偷笑，一邊笑還一邊伸出腦袋來向李聖琳做鬼臉，他生得不如李聖琳好看，可性子卻活潑討喜，在雄性之中人氣不輸李聖琳，大家瞧他這樣也不覺過分，反倒覺得率性可愛。
李聖琳委屈。
一跺腳，一扭頭，看見了李聖月。
「哥！你還是不是我哥！」
眼睜睜看著他受欺負，氣都不敢出一聲，他眼裡還有沒有他這個弟弟！
李聖月有些頭疼。
這事兒確實是他弟弟不佔理，對方又是同一宿舍的，他幫尚卿不好，幫弟弟也失了道理，不如看他們鬧，只要鬧得不過分，哪怕打一架呢，又能結多大仇？
同學之間鬧矛盾，旁人不摻和就是最大的幫忙。
「聖琳，教官來了，你確定你還要鬧？」
李聖琳抬頭，果然看見舒教官陰沉著臉在那兒準備吹哨。
這麼一瞧，人群瞬間跟爆炸迸出的彈片一樣狠狠扎回自己的位置，差點沒把地皮掀起半截。
舒妄達分腿站立，背手在後。
「有什麼熱鬧？——上來演給我看看！」
下面沒一個人吱聲，尚卿知道躲不過抬腳要走過去自首，卻不想被李聖琳一把扯住衣服。
「你要幹什麼！別拖我下水！」
這一句很小聲，可舒妄達還是看見了，眼睛一掃，洪鐘一般的聲音震蕩開來。
「還在隊列裡面亂動！給我站上來！」
李聖琳埋怨地盯了尚卿一眼，一步一挪地往前走了，等他上台尚卿已規規矩矩站好，李聖琳掙扎了許久還是不得不站到了他旁邊。
往下一掃，九十八雙眼睛全盯准了她看她出醜。
李聖琳的臉紅了個透，眼淚止不住在眼眶裡打轉，他不甘心就這樣丟人現眼，掃眼看見底下好端端站著的毛寧寧，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指——
「教官！剛才吵架他也參與了！」
舒妄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毛寧寧身子一僵，不得不站上來講演台。
三個雌性排排站，個個顏好身嬌小，小臉紅彤彤，看得一眾雄性熱血沸騰，半點沒有因為自己看熱鬧把人看到檯子上去的愧疚感。
關容海眼睛死死盯著尚卿，從頭到尾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自從上次在王家見過之後他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可不管怎麼回想從前的那個追著他跑的尚卿都再想不起來。
好似從一開始他所認識的尚卿就是這個乾淨利落，走到哪裡都自信滿滿叫人越來越挪不開眼光的尚卿。
真的不一樣了。
入校之後尚卿沒再來糾纏他他還暗自竊喜，同期別的新生向他打聽尚卿時他也極力否認兩人曾訂婚的事實，可自從王家回來過後，再聽旁人議論尚卿談論如何去要他的聯繫方式時，他突然有了遲來的身為未婚夫的憤怒。
「集合的時候在隊列里亂動，還敢在這兒聚眾吵架，行，真行！」
「我帶過這麼多屆新生，你們這屆是其中最沒組織沒紀律的！」
毛寧寧弩嘴，心想估計這句話教官每屆都會說一次。
好像他說一次，他們就會羞愧上進一樣。
傻。
毛寧寧滿不在乎地甩手，舒妄達還在教訓人呢卻受到了這樣的挑釁，對方是雌性他不好動手，只眉毛四十五度上瞧道：
「還有力氣動是吧！給我背上軍用裝備圍著訓練場跑四十圈再回來，我看你們還有沒有力氣亂動！」
李聖琳是被毛寧寧連累的自然不肯去，立在原地要跟舒妄達評理，結果被舒妄達臭罵了一頓，三人紛紛回了宿舍取軍用裝備，腰帶上別一堆套身上，死沉死沉，還得跑四十圈。
「都是你，你給我等著！」
李聖琳不敢再耽擱，路過毛寧寧的時候撂下狠話就走，毛寧寧抖著肩膀挑釁，挑釁完跑來尚卿面前邀功：
「咱倆一起跑，別怕，我跑慢些等你。」
毛寧寧體力好，並不太把四十圈當回事，平時尚卿也會給自己加訓，他自然也覺著尚卿不會在意。
哼，別看李聖琳那傢伙神氣，他一直混在隊列里偷懶，現在單獨跑四十圈，有他受的。
「寧寧，這種事以後還是別做了。」
尚卿上輩子就是軍人，到底見不得公然挑釁長官權威，無關對錯，令出必行，如果不牽涉大是大非這種挑釁就是最大的罪過。
「你是說李聖琳嗎？我這是為你出頭誒！難道你就甘心這樣被他欺負么？！」
「不是李聖琳的事兒，你往後還是把教官的命令看得重些，別逞一時的痛快，他要是想折騰你有的是法子，你別忘了咱們的考試是他說了算。」
考試不合格，學校自然不會錄用他們，這半年的努力就白費了。
他本以為毛寧寧會小心一點，結果他卻驚奇地鼓著眼珠子看尚卿。
「你不會真想念三軍院吧！」
尚卿很奇怪地道：
「怎麼了，不念三軍院我來這兒幹什麼？」
「我一直以為你是為了接近關容海才……天吶……你瘋了，你真要學李聖月犯傻？！三軍院為什麼報考的男女比例差距這麼大你不知道？就是因為三軍院畢業的雌性基本都是光棍兒，沒有雄性願意娶個厲害的雌性回家，咱們這一屆除了李聖月之外估計都是抱著多接觸優秀雄性的想法才來的，最多不過撐半年，體能訓練結業考的時候不用學校刷我們自己就會放棄。」
這在卡列星已經是慣例，不單卡列星，其他星球也有這樣潛在的規則，所以毛寧寧覺著理所當然，似李聖月那樣的才是叫人無法理解的異類。
「你別犯傻，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歷年來三軍院畢業的雌性少之又少，而且嫁出去的幾乎沒有，進了三軍院的雌性根本就跟出家了沒什麼兩樣，你不會真想這樣吧！」
尚卿不說話，只錯過毛寧寧的身子默默背著裝備在訓練場上跑了起來。
不對勁，帝國對雌性的導向性弱化越來越不對勁，帝星一樣的大型居住地應當還沒發展得太嚴重，可從這些已經發展得有些畸形的小星球就不難預見，這種風氣遲早要在更廣的範圍內盛行。
如果沒有什麼人故意引導，絕不會發展得這般詭異，連半點反抗都瞧不見。
從前以雄性視角看還看不出不對勁，如今自己成了雌性才發現社會之中處處是枷鎖，又或許正是在他錯過的這三年內帝國起了變化，他們正在被一點一點地，迅速地，沒有任何疼痛預警地裝入牢籠。
這就是蔣琦將要接手的帝國，那小子到底在幹些什麼！
毛寧寧不懂尚卿為什麼沉默，還以為是因為自己連累了他而生氣，不免也覺得委屈，賭氣不想跟他一塊兒跑，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跟著，等到氣喘吁吁跑完還不見對方來道歉，遂鼓著腮幫子跑尚卿面前用力「哼」了一聲。
尚卿摳腦袋：這怎麼又生氣了？
尚卿不懂，乾脆丟開不管，反正雌性生氣了越理越來勁，讓他們冷靜冷靜就好，這是他從前慣用的做法，結果……最後都冷靜到蔣琦那邊去了。
還好聖月不這樣。
李聖月練習徒手制止技術的時候正好看見尚卿樂呵呵地向他跑來，臉上全是汗，身上的體能訓練服也被汗水浸濕了一圈兒，偏偏笑得跟撿了錢一樣，一雙眼睛彎成月牙，牙齒白白的，怎麼看怎麼討喜。
李聖月向他揮手，心裡一高興，轉身利索地給了搭檔一個過肩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