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也許我並不能成為一個好老師。」
這是薇姿萊希走進願望商店的第一句話。
坐在對面軟塌上的女人嗤笑了聲，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對薇姿萊希的話不予作答。
薇姿萊希抿了口茶，淡淡的茶香留存於齒間。她瞥了眼對面的酒杯，然後視線又投到女人的身上，不禁問道：「你就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嗎？」
「哦，好吧，那你就別當老師了。如何？」
女人開口了，但是她的話並不是薇姿萊希所期待的，所以神情不是很好，似乎有些沮喪。
「做老師，可是我從小的一個夢想啊。好不容在畢業前把教師證考出來了，結果莫名其妙地發生這些事……」薇姿萊希下巴擱在茶几上，兩手垂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
教師證還沒捂熱，她就莫名地穿越了。而且一穿就穿到了十八世紀的德國……哦，那還不是德國，1750年，那還是哈布斯堡洛林王朝統治的時期。更加可悲的是，她還從一個人類，變成了一個人造人……
思緒不由地回到了1790年的冬天，她隻身撐著把紅傘在漫天的大雪中離開冬之城堡。她已經記不清那是隔了多少年了，似乎已經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被魔術師們偶然製造出來的偏離了他們的想法、與他們的努力毫無干係的人造人。本是一具精緻的人偶，但在被植入人性的剎那，其實和人類也無異。薇姿萊希想，她就是那所謂的「人性」吧。她迫切地想要離開那裡，但是同為人造人的里姿萊希卻告訴她，一旦離開了冬之城堡，那麼人造人的身體就會衰弱而死……那並不是作為一個人類的器官衰弱而死亡，這種衰弱是極其快速的。那一句話出口后，薇姿萊希猶豫了，之後她沒有再提起離開的想法，而是呆在城堡里過著【重複著相同一日的】的生活。
她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魔術師們接受不了自身的失敗，源於實力無法到達實現理想的標準，自殺的自殺，離開來的離開……這一晃，離她來到這個世界四十五年過去了。
未老的容貌，年輕的身體，一日又一日相同的生活……她終於忍不住了，面對著里姿萊希那副永遠溫柔而慈悲的面容，薇姿萊希強烈地表示——她要離開！
她有要實現的夢想，那不是拯救人類，而是教書育人！成為一個靈魂的工程師！
抱著這樣一個偉大的夢想，她在里姿萊希不贊同的目光下，離開了冬之城堡，深一步淺一步地步入了厚厚的雪地里……很快，她就後悔了。
夢想有多大，現實就有多殘忍。
她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戰爭不斷，王朝更替，一個單身的女人根本難以存活下去，尤其還是一個身體脆弱不堪的女人……
「我現在想起來，都佩服自己的勇氣。」
每次來到願望商店，薇姿萊希總要朝著壹元郁子說出這麼一句話。
「但是如果我不曾從城堡里走出來，大概永遠會被禁錮在這個城堡里吧，也就不會遇見你了。」
薇姿萊希滿懷著慶幸的心理說道。
瀕死之際，遇到壹元郁子，這就是幸運。
「天無絕人之路，還真是有一定道理的。」
壹元郁子輕笑了笑，手中的煙斗稍稍抖了抖，煙灰瞬間就被都入到煙灰缸里了，一點都沒撒到外面的茶几上。
「我以為你會後悔呢。我還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明顯是在後悔。」
壹元郁子說的第二次見面，是薇姿萊希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她那時才明白，次元的魔女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作為人類的代價是，擁有永恆的生命，看似是種賺了的得意，實則痛苦的就在後面。
面對著丈夫一日一日的老去，直至死亡，薇姿萊希的內心是痛苦萬分的。從孑然一身到擁有幸福，再度回到孑然一身，還不如一開始就什麼也沒有。
次元的魔女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
這個道理，她那時才懂。
「其實也不盡然。」薇姿萊希看著壹元郁子說道，「如果我沒有做出這個決定，我可能連遇到他的機會都沒有，也許在那之前，早已衰弱至死。所以，我其實，應該不後悔的。」
理由充分，薇姿萊希這麼對自己說。
陪伴親人死亡，與她再不過是奢望了。
「誒，是嗎。那麼有沒有興趣在做一個交換，以永恆的生命？」
壹元郁子笑著問道。
「不了。反正他已經死了，我也沒有想要攜手到老的對象了。自己這麼永遠的活著，就活著吧。畢竟我還有我的夢想。」
薇姿萊希伸了個懶腰，笑嘻嘻地說道。面容上全然不見絲毫的悲傷之情，似乎真像她所說的，她已經放下了。
「是么，那太可惜了……」
雖然這麼說，但壹元郁子的臉上也看不見可惜的神色。
喝完了一杯茶，薇姿萊希向壹元郁子告別了。
她這次來願望商店是個意外，被當做兒子撫養的學生和學生媳婦為了保護村子而犧牲，留下嗷嗷待哺的嬰兒，她當時是想接手孩子的，結果一不留神就又踏進了願望商店。
也不知道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作為英雄的後代，想必也應該受到精心的照顧的吧。
「我倒是認為比起作為一個老師，你倒是是和做個保姆……」壹元郁子笑呵呵地說道。
「水門是我教到現在，三觀唯一正值的孩子了，雖然這孩子總是不願意叫我老師，但他真的是個好孩子啊……哪像理查德，直接搞內戰，奪位……還有神威啊，天天捅我腎。捅我也就算了，好歹我是不死之身，可是後來還砍了他老子的手……這孩子也夠狠的了。還有西索啊，明明一挺萌聽俊秀的一孩子，怎麼越長越變態，還越喜歡在自己臉上畫畫兒呢……是我的教育處問題還是我落後了？這都已經成時尚了？不懂，實在不懂。」
薇姿萊希搖著頭嘆息著。
還有幾個帶過的學生，薇姿萊希在心底也依舊擔心著。雖然已經儘力將他們往征途上帶，但是結果如何，其實薇姿萊希還是挺害怕知道的。
……也許這就是她為什麼不能成為一個好老師的原因？
——因為害怕失敗？
薇姿萊希離開了願望商店，一踏出院子，世界就變了，已經不是熟悉的村莊的樣子，而是比之更加古老的城鎮……姑且算是城鎮吧。嗯，有種威尼斯水鄉的感覺。
願望商店就是這個不好，因為本就不屬於任何一個次元，所以隨時都在次元中飄蕩，所以一踏出店鋪，就會來到陌生的世界。
薇姿萊希嘆了口氣，打算走走，順便了解下情況。
薇姿萊希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和服，白色的頭髮被一隻簪子挽了起來。這身裝束在這座城市裡格外異類。她慢悠悠地走在石板小島上，這裡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石頭堆成的，屋頂是那種圓形的，不像城堡的那種尖尖頭。城市的附近就是海域，而且這片海域極其熱鬧，到處都是商船和商人。
城市居民的服飾……有點像中東地區，但仔細看，似乎又有些不同。
薇姿萊希支著下巴，站在路旁，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家對她這個身穿異族服飾的人並沒有給予過多的關注，彷彿在這個城市裡身穿異族服飾的人很是平常。
她不會又來到一個奇怪的次元了吧……
「那個，你是來巴爾巴德旅遊的吧？」
身後傳來一個溫柔女性的聲音，薇姿萊希轉過身，玫瑰色的紅瞳望著這個黑髮的女性。
巴爾巴德？
薇姿萊希笑笑，「可以這麼說。那麼，這裡有哪些好吃的特產？」
一聽，黑髮的女人眉飛色舞，對她說。「有的哦！牛油焗艾米拉鯛魚，這是巴爾巴德名菜，你可一定要去嘗嘗！那家老闆跟我很熟，要不我帶你去吧？」
女人期待地說道。
薇姿萊希搖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謝謝你，你給我地址，我自己去就好了。」
女人沒有辦法，只好遺憾地指給了她一個地址。
薇姿萊希朝她感謝的笑笑，然後轉身離開了，自然也沒注意到女人溫柔的面容閃過一絲狡猾之色。
這個女人名叫流沙瑪，是巴爾巴德當地一個「惡名昭著」的詐騙集團的一員，專門誘騙來巴爾巴德的旅人。
流沙瑪長著一副讓人容易失去戒心的容貌，加之她性格熱情，不明所以的旅人就很容易受她的騙。
這次她的目標就盯上了薇姿萊希，一看就是外來的人，長著一副容易讓人騙的臉，尤其腰間那把精緻的扇子，以她毒辣的眼光來看，這絕對很值錢！簡直是再合適不過的目標了！
原定計劃是直接將她騙過去，沒想到這女人卻拒絕了她。雖然給她指了路，但流沙瑪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會去那家店——他們的大本營。
所以在薇姿萊希走後，她一路小心跟隨著，一旦偏離了指向的路，她就馬上讓人故意與她碰上，重新將路引入大本營。
當看到薇姿萊希前進的方向真的是他們大本營的放行后。流沙瑪心中不由暗暗自喜。等看到薇姿萊希的身影進入了大本營后，流沙瑪不禁得意地笑出了聲。然後快步跑到大本營的後面，從後門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