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夏末秋至
雖然已入淺秋,但夏日的餘韻還悄悄藏著。
中庭里的山茶花,雖然還沒有到花季,但枝葉比起初來的時候,已繁茂不少。
那顆被砍掉的櫻花樹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墩。在她去東京的那段日子裡,福子小姐將它磨平了,做成了椅子。還請了八原有名的木匠師傅另做了三張同款的仿樹墩椅子以及一張仿樹墩桌子。被山茶花包圍著,僅有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通向她的門。
福子小姐還真是大手筆啊。
「已經決定了嗎?國二去東京?」
幽靜的和室內,年老的嗓音滿是不舍。
「嗯,是的。但是學校還是沒有決定好。」
緋山紫乖乖地回答。
不忍見到祖母如此悲傷的目光,她站起身,來到了祖母的身旁,握著她的手道:「祖母不必擔心我,爸爸媽媽會好好照顧我的。」
這話不假。雖然和父親相處不是很多,但是在東京的那段時間裡,父親和母親的關心是作不得假的。
「……是么。」
祖母綾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努力使自己安心下來。但是長久以來壓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唇角想要上揚的微笑,卻始終無法做到。
她在恐懼什麼?
沒有人知道。
綾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緋山紫點了點頭依偎了過去。
像兒時那樣任由祖母的手,穿插在自己的發間。
她閉著眼睛,想到了曾經的靜司君。
她的雙手曾經也在靜司君的發穿梭者,細軟柔順的髮絲貼在指尖的觸感,以及腿上因髮絲的碰觸而微微的發癢……
「我曾想將這個秘密永遠遺忘。但現實讓我無法忘記。甚至有一天,還會將之告訴你。」
綾子突然開口了。
那慢慢的滄桑感,讓緋山紫不禁睜眼側目。
「您說的是什麼?」
總覺得不是什麼讓人輕鬆的秘密……
「欸……我不知道這個時候告訴你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是啊,如果不告訴你的話,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樣。」
祖母的語氣讓她心中越發地不安起來。她想要直起身來,但是祖母的手輕拍著她的腦後……於是,她只能靜靜地聽著。
「我想,你應該有知道的權利……」
「我緋山綾子,應該是你的外祖母……」
緋山紫靜靜地躺在房前的走廊上。雙手枕在腦後,鼻與唇間夾著跟狗尾巴草。
她很迷茫。
她非常迷茫。
祖母不是祖母,
父親不是父親。
母親也不是母親。
老實說,她實在難以接受……
但現實就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十三年的疑惑此時算是全解開了。為什麼母親去世后,母親的家人從未來往過,為什麼家中從未有母親的照片……都解釋地開了。
但是……果然還是無法接受!
緋山紫皺著眉,扔開了狗尾巴草。雙手展開在走廊上,沉沉地嘆著氣。
祖母的話並未說全,緋山紫知道她的解釋已經非常簡單了,但很多的地方還是有些疑問。比如她真正父母的死因。關於這一個,祖母一直沉默著。之後才說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聽到她的回答,緋山紫既無奈,又有些心驚。
什麼樣的死亡,會讓人這樣緘默?
不光彩的?
抑或是無法用正常科學來解釋,跟人外之物扯上關係的?
緋山紫不知道,
可她卻要查清楚。
既然已經知道了本該不能知道的事,就沒有沉默下去的道理。
即使現在她只是十三歲的身體,但是心理可是有二十三歲了!
對於一個經常和除妖師打交道,並且為的場一門謀取各種利益的主母來說,更沒有默不作聲的道理!
當然了,這並不是表示她會為了這個答案而撞得頭破血流。只是在合適的時間內,去查清合適的事而已。
這麼一想,緋山紫倒是打起精神來了。
雖然不大明白祖母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將這個秘密告訴她,但是至少也是為了她不是么。
電視劇里還有話本里,總是為了保護女孩主角而不讓她知道一些關於她秘密的事,可是,要她說,這個保護根本就等同雞肋!
要是沒什麼性命之憂的倒還可以接受,但若是跟生命搭上了關係……抱歉,實在無法原諒……
因為事關自己,所以才更要知道。
免得錯失一些……
因為想的東西有些憤然,所以此時的她的心情也有些不大高興。因為這種類似的事,她曾經也經歷過。
索性,房間內突然想起的手機鈴聲將她從憤懣的心情中解救了出來。
緋山紫爬起身,結果因為起身太過劇烈,眼前一陣發黑,頭部暈得厲害。幸好手的動作較快地扶住了門框,才免得摔在地上。
手機還在響著。她深呼吸一口氣,進了房。
來電顯示是夏目貴志。
疑惑之下,接了電話。
【緋山嗎?我是夏目,你現在方便嗎?】
夏目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柔啊。
「有是有,是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
【你上次不是問我有沒有見過那種妖怪么。我後來問了名取先生,他回去找了些資料,似乎有了消息……】
和夏目已經很久沒見了。從東京回來后,她一直專註著學習上的事情。雖說國一結束會轉學去東京,但是她想要更大,比起到東京都國二,她想直接進入國三的班級,也就是跳級。所以因此,她這段時間在學習上花的時間非常多,每天回家都是走的近道,很少有和夏目見面的機會。
不過偶爾兩個人在電話里,還是會聊上一陣的。兩個人都不是什麼擅言的人,說得最多的也就是關於今天又碰上了什麼什麼妖怪之類的。
至於先前請教夏目的問題,其實說穿也不過是順口的一提而已。
沒想到他倒是放心上了。
這讓緋山紫有些慚愧。
然後是名取周一找到了些資料。
對此,她也心存疑惑。
的場家書房裡的書,以及那些被保存完好的古籍,她大部分都有涉獵。但是其中沒有一種描述是和她見到的格拉特尼是有相關聯繫的。
所以,她好奇名取先生是在哪裡找到的線索……
周日的下午正好有時間,於是就將見面放到了明日的下午一點左右。地點就在夏目現在的家裡。
知會了福子小姐一聲,拜託她明天準備一些點心。雖說只是為了一件事而去的,但也算是拜訪了,所以帶上一些小禮物也是情理之中。而在緋山紫的眼中,福子小姐的點心,簡直比任何的禮物還要有心意。
「這是……?」
本想去中庭拿木屐。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障子門的腳下是一片水漬。視線向上,那剛才被她手掌撐過的地方,現在已是濕漉漉的一片,但是可見支出,還有少許的冰凍的痕迹。
不由地伸出自己的手掌……
「……怎麼……回事?」
突然想起了在月見鄉的時候日吉若說的。
在她以為自己昏倒的時候,其實是變了個人。還有那徒手將格拉特尼的觸手冰裂的能力…………是身體里那顆紅寶石的原因嗎?
她果然還是吞下了那顆紅寶石吧!
可是在醫院裡做檢查的時候,醫生跟她說她的胃裡面根本就沒有寶石啊石頭之類的東西。
但是現在……
該不會紅寶石還會被消化吸收吧……
這種匪夷所思的遐想,實在是難以想象。
緋山紫找來乾淨的毛巾,將水漬擦乾淨,否則福子小姐又該嘮叨了。
至於身體的異樣,到時候問問靜司君好了。
自那次靜司君將她送到八原的車站后,他們就沒聯繫過。雖然有他的號碼,但是緋山紫卻是一次也沒有打過。
以前是覺得太過突兀,畢竟是不認識的兩人嘛。
但是現在呢,知道靜司君也是重生后,其實也不用太過顧忌了。
至於為什麼不打的原因,還是因為靜司君臨走前的那句話。
靜司君和她的情況不一樣,這一點是從他有時候那種恍若已經知曉了所有的語氣中得知的。他對重生這一事實表現得太冷靜了,好像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不由地猜測他的所謂的重生,是他一手主導的呢?
而那時候,緋山紫也確實這麼問出來了。
靜司君倒是不介意她的直白,反正再直白的事他也經歷過。
「只是一個不足道也的代價而已。並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很快,就會結束了……」
果然還是在策劃什麼事吧。
雖然也有過詢問的衝動,也知道一旦她問了,靜司君也會如實地告訴她。
但是她還是克制了自己。
就像奧蘭諾爾夫斯基說的
——秘密造就魅力。
真是因為這樣,當初她才會嫁給他吧。
周日的下午很快就來了。換上了福子小姐新做的裙子,帶上小包和新做的點心,告別了祖母和福子小姐,緋山紫獨自出門了。
早上去見祖母,發現祖母又老了些。
祖母的女兒——她的生母死亡的秘密,讓這個年老的婦人長久以來壓抑的感情,再次以一種釋然的模樣釋放了出來。
說是釋然,其實也不大貼切。
總歸,是心懷凄然的。
走到夏目的家,花了不少的時間。得虧她提前一個小時出門。
八原小鎮雖說不大,但是真要走走的話,還是有些距離的。尤其夏目的家和她,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有些後悔,沒有聽從福子小姐的建議開車接送了……
等到藤原家時,正好看到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停在了門口,而下來的人正是閃耀得有些過分的名取周一。
這個人,
超級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