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世界的存在不能說是秘密。許多仙人都知道,三界之間,有些許多不為人知的空間。有的荒無人煙,有的繁花似錦,有的,還有神仙。那這個小世界到底是不及洪荒的。小世界中的修真,境界到了,總要飛升到洪荒。那很罕見。自從封神之後,飛升的凡人越來越少。洪荒尚且如此,先天不足的小世界就更加艱難了。小世界的修士想要飛升到洪荒,得是何等的驚才絕艷,得天獨厚啊!


  前些日子,就有一個小世界的天之驕子飛升到了天庭。


  許多神仙都忘不了,那一日,一身素白的陌生仙人走進了南天門,容貌清俊,氣質雍容。他平靜的看著仙氣繚繞的天宮,每一步都走得坦蕩,從容。


  小世界來的晗光真人,是個人物。


  年長的仙人說,晗光真人驕傲矜持,頗有幾分昔年二郎真君的風骨。年輕的仙子說,晗光真人沉穩溫和,才高八斗,那這個所謂的才子,在他面前,什麼都不是。忙碌的天官說,晗光真人八面玲瓏,虛懷若谷,比太白金星還討人喜歡。


  提到小世界來的同道,天庭的神仙,不管有沒有本事,都帶著一種城裡人瞧下里巴人的驕傲。可偏偏就是晗光真人這個下里巴人,讓神仙折了腰,再也驕傲不起來了。


  常儀不過是往太陽真火小世界走了一遭,回來發現,天庭被一個叫「晗光真人」的新晉仙人刷屏了。有那麼一瞬間,美麗高貴的嫦娥仙子有那麼一絲不服氣:我這個天庭第一美女還沒這個關注量呢!

  將荒誕的念頭拍到無人問津的角落裡,常儀繼續她美貌如花的仙子生活。晗光真人?世上從來不缺擅長籠絡人心的傢伙。隨便從下界拎上來一個半吊子政客,都能把天庭這群傻甜白玩個底兒掉。這一次,不過是一個修士點亮了該技能罷了。


  頂著好冷標籤行走江湖的人,大多有目中無人的屬性。嫦娥仙子是目中無人的。她目中無人到了什麼程度呢?她與晗光真人擦肩而過,竟沒搭理這位風頭正勁的神仙。


  常儀不帶一絲雲彩的走了。晗光真人停下匆忙的腳步,回首凝望那個有些冰雪氣息的素潔倩影。


  梅花仙子取了盛開的梅花釀酒,請眾仙子品嘗。受邀的仙子們不覺得愉快,反而憂心忡忡。


  誰不知道,梅花仙子最寶貝她那幾朵花。莫說是摘下怒放的花朵,就是凋零的花瓣兒,乾枯的花蕊,她也不捨得讓人碰一下。前些日子,來了個晗光真人,風流倜儻,玲瓏八面,立刻成了眾仙子心目中,男神級的人物。那晗光真人從來是矜持有禮,進退得宜,端的是片葉不沾身。可就是這片葉不沾身的晗光真人,對梅花仙子,總多了一絲溫柔,一份耐心。時代不同了,神仙不禁情愛。梅花仙子放心的將一顆心落在了晗光真人身上。不只一個仙子看見,梅花仙子嬌羞的摘下盛開的梅花,滿面紅霞的釀酒。梅花仙子洋溢的幸福,比梅花釀更醇厚。


  梅花仙子竟然要用梅花釀招待姐妹們!梅花仙子還好嗎?

  仙女們的宴請,從來不會落下嫦娥仙子。在經歷了種種無法逃避的負能量之後,常儀迫切的希望能在傻甜白的氛圍中,熏陶熏陶。這就是所謂的一拍即合了。


  花草仙子的聚會不需要特別準備。她們時刻為宴飲遊樂準備著。即使是仙子中,較為高冷的梅花仙子也不例外。


  梅花仙子還是曾經的模樣,不施粉黛,素麵朝天,進退間自有一番風骨。她笑容淺淡,向眾人敬酒,全然不見之前的珍惜與甜蜜。


  天庭的仙子們,大約是天生與憂傷絕緣的。梅花仙子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她們也就忘記了之前的擔憂,開開心心的談笑,飲酒。


  仙釀自然有它的威力。不多時,眾仙子便醉意朦朧。一些不濟的,已經躺在桌子下面了。


  常儀從來是克制的。加之修為高深,她還清醒的坐在一邊,看著喝高了的仙子們鬧騰。瞧著她們這模樣,很容易就產生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常儀無意識的勾了勾唇角。


  「嫦娥仙子……」聽見有人喚自己,常儀抬頭,卻見梅花仙子端著酒盞,搖搖晃晃的走來。她撞在桌子上,醇香的酒液貢獻給自己的裙子。「小心。」常儀扶了梅花仙子一把,避免她滑到桌子下面的命運。


  梅花仙子倚著桌子,盯著常儀的臉,定定的看了好久。她說:「你沒有我漂亮,牡丹也不比你差……」


  常儀眉毛都沒動一下。梅花仙子說的沒錯。常儀美嗎?當然。常儀美得傾城傾國?不。常儀的眉型略顯銳利,腰肢不夠柔美,頸后被頭髮遮擋的地方,還有一道傷疤。那是洪荒歲月留下的痕迹。單論容貌,天庭的花草仙子,有好幾個在常儀之上。然而,一眼望去,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常儀。


  「啊,又是這副模樣啊……」梅花仙子伸手,似乎想要觸摸常儀的臉。她的手從常儀臉頰邊擦過,身子向前,一個趔趄,整個人趴在了常儀的懷裡。梅花仙子真的醉的不輕。


  常儀嘆了口氣,嫌棄的抓著梅花仙子的胳膊,拎起她,把她挪到了一旁的石墩上。


  梅花仙子胎胎歪歪的靠著桌子,勉強算是穩當了。她拿起眼前的酒盞,也不管它的主人是誰,端起來就往嘴裡灌了幾口。


  酒鬼是講不通道理的。只要不來鬧騰自己,常儀才不管梅花仙子要怎麼折騰。


  梅花仙子是不肯放過常儀的。她搖搖晃晃的舉起半空酒盞,磕磕絆絆的說:「嫦、嫦娥仙子,梅花敬、敬你……」她的手晃了一下,酒全灑了出來。她捧著空酒盞,豪爽的喝了個底兒朝天。


  常儀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一直,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啊。嫦娥仙子……」梅花仙子放下酒盞,又開始盯著常儀的臉看,「明明不、不是最漂亮,天庭、嗝,天庭第一美人一直是你,只能是你……不公平,不公平啊!」


  常儀神色淡然。沒有人能被所有人喜歡,不是嗎?她並沒有表現出令人高山仰止,望塵莫及的特質。


  「你一定從沒喝醉過。」梅花仙子傻兮兮的笑了,「一直都是這樣啊……是不是只要這個樣子,清清冷冷,彷彿沒有什麼放在心上……就有人把一切捧到你面前,無論你喜歡還是不喜歡,想要還是不想要?」


  「……我搶了你喜歡的東西?」常儀問道。


  「你不需要,你,不……需要……搶……」梅花仙子歪歪頭,神色忪愣,扯了扯嘴角,一腦袋砸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常儀沉默了一瞬,抬頭看向其他人。倒在桌子上,或是桌子下面的,算是正常的。百花仙子把自己吊在樹上,唱著不成調子的歌。牡丹仙子把一個花籃扣在頭上,歪歪扭扭的跳舞。荷花仙子把自己沉在水中,半天沒有動靜了。


  這一樁樁,一幕幕,完全打破了世人對仙子的美好嚮往。


  眾人皆醉我獨醒?哪個更快活呢?醉的,醒著的?


  常儀哼笑一聲,站起身,躲開滿地狼藉,施施然遠去。


  那一日過後,梅花仙子恢復了曾經的模樣——清冷素潔,矜持有禮,不許任何人動她的寶貝花瓣兒。她從不主動接近常儀,更別說再提及那日的醉語。


  常儀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討喜的萌妹子。中二點兒說,被同性怨恨,是對魅力的肯定。梅花仙子這樣,不滿意憋著,不到她面前鬧騰,就是極好的了。


  日子平平淡淡過了幾天,那天傍晚,玉兔一臉不悅的外出歸來。


  自從常儀放生了織女,廣寒宮沒有了紡織娘,布料又得玉兔自己張羅了。共事多年,玉兔與織女建立了深厚的情誼。玉兔跟織女抱怨了幾句。織女答應幫她織布。那一天,正好是玉兔去織女那裡取布料的日子。


  玉兔將布匹扔到一旁,帶著某種怒火。常儀被她的動靜驚擾,抬起頭,問道:「你不開心,怎麼了?」


  玉兔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馬上端正態度,低眉順眼的說:「路上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哦?誰惹你了?」常儀問道。以玉兔的性格,主動找事兒,基本是不可能的。廣寒宮疑似有月神庇護,尋常仙人也不會招惹,至少不會找個侍女的麻煩。


  「一個人模狗樣的男人。」玉兔把眉頭一皺,道,「叫晗光還是什麼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


  「晗光真人?最近,他大約確實算個人物吧。」常儀輕笑一聲,「一個後晉仙人,也值得你放在心上?」別看玉兔不顯山不露水的,天庭那些出名的武將,大半不是她的對手呢。


  玉兔沉默了。好半天,她才猶猶豫豫的開口,道:「晗光的身上,有火的氣息……」在廣寒宮,火是一種禁忌。在這裡被承認的火,只有那一種。


  「火?」常儀挑起眉梢,饒有興緻的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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