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果說,王母娘娘的心情是鬱悶,二郎神的,大約就是「日了哮天犬了」。他為改天條,九死一生。新天條出世,那幫光吃飯不幹活的放飛了自我,他還得勞心勞力整理新天條。他一心為公,總有一群妖艷賤貨不買賬。


  天條是神仙的法律法規。所謂「規矩」,自然是有獎有罰。


  妖艷賤貨們說:「有罰?不都是新天條了嗎?差評!」


  好,改!反正王母不在。只要不是為非作歹,為禍一方,都不罰,中?

  妖艷賤貨們說:「憑什麼給我的獎勵不如ta的多?差評!」


  還沒等二郎神再次修改方案,已經有人來報,有神仙為博美人一笑,私自修改時令,致使大片農田枯萎。這等禍害還留著?斬了!對不起,新天條出世了,罰不得。


  ——涇河龍王已經哭死在茅房裡。


  二郎神抿緊嘴唇,正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捉拿私改時令的神仙,一盞孔明燈飄上來。有凡人告狀,有神仙對他女兒始亂終棄。那神仙許下海誓山盟,將他女兒騙身騙心。女兒珠胎暗結,神仙不知所蹤。宗族嫌他女兒敗壞族中女眷聲譽,要將他女兒沉塘。可憐老父親拜了無數廟,也不見神仙顯靈,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用孔明燈向天庭告狀。


  某神仙:什麼始亂終棄?我不過是回一趟天庭。有時差怨我咯?

  二郎神氣得摔了毛筆。


  這時,又有凡女焚香禱告,有仙女搶了她未婚夫,讓她淪為笑柄。


  某仙女:他明明不喜歡那個富家小姐!天庭都自由戀愛了,你們不要包辦婚姻啊!


  這事兒還有後續,那男子的父母也在焚香禱告:家裡有妖精,救命!

  二郎神趕忙把神目張開,向下界老去,不消片刻,知曉了前因後果。原來,自從他們家兒子為了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退了婚事,愈發混賬了。他不讀書不說,還整天念叨著福緣天註定,強求一場空。那女人呢,不煮飯,不做女紅,不敬長輩,把一群妖精招來家裡,讓老兩口伺候。


  某仙女:你才妖精!我們是仙女!!!


  二郎神狠狠地砸了硯台。


  改的是關於思凡的天條,你們倒好,徹底放飛了自我。醒醒吧,這裡是天庭,維護三界秩序的天庭,不是惡棍的老巢!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去他的新天條!新天條只是允許神仙戀愛,闖禍鬧事的,肆意妄為的,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去凡間戀愛的,封了法力,不徹底斬斷因果不許回來!敢在真君殿鬧事的,通通貶下凡!


  隨著二郎真君的黑化,大批神仙落馬。二郎神剛剛被洗白的名聲,又成了惡名。


  前幾日是山間客棧,這回是山間佛寺,看著前方「蘭若寺」的招牌,常儀覺得,這些鬼怪挺沒創意的。不同於紅袖坊令人由心底趕到溫暖的暖黃燈火,蘭若寺的燈光也是暖黃色,卻透著詭異與陰森。


  「一看就不像好地方啊。」常儀感嘆著,走進了寺廟的大門。她現在的人設是獨自出門的貴公子。不遭遇幾次艷鬼,對不起她如今的皮相。


  進了蘭若寺,常儀發現,她似乎晚了一步。屋內有一個書生提筆作畫,一個美麗的姑娘為他研磨。兩人時不時對視一眼,目光繾綣。好一出紅袖添香。


  ——在寺廟裡做這種事,不覺得不妥?還是說,這就是你們的情趣?


  聽見有人進來,兩人齊齊向門口看去,不約而同露出驚艷的目光。書生只是驚艷來者的風姿,女子驚艷讚歎的同時,還有那麼幾分糾結猶豫。


  常儀拱手,坦坦蕩蕩的說:「打擾了。」端的是溫文爾雅,斯文敗類模樣。


  不得不說,一副好皮相很重要。若是形容猥瑣之輩,在這種時候闖進來,縱使不被轟出去,也休想得到好臉色。常儀憑著一張漂亮臉蛋兒,與那一男一女相談甚歡。


  那男的叫寧采臣,是個遊學的書生。女子叫小倩,自稱是山下教書先生的女兒,背著家人上山玩耍,忘了時間,滯留山中。常儀只說了姓氏,那兩位就叫「他」常公子。


  美人是不會沒有陪的。不過片刻,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走進了蘭若寺。這女子自稱小蝶,是小倩的閨中姐妹,也是上山遊玩,誤了時辰,困住山中。這女子進了屋,與小倩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與「常公子」攀談,以一種不合理的熱切。寧采臣或許疑惑,在小倩的哄誘之下,將其拋之腦後,專註於眼前的紅顏。


  之前已經說過,常儀是個愛玩的人。對於一個愛玩的人,有美女撩你怎麼辦?撩回去!

  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小蝶就被常儀說得面頰緋紅,笑聲連連。小倩原還努力抓住寧采臣的注意力,不讓她往那邊看。到了後來,她自己都忍不住盯著那兩人瞧。


  終於,小倩忍無可忍。她走過來,歉意的笑了笑,扯著意猶未盡的小蝶出去了。


  「你還在等什麼?還不把他拖出去啃了!對付這種登徒子不用客氣!」小倩咬牙切齒,低聲說道。


  「反正不會有好結果,就讓他多說一會兒嘛,我愛聽。」小蝶抿唇一笑,道。


  她們以為屋裡那兩個聽不到她們的話。她們低估了神仙的聽力。


  「常兄?」寧采臣疑惑的看著突然發笑的「常公子」。


  常儀微微搖頭,道:「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


  寧采臣見常儀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不再糾纏。他猶豫了一會兒,道:「常兄,你與小蝶姑娘……」


  「那是一位有趣的女子。」常儀說。


  寧采臣咬咬牙,下定決心般的說:「這話我本不該說。只是,她……她們出現得蹊蹺,常兄當心啊。」


  「你的意思是,她們是狐狸精不成?」常儀笑問道。不,她們不是狐狸精,她們是女鬼。


  寧采臣好笑的搖頭,道:「常兄說笑了,怎會有狐狸精?不過騙騙愚薄婦人,常兄怎的信以為真了!小弟的意思是,她們不似良家女子,逢場作戲也就罷了,常兄別當真啊。」這就是書生,一邊仰慕端莊賢淑、知書達理的富家小姐,一邊又拒絕不了這等充滿浪漫情懷的相遇。如他所言,海誓山盟,不過逢場作戲。


  「我曉得的。」常儀似笑非笑的說。作為修道有成的神仙,看透凡人的命數不難。這位只願逢場作戲的寧書生,和那喚作小倩的女鬼,牽扯頗深呢。


  過了一會兒,小倩和小蝶回來了。她們笑著回到各自選定的「男人」身邊,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


  小倩提起寧采臣的畫作。小蝶繼續與常儀談笑。忽然,有一股妖風吹來。寧采臣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小倩露出憂鬱的神色。


  小蝶湊到常儀耳邊,輕聲說:「常公子,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這個時候?」常儀做出為難的模樣。「出去啃了」嗎?


  「小倩嫌我打擾到他們了。」小蝶嬌嗔道,「外面,雖說夜黑風高,也別有一番意趣嘛~」一邊說,一邊用身子輕輕摩擦常儀的肩膀。


  ——姑娘,你這樣突然跳到午夜收費頻道真的合適?


  「都聽姑娘的。」常儀沉默片刻,說。她本不想玩這種沒品位的遊戲的,不過,忽然心中一悸,似乎有重要的事將要發生。且去瞧瞧吧。


  小蝶展顏一笑,向常儀招招手,婀娜多姿的走了。


  今夜星光正好,並非想象中的伸手不見五指。


  小蝶倚在樹上,風情萬種的凝視常儀,道:「公子,你說,世上為什麼有那麼多壞男人?」


  「大概因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吧。」常儀想了想,說出了最符合此時人設的答案。


  小蝶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狂放,與之前的溫情軟語判若兩人。


  常儀平靜的看著她。


  好一會兒,小蝶終於笑夠了。她抹去了笑出來的眼淚,道:「公子看著我,想到了什麼?」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常儀說。眼前這隻女鬼,她的一切,被掌控在他人手中。


  小蝶瞪圓了眼睛,道:「你懂什麼?!不對!」她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


  常以微笑著,好像在應付無理取鬧的孩子。這無疑激怒了小蝶。她臉色發青,死人般的青白,雙手微曲,彈出尖利的指甲,向常儀撲來。


  這點兒小伎倆怎麼能難得住常儀呢。她輕輕錯身,躲開小蝶氣勢恢宏的一撲,扣住她的手腕,一揮一擰,再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踹,小蝶就背對著常儀,跪在了地上。


  「我覺得我和你背後那位或許有幾分緣分,我想見見他。」常儀說。


  小蝶扭過頭,瞪向常儀,道:「你要見姥姥?」


  「你叫他『姥姥』?他是一位老婦人?」常儀問道。


  小蝶惡狠狠的瞪著常儀。後者沒什麼誠意的說:「哦,對不住,忘記了。」她鬆開手,退後兩步,說,「相信聰明的小蝶姑娘不會做蠢事。」


  小蝶站起身,揉著手腕,驚訝的說:「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見她?」


  「這確實很失禮,或許,小蝶姑娘願意幫忙?」常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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