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照片
真他媽有病!
這是楚離聽到寧衛東做法后唯一的想法。
也不知道寧衛東怎麼想的,在跟楚離打完架的第二天喊著胡一典去劇組散心,正好遇到馬哥。該是胡一典嘴欠,跟寧衛東提了一句楚離好像跟馬哥挺熟的,馬哥還帶楚離來劇組玩了一次。這本來不算什麼,可寧衛東聽了看馬哥的眼神就不對了。轉頭等他和胡一典走了,導演就私下找到馬哥問他是不是得罪人了。馬哥打聽怎麼回事?導演也稀里糊塗呢,反正一個意思寧衛東放了話,讓把馬哥給開了。因著這部劇的出品方是寧氏娛樂,導演沒敢多說什麼,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把馬哥給開了。
這事發生到現在已有一禮拜,要不是馬哥跟裴凱說起,楚離根本不知道。裴凱在電話里氣得要死,把寧衛東罵了個狗血噴頭。早知道他這麼不是東西,那天就不該攔著楚離打他,最好他們一塊動手,揍他個七八天下不了床。
楚離也覺得寧衛東這件事做得太不講究,柿子撿軟的捏也不是這個捏法。他看楚離不順眼,怎麼對付楚離都行,馬哥和楚離八竿子打不著,被他這樣遷怒就沒意思了。在楚離的印象里,寧衛東其實並不是這般不講理的人。但就像他之前的感覺「物是人非」一樣,很多事楚離自個也看不明白了。
「行了。」裴凱罵完痛快了,「晚上我去找你吃飯,有事讓你拿主意。」
兩人約著晚上在忻城夜市見,那是位於老城區的一條街,主打各種燒烤海鮮,十分熱鬧。
晚上不到七點,楚離溜達著過去了。遠遠看到他,裴凱立刻招手示意自個的位置。
「這裡。」
楚離剛坐下,裴凱點的肉串上來了。他拿了一根咬著抱怨:「你說你不吃海鮮,要不然要份炒蛤蜊多好。」
楚離白了他一眼:「你想吃就要,說的好像我不讓你吃一樣。」
兩人嘻哈兩句說到正事,楚離先問起馬哥:「不知道馬哥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裴凱放下啤酒,道:「我找你就是想說馬哥的事。」他頓了頓,整理著語言:「馬哥不是被寧衛東那混蛋黑了嘛,乾脆說自己出來干。他們這個圈子我也不懂,反正馬哥說他手裡有個劇本,看著還不錯,投資也有點眉目了,不如拼一把。以前他一直下不了決心,現在被欺負狠了,倒是什麼都不怕了。」
楚離「唔」了聲,心知裴凱還沒說到重點,示意他繼續。
裴凱從善如流直接拋出了重點:「馬哥的意思是想讓咱倆跟他一起干。」
「咱倆?」楚離大吃一驚,他還以為馬哥想找的是裴凱。至於自個,有了寧衛東這茬事估計是能躲多遠躲多遠,誰知道馬哥還敢找他。
對於他的疑問,裴凱點點頭:「馬哥要攢組,需要個自己人幫看著,說是我比較合適。你的話……」裴凱的表情變得古怪,「馬哥說有個角色挺適合你的,寧衛東那混蛋不是不能見這張臉嗎?咱們偏要上,讓更多人看到,噁心死他。」
楚離:「……」
裴凱嘿嘿笑了起來,攛掇道:「我覺得馬哥想法挺好。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總不能由著他欺負吧。」
雖然過去跟著秦穆沒少混過劇組,但楚離對演戲的興趣並不大。他第一反應便是婉拒,「你沒跟馬哥說江行簡的事?」
「說了。」裴凱不以為意,「你又不是一天24小時跟著江行簡,總有時間做自己的事吧。」
這樣說倒也是……楚離不過轉念就猜到了馬哥的心思。或許那個角色真的適合自己,也或許真是為了噁心寧衛東,但馬哥有底氣這樣做,估計就是因為裴凱跟他說了江行簡的事。有江行簡在背後撐著,不看僧面看佛面,大概會少很多麻煩。
楚離有些猶豫,他對演戲是沒興趣,但真心覺得對不住馬哥。要是能幫馬哥做點什麼,也不是不可以。
「我再想想。」
他自己無法做決定,畢竟他和江行簡交易在前,不管做什麼都需要顧及對方的想法。算算時間他和江行簡已經有一星期沒聯繫了,正好也是江行簡說要離開忻城的時間。楚離固然有拖著不想見江行簡的意思,但江行簡幫了他是事實,他總不好一直拖下去,想著明天給江行簡打個電話問問清楚。
然而不等他找江行簡,江行簡先找了過來。對方似乎對青山路那家咖啡館情有獨鍾,跟楚離還是約在了那裡。楚離不得不橫跨半個城區去見他。當然心中免不了腹誹,江行簡隱藏的真夠深。一次還能說是偶然,兩次的話江行簡應該是很喜歡那裡的咖啡。
真是讓人意外!
又一次,楚離早到了十幾分鐘。咖啡館的侍者還是上次的那幾個小姑娘,看到楚離頓時嘰嘰喳喳小聲討論起來。楚離依稀聽到她們似乎是在爭論,他是過去常來的江先生還是上次只來過一次的那位客人。
有侍者迎了過來,楚離環視一圈,沒有挑上次落地窗前那個顯眼的位置,而是挑了他以前常坐的位置。
該侍者面露躊躇,猶豫道:「那個位置可能有人了。」
楚離:「?」
小姑娘小聲解釋起來:「這幾天有位客人每天上午十點都要來這裡坐坐,固定就在那個位置。」她說道這裡突然想起什麼,盯著楚離眨眨眼說:「您是江先生還是?」
「楚離。」
「我知道了,您是一周前來我們店的客人。」小姑娘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那您應該認識那位客人。」她抬抬下巴示意位置,「那位客人上次就和您一起,個子很高,看著挺有氣勢的。」
她這樣一說,楚離頓時就想到了一個名字:「江行簡?」
小姑娘搖搖頭:「我不知道那位客人的名字,不過那位客人的口味倒是同您長得很像的江先生的口味一樣。」這句話說的有些繞,小姑娘又笑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兩人可能認識,該侍者再沒有干涉楚離坐哪裡。反而是楚離覺得說不出奇怪,江行簡這麼喜歡喝咖啡?還固定坐這個位置?他心裡轉了一圈,懶得去想背後有什麼深意,乾脆拿出手機玩起遊戲。
上午陽光正好,楚離坐的位置離窗戶並不遠。他微微低著頭,全神貫注盯著手機屏幕,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他頭頂,折射出淺金色的光芒。視線所及,楚離穿著件白色的襯衫,淺灰色的休閑褲,乾淨清爽的像是一件美好的工藝品,讓人捨不得有一點玷污。
江行簡沉默地站在咖啡館的門口,正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視線穿過時間的距離落在楚離身上,似乎又落在了江行哲的身上。
過去的一個星期中,他刻意不去想楚離。理智告訴他,楚離並不是江行哲。他再瘋狂,也不該把兩人當做同一人,更不該生出這個念頭,侮辱已死的江行哲。
事實上,他初始找楚離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就像他車裡那些玩偶手辦一樣,僅僅只是找一個像江行哲的人放在跟前,讓他覺得江行哲還在。在他眼裡,楚離和那個鋼鐵俠模型沒什麼區別。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一周前的那個雨夜,心魔不知不覺滋生。他明知自己的念頭太過荒誕,但夜風吹過,他靠著車身一根又一根的抽煙,風將煙灰吹散,飄飄渺渺生出一點微小的希望。明明是悶熱的天氣,他卻像是被冰雪封印在原地,自江行哲死後,再也無法離開的原地。
意料中的,楚離不是江行哲。有過希望之後再陷入失望,比完全沒有希望更痛苦的多。從那天起,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江行哲剛去世的時候。他能做的只是從新適應江行哲不再的日子,至於楚離……江行簡打算解除交易,他依然會替楚離支付賠償,替他支付楚母的費用。甚至楚離想要讀書,他也可以支持他讀書。只是他想他不會再把楚離帶在身邊了。
但所有的念頭都在這一刻停止,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隔著半個咖啡館,隔著來來往往的侍者,他站在這裡,看著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身影,以至熟悉的畫面,整個人無法抑制地戰慄顫抖。
行哲……
幾分鐘后,江行簡安靜地轉身離開,沒有在楚離面前出現。
回到車上,他沒有立刻開車,而是輸入密碼點開相冊。在名為行哲2015.6的文件夾里,他打開了封鎖的記憶。同樣的咖啡館,同樣的位置,甚至是相似的衣服。照片中,江行哲低頭玩著手機全神貫注,額頭的碎發垂落,遮擋住他的眼睛,只露出半面側臉,同他剛剛看到的一模一樣。
記憶同現實交錯,江行簡回憶起當時的心情。喜歡中摻雜著深深的厭惡,是對自己的厭惡。血緣倫常就像一道枷鎖狠狠勒在他的脖子上,如果他早知道……是不是行哲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