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血為餌
莫耶有些錯愕。
葉釗銘一直以來都給人很溫和的感覺,不論是她的長相、說話還是做事方式都是如此,難得見到她這麽強勢的一麵。
想了想,莫耶垂著眼笑了起來。“是我過分謹慎了。死過一回又重新活過來的人,難免小心一些!”
葉釗銘雖然在笑,可這笑容看起來又些緊繃。聽莫耶這樣一說,就想起了她前段時間的遭遇……再看看她始終比不上以前紅潤的臉色和坐在輪椅上的身體,心下默然,臉上的表情也慢慢放鬆下來。
“是我有些著急了!”她的語氣平靜了很多,看起來又恢複了以往溫和的樣子。
莫耶深吸了口氣,看著不遠處和端木交談的雷雨揚,把剛剛吸進去的氣息慢慢的呼了出來,手指在輪椅的扶手上一下下輕敲。
兩人就這麽沉默了一會兒,葉釗銘不再逼問,莫耶似乎在想著事情,氣氛有種微微的凝滯的感覺。
正當葉釗銘打算站起來,準備把莫耶推回去的時候,她開口了。“你剛才問我信不信?其實,我是不怎麽相信的!知道為什麽麽?”
葉釗銘以為莫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轉頭看著莫耶。
被雷雨揚那麽細心嗬護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莫耶看起來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仿佛一碰就碎的孱弱,可是原本就瓷白的皮膚還是蒼白得過分,隻有臉頰上有一絲絲淡得幾乎看不到的血色,原本嬌豔欲滴的紅唇上也是一抹極淡的櫻粉。
看起來還是很虛弱的樣子,卻顯得那雙眼睛更加明亮。
莫耶的眼白是那種白得微微發藍的純淨,眼眸很黑。
都說東方人的外貌特征是黑發黑眸,可是仔細分辨就會知道,其實所謂的黑眸大部分都是深褐色的。但莫耶和雷雨揚的眼眸卻不一樣,那是一種真正的黑,乍看起來黑白分明很是明亮的黑,其實卻是深不見底的幽夜。
現在莫耶就正用這麽一雙黑如夜空般的眼眸看著葉釗銘。
葉釗銘微微怔了一怔,激蕩在身體裏的煩躁一下子平靜了一大半。
她在椅子上重新坐穩,認真的回視著莫耶。
莫耶卻垂眼看向自己右手無名指上光華閃耀的鑽戒。“當時雷女士把我約到雷雨揚的別墅,把elaine的事情告訴我,其實目的是為了提醒我,暗示我,光從elaine為雷家、為雷雨揚‘犧牲良多’這一點上,我永遠都比不過。而她,做為雷雨揚的母親,也不會辜負elaine之前的所有付出。”
葉釗銘挑了挑眉。“的確是雷女士的作風。她自己冷情冷血,當然不會從感情的角度出發去說服你放棄。”
“其實當時聽說了elaine的故事,我的確挺震驚的。同為女人,這樣的犧牲根本不能想象,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是elaine,能不能做到她那種程度。”
“瞧,隻要你這樣想了,雷女士的目的也就達成一半了。”葉釗銘輕笑。“在你的心裏麵埋下一根刺,這根刺雖然不足以致命,但隻要一想起來就揪心似的痛,久而久之你就不敢再想,越來越回避。而回避是會變成一種習慣的,這種習慣會擴大。一開始是回避想起這件事,漸漸的變成回避elaine這個人,然後覺得自己不如她,最後……你就輸了!”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莫耶認真看了葉釗銘一眼。“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可能是沒有時間想。現在被你一提醒,好像的確如此。這麽說起來,雷女士還是一個把握人心的高手。”
葉釗銘抿了抿唇。“她在這方麵的確是個高手。”承認得諷刺又不甘不願。“而高手總是自負的,自以為無所不能,所以看不到自己其實也隻不過是別人操縱在手裏的一個……棋子。”
莫耶好奇地看了葉釗銘兩眼,說了那麽久,就是再傻的人也聽得出來葉釗銘對雷女士的滿腔不滿和怨氣。
這種不滿和怨氣,葉釗銘甚至不做任何掩飾。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提問的時候,莫耶把自己的好奇心收了回去。
“不管怎麽說,我的確如雷女士所設想的那樣,對elaine當年的事情采取了回避的態度。女人天性善忌,我也不例外,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人,卻又忍不住去思索假如我是elaine的話,能不能為一個男人做到那種地步。”莫耶嘴角微微勾了勾。“我甚至沒有問過雷雨揚……如果今天不是你提起,我也不會去思索‘信不信’這個問題。”
莫耶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內心。“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想,也許也就被當成了默認般的存在,可是隻要仔細想想,還是能發現一些漏洞的。所以,我不信!”
葉釗銘挑眉看著她。
“人在做事情的時候總是帶有目的性的。當年雷雨揚的父親之所以被綁架失蹤,是因為他是‘仕方’機構的掌舵人,價值不言而喻。那為什麽要綁架elaine呢?如果隻是因為她恰好在雷雨揚父親的身邊,對方隻是順勢而為,那麽她不能‘失蹤’那麽久。
一個年輕且長相不錯的女人,被綁架之後的命運可想而知。也許我這麽想有點惡毒,可是elaine比起雷雨揚的父親來,的確價值不大。如果我是綁匪,戲弄一番之後索要一筆贖金才是最大的‘廢物利用’……可是她偏偏就失蹤了那麽久,也就是說,elaine在綁匪的心裏也是有價值的。既然有價值,又怎麽可能隨手丟棄?這就是矛盾所在。
有矛盾,就代表‘不合理’!既然‘不合理’,也就值得懷疑。所以我說我不信,不是基於不相信elaine這個人,而是對整件事情從發生到最後,都表示懷疑。除非我們能真正弄清楚,elaine的價值。否則這種懷疑會一直存在。”
莫耶說到這裏,眉梢微微動了動。“還有一點,你我都知道,雷雨揚的父親其實是在華夏失蹤的,至少從表麵上看來他被證實的最後一次行蹤是出現在華夏境內。可是雷女士卻跟我說,elaine是和雷雨揚發父親一起失蹤的,是適逢其會地受到了牽連。那麽,她為什麽會在那麽敏感的時刻和雷雨揚的父親在一起?是在什麽地方被綁架的,這同樣也是我懷疑的理由之一。”
在華夏失蹤,最後卻落在小安東尼的手裏?意國的B社會什麽時候神通廣大到能在華夏的境內興風作浪了?華夏可不是米國,更不是意國,再凶悍的境外B社會勢力到了華夏的地界上也要縮著尾巴做人。
安東尼家族那時候被雷雨揚揍得滿地爬,就連唐皮特都為了躲避雷雨揚的追殺躲到了意國境外。那會兒小安東尼可還沒有抱上議員大人的大毛腿,要是真那麽神通廣大,他也就不用蟄伏那麽多年了。
越想越覺得整件事情矛盾重重,不合理之處太多太多。
所以,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像表麵上看來那麽簡單。
失蹤了七八年,原本以為生機渺茫的兩個人,一個在四年前重現出現在人前,另一個的行蹤也在這點時間驟然浮現……
頭頂上的天空陽光普照,莫耶卻忽然有一種風起雲湧的感覺。
葉釗銘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難怪雷雨揚會看中你。你們根本就是同一類人,之前我的擔心,的確是多餘了!”
一個人的格局會限製一個人目光的長遠。
莫耶再怎麽精明厲害,之前卻一直被限製在了華夏江城這個有限的空間裏。她真的擔心莫耶因為目光受到限製,看到的想到的太過清淺,而這種清淺會影響她對局勢的判斷。
現在看來,她的擔憂實在是多餘了些。
有些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一定衝破局限就能一飛衝天。
雷雨揚如此,現在看來,莫耶也是如此!
莫耶承認了之前自己因為回避,所以對elaine當年的侍事情沒有深入思考過。可是一旦真的讓她沉浸下去,抽絲剝繭的思索,卻能發現那麽多不合理的存在。
這份眼光,這份敏銳,對雷雨揚的絕對信任和不糾結與兒女情長的胸襟,讓葉釗銘對她的所有擔憂和顧忌煙消雲散。
“所以呢?”莫耶斜著眼看向葉釗銘。“你要承認這是你和端木聯合起來,對我的再一次試煉麽?”
就說嘛,葉釗銘一向不動如山,突然間變得那麽咄咄逼人,強勢不已。其實也是她和端木對她的試煉項目?
看看她聽到雷女士要強行的、單方麵為雷雨揚訂婚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如果莫耶和別的女人那樣暴跳如雷,或者焦躁不安,或者哀哀怨怨,甚至是遷怒於雷雨揚,和他置氣。
在端木和葉釗銘這兩個雷雨揚絕對信任的左膀右臂眼中,她是不是就沒有陪伴在雷雨揚身邊的資格?
“嘿,被你看出來了?”葉釗銘眼中半點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沒有,笑了笑,突然又繃緊了臉。“誰和那家夥聯合?豬一樣的夥伴,指的就是端木這種人!要不是他的刻意縱容和放水,雷女士轉讓自己股權的計劃這麽可能實施得那麽順利?”
莫耶“哦?”了一聲。“看來其中另有隱情,或者說,雷女士一係列動作,都在你們的計劃和預計之中?”
做為雷雨揚最信任的人,端木要做的,也都是雷雨揚默許的。
也就是說,雷雨揚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切,而且樂觀其成。
那又是為什麽?
“仕方”可是雷氏家族幾代人的心血。
雷雨揚這家夥,到底放了多長的線?甚至用自己的心血為餌,他想要吊多大的魚?
還有,他到底隱瞞了她多少事?
這筆賬,待會兒慢慢跟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