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揚回到醫學研究實驗室的時候，是淩晨兩點三十八分。從九點鍾出去到回來，一共用了三小時三十八分的時間，緊緊把用時卡在了四個小時之內。
莫耶還沒醒，周坐在病房沙發上，手裏拿著一本醫學雜誌，腦袋卻一點一點的，顯然已經睡著了。
讓他照看一下莫耶，他就是這麽照看的？
雷雨揚有些無語，並沒有馬上把周叫醒，而是徑直到床頭去看莫耶。
莫耶陷入昏睡之前，雷雨揚特意給她調整過姿勢，就是怕她趴著睡壓迫到心髒會不舒服。可是幾個小時過去了，他離開的時候莫耶是什麽姿勢，現在還是什麽姿勢。
把外套脫了搭在床頭的椅背上，雷雨揚坐到床上，輕輕把莫耶拉倒他懷裏。
一番動作即使再小心還是難以避免會發出輕微的聲音，周這才醒過來。
迷迷瞪瞪朝病床上看了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起身伸了個懶腰。“你回來了？剛回來？”
走到床邊看了看床上的莫耶，又看看自己的腕表。“你還真在四小時之內趕回來了？不過就算藥效過了，她可能也不會馬上醒過來……”見雷雨揚眉梢微動，他解釋道：“半夜三更的，人在虛弱的時候生物鍾的影響雖然會有點紊亂，但這個點兒是睡覺的時間，養傷也是很耗費精力的，多睡點對她好！”
“意思是她明天才會醒？”雷雨揚想了想，問道。
周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天亮的時候一定會醒過來！……要沒送什麽事兒，我回休息室睡覺去了，哎呀，累死我了！有事叫我，但願沒事，你說我為了你的寶貝疙瘩，都多少天沒回家了？簡直就是以實驗室為家了……”
周一邊抱怨一邊不忘提醒雷雨揚自己的功勞，絮絮叨叨出了病房。
雷雨揚伸手把病房裏的所有燈光都熄掉，雪前玫瑰色的夜色頓時映了進來。
他抱緊懷裏的女人，定定看著窗外的夜空，這個姿勢保持了一夜。
*
淩晨四五點時候下起了雪，飄飄搖搖的雨夾雪十幾分鍾後全部變成了潔白的雪花。
莫耶在雪花撲打玻璃窗的“簌簌”聲中睜開眼睛。
“下雪了？”她是背對窗口的姿勢，即使看不見，卻仿佛聞到了雪花清冷的味道。
“嗯，下雪了！”雷雨揚放開她一些，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想看麽？”
莫耶點點頭，忽然笑起來。“我想起你帶我坐直升飛機看雪的情景了。”
“等你好了，我帶你飛到空中再看一次！”雷雨揚用被子把她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然後連人帶被橫抱著來到窗前。“現在咱們隻能隔著玻璃窗看了。所以，你一定要在冬天過去以前好起來，知道麽？”
莫耶點點頭，轉頭看向窗外。
冬天的夜晚很漫長，這個時候天其實還沒有亮，卻因為下雪，整個天地被白色的雪花妝點得亮了好幾個度，仿佛已經是白晝。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不高，隻是三樓，但因為周的這家醫學研究實驗室位處比較僻靜的城南，周圍沒有什麽高樓大廈，視線可以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有種空間的延伸感。
充裕了水汽的雲團壓得很低，一團團顏色沉鬱的雲層堆積成矮矮的天際線，似乎就壓在地平線上，把天與地聯係在一起的是飄飄蕩蕩的雪花，風的軌跡也被雪花勾勒了出來。
兩人相擁著在窗前看了良久，莫耶慢慢籲了口氣。
“怎麽了？”雷雨揚低頭看她。
莫耶搖搖頭。“雷雨揚，你給我唱首歌吧！”
“好，你想聽什麽？隻要我會唱！”
“我想聽《冷雨夜》！”
雷雨揚皺了皺眉頭。為什麽偏偏選了這首？
他的沉默讓莫耶抬眼看他。“你不會唱？也對，這首歌是粵語。”
“不，我隻是覺得奇怪，你為什麽會選這首歌？”意境很好，可是寓意不太好。
“以前讀大學的時候，同寢室有個很漂亮的女孩，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她說，誰要是能把這首《冷雨夜》唱得讓她行動，她就選誰。然後那個周末，我們寢室窗口下就開了個小型的《冷雨夜》演唱會，各種強調，各種音調的都有。”想起讀書時無憂無慮的日子，莫耶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後來呢？她選了誰？”雷雨揚問。
“沒有！沒有一個男生的版本能讓她覺得心動，後來她跟了個計算機係的男生，畢業以後一起出國了。”
“可見那隻是她拒絕那些男生的借口！”小女生的伎倆，不值一曬。“你很羨慕？”
莫耶想了想。“是挺羨慕的。不是羨慕她有那麽多追求者，而是那些男孩站在樓下對著她唱歌的時候，他們的心意讓我羨慕。”
那時候的愛情，或者說愛戀，那麽純粹，那麽幹淨……恐怕那個女生偶爾想起來，也很覺得感動的吧！即使不能接受，但那份情感還是很能打動人的。
“好！”雷雨揚點點頭。“我粵語歌唱得可能不是那麽好，你聽了可不要笑。”
“我不笑！”說是這麽說，可他還沒開始唱呢，莫耶就抿著嘴笑了起來。
雷雨揚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低低地清唱起來：“在雨中漫步，藍色街燈漸露，相對望，無聲緊擁抱著，為了找往日，尋溫馨的往日，消失了……”
莫耶嘴角的輕笑慢慢收了起來。
他謙虛了，如果這還叫做唱的不好，那麽除了原唱之外，還有誰敢說自己唱得好呢？
雷雨揚的聲線很好，尤其是唱這種帶著淡淡憂傷的抒情歌的時候，很能把人的思緒帶到意境中去。
他說得對，這首歌的意境很好，但寓意確實不好。
為什麽會忽然腦子一動，讓他唱這首歌呢？
莫耶自己也想不明白，讀書時期的羨慕感動隻是原因之一，還有些別的算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左右著莫耶，讓她突然想起了這首歌。
她和雷雨揚相識相處的時間認真算起來，並不算很久，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個月而已。
可是這三個月裏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多到讓她情不自禁地任由這個男人入侵到她的骨血中，霸道地占滿她的整顆心。
正是因為兩個人那麽那麽的親密，所以雷雨揚哪怕一丁點的變化都能讓她察覺出來。
這種情況有幾天了吧？莫耶一開始以為是因為自己受傷了，所以雷雨揚才會心緒波動比較大。
可是經過周的細心治療，不過才幾日，她的傷已經日漸一日的好了不少了，這種感覺依舊還在。
為什麽？
她猜不透！
雷雨揚如果願意說出來，也不會刻意隱藏。
所以她也不能問！
而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一天天的影響著她的情緒，漸漸變成了她心口的一塊卸不開的石頭。讓她有些喘不過氣，還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不久之後會發生些什麽。
會發生什麽呢？
因為elaine麽？
還是因為“太後娘娘”？
似乎都不對，雷雨揚不是這種讓人輕易影響自己情緒的人。
那麽，會是因為馮伯華的事情很棘手麽？
可從昨晚的情形來看，一切都按照雷雨揚和端木設計的那樣，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
想不明白，就以為想不明白，所以莫耶才覺得有點煩躁。
“喂，”歌聲突然停住了，雷雨揚震了震自己的手臂，把臂彎裏的女人往上輕輕顛了一下。“我那麽賣力地給你唱歌，你居然在開小差？未免太不給我麵子了吧？”
莫耶立刻把注意力收了回來。“沒有啊，我一直很認真地在聽著呢！聽得出神了，你怎麽不唱了？”
信她才有鬼？剛才明明是一副魂遊天外的樣子。
“不唱了！反正也沒有聽眾！”雷雨揚低頭在她的鼻尖上輕輕咬了一下。“還看雪麽？”
莫耶搖搖頭。她可不是當下那種骨感美人，分量不輕，抱了那麽久，她怕雷雨揚累了。“帶我上床吧！”
話音剛落，才覺得這句話充滿了歧義，臉一下紅了起來。
雷雨揚挑著眉笑了笑。“這句話好聽，記得以後要經常對我說！”笑著把她放回床上。
“去你的！”莫耶在他的胸膛上打了一下。“昨晚我睡著以後發生了什麽事情？跟我說說！”
雷雨揚坐在床邊，把她拉靠在自己身上。“我昨晚去了那個郊區的小院，發現了些有趣的東西……”
他把昨晚莫耶昏睡以後的事情，簡單地給說了一遍。
“U盤在哪？我想看看！”別的倒也罷了，聽到關於那個U盤的時候，莫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可是重大發現啊！馮伯華拍下這些，是想留著給那些上供他的人留些把柄，卻沒想到落在雷雨揚的手裏，卻成了他自己的把柄。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呢？
莫耶有些鬱結的心情頓時明朗了不少。
“不急，很給你看的！”雷雨揚在她伸出來的手上打了一下。“還記得當初我答應你的麽？我說過那個人會交給你來親自處理，那麽現在，聽聽我的計劃如何？”
莫耶忙不迭點頭。“好，你說，我一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