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人生最極致的痛苦
悍馬車沒有駛向任何一個醫院,而是直接朝著周的醫學研究實驗室開去。
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周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旁邊還站著端木。兩個人沒有交談,肩膀之間的間距也超過三米,看起來像是不認識的兩個陌生人。
遠遠看到雷雨揚的車子開過來,周和端木腳步同時一動,朝前麵迎了幾步,後者先一步把後車門打開。
看到雷雨揚抱著莫耶出來,周皺了皺眉頭。
“很嚴重?”從雷雨揚冷得沒有一點溫度的表情來看,這次莫耶應該傷得不輕。
雷雨揚點點頭,腳步不停,熟門熟路地朝裏麵走去。
雖然隻是一間醫學研究實驗室,可是這裏的設備都是“仕方”資助的,選用的都是國內外最高端的設施,能讓很多號稱多少多少甲的醫院望塵莫及。
“你先回去吧?”停好車子的王特助也想跟著進去,卻被端木攔住了。“莫耶這邊有什麽情況的話,我會告知你!”
王特助一愣,並不是太情願,可是……看了眼端木不容拒絕的表情,他還是什麽都沒說,點點頭,轉身離開。
端木隨即也跟在周的身後走了進去。
*
雷雨揚搖頭示意不用周和端木幫忙,一手托著莫耶脖子側麵,一手托著她的大腿,輕而又輕、珍而重之的把她輕輕側放在病床上。
在周和端木看來,雷雨揚嚴肅謹慎的態度,不像對待一個人,更像的對待一件脆弱的稀世珍品。
可即使是這樣,莫耶被放在病床上的時候,身體姿勢的改變還是不可避免地牽動了背後的傷處。
“嗯……”莫耶皺著眉頭呻吟了一聲。
哪怕是到了這種境況,這個女人還是倔強地讓人不知道是心疼還是發恨。
既然那麽疼,她喊一聲又能怎麽樣?可她卻隻是發出了輕輕的“嗯”了一聲,就閉緊了嘴巴,似乎是在潛意識裏和什麽人在較勁。
雷雨揚不敢動了,手依舊托在她的頸側和腿上,僵了好一會兒,沒見到她有什麽後續反應,才試探地、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這一連串動作坐下來,直到雷雨揚慢慢直起腰,周和端木這才鬆了口氣。
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是屏住呼吸,憋了一口氣不敢喘出來的。
早就知道雷雨揚對莫耶的態度,和對待別的女人不同,更知道這個女人在雷雨揚的心裏是有一定位置的,卻第一次發現“這個位置”竟然已經總要到了這種地步。從某種意義上來看,說莫耶可以主導雷雨揚的情緒也不為過。
雷雨揚看了莫耶幾秒鍾,退到一邊,但也不走遠,就站著距離床邊一兩米的地方,對周擺了擺頭,示意他上去檢查,然後低聲對端木說:“你到外麵等我一會兒,我有事情交代你去辦!”
端木看了眼床上的莫耶,安慰似的在雷雨揚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轉身出去了。
周拿出醫用剪刀,把莫耶背後的衣服剪開,黑色風衣、薄毛衣、內衣……一層層剪下去,終於露出她後背上的傷口。
早就知道她肯定傷得不輕,卻不知道居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在場的兩個男人中,不論是在意國和當地B社會真刀真槍拚殺過的雷雨揚,還是身為醫務工作者的周,都可謂是見過生死的人,在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的場麵都見過不知凡幾,卻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震了一下。
雷雨揚的牙骨一緊,又漸漸鬆開,可雙手卻慢慢握起了拳頭,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視莫耶背後的傷處。
她皓白勝雪的背部皮膚上,一道從左邊肩頸處一直延伸到右側後腰的恐怖瘀痕幾乎縱貫了莫耶的整個後背。瘀痕紫紅發黑,浮出肌膚幾乎有半公分高,而就在跟後心很靠近的位置,紫黑的瘀痕裏還有一條五六公分的撕裂傷,血正是從這個撕裂傷口源源不斷冒出來的。
周轉身給雙手清洗消毒,又戴上醫用手套,這才走回來,開始給那個傷口清洗消毒,換了好幾塊紗布,才算把血跡暫時洗掉,傷口猙獰的麵貌也展示在他和雷雨揚麵前。
這個撕裂傷的傷口很深,在肌肉拉扯作用下,這個傷口像是一張猙獰的嘴,皮肉向兩邊放開,露出裏麵被清洗消毒後呈粉紅色的肌肉組織。
“傷口發端呈比較規則的圓形,應該是被什麽圓柱狀的鋒利物體刺入身體,然後這個物體被大力拔除,所以才造成了這樣向後撕扯的傷口!”周一邊給傷口止血,一邊念念叨叨地說著。
不知道是在跟雷雨揚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考慮到她背後的瘀傷和撕裂傷幾乎是同時發生的,那麽可以推測一下,攻擊她的是一根圓形鈍器,而這個鈍器上還帶著尖銳物品。”他自顧自地說,也不用雷雨揚予以回應。“傷口深度有五公分,比較幸運的是,這個尖銳物體刺入她身體的時候呈朝後傾斜的角度,否則根據傷口推測出來的物體長度,應該至少有六七公分以上。”
周邊說著,還邊比劃了一下。“就這樣的長度,如果是垂直刺入這個部位,有很大的機率會刺破心髒!嘖嘖嘖,隻有一兩公分的距離,卻是一個人間一個地府,實在是險而又險!”
的確如此!雷雨揚在醫學這個專業上的知識比不上周豐富,可是他有更豐富的臨場對敵經驗,也見過各種各樣的傷口,所以早在第一眼看到莫耶背心上的這個傷口的時候,他就不禁暗抽了口涼氣,隻覺得無比後怕!
深吸了口氣,結合到事發的環境,雷雨揚幾乎馬上就猜到了莫耶的致傷物是什麽。大概是紮著鐵釘的木棍或者鐵棍,考慮到莫耶的肩胛骨沒有骨裂的跡象,那麽相對而言比較柔軟的木棍會是比較和離的推測。
隻差一兩公分,他就差點失去她了。
心髒被刺破,就事發工地於醫院的距離,根本來不及施救。
雷雨揚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發緊,用力閉了下眼睛,又很快睜開。
“既然沒有紮破心髒,這個傷口倒還好處理,隻要清洗消毒,縫合一下,打一針破傷風,保持傷口幹燥不沾水,一兩個月的功夫也就長好了。”
“麻煩的是什麽?”雷雨揚淡淡開口問道。“瘀傷?”
周搖搖頭。“瘀傷也不麻煩,吃藥熱敷,幾天時間就能消下去,一個左右來月的功夫就能完全消失不見。我擔心的是內傷……”
內傷?
雷雨揚的硬朗的下巴線條猛地收緊。他知道周的意思了,莫耶受到擊打的部位是後心,這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某國特種部隊總結出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手段。
就是趁敵人不背的時候用膝蓋等僵硬部位猛撞其後心,輕者當場吐血昏厥,重者當場斃命。前者的“輕”,也僅僅是相對於後者而言的,雖然不會當場斃命,但心髒受損所帶來的後遺症卻將伴隨一生。就像是淩遲和斬立決,很難說哪個更痛苦一些。
周所說的“內傷”,是比較偏向中醫的說法,按西醫來說,他其實擔心的就是莫耶的背心遭受重擊之後,會造成心髒受損。
“要馬上做檢查麽?”不管結果是好的還是壞的,雷雨揚都想立刻知道。
周搖搖頭。“沒有那麽快,起碼要等她背後的這個撕裂傷徹底止血才行!”
“我需要做什麽?”雷雨揚又問。
“我給她用了麻藥,不會那麽快醒過來。你該幹嘛幹嘛去,別待在這裏耽誤我縫合傷口!”周在自己的地盤上很抖得起來。
但同時也是告訴雷雨揚,莫耶暫時什麽危險。你該殺人的殺人,該報仇的報仇,反正莫耶也沒醒,算是兩不耽誤。
雷雨揚走到床前,伸手撫了撫莫耶鬢角的頭發,俯身在她發白的嘴唇上親了親。“我很快回來!”
說完轉身離去。
*
端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看著手機,聽到開門的聲音,抬頭看到是雷雨揚出來了,站起來,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你要不要看看?”
雷雨揚搖搖頭。“不用看,我知道是誰!”
“那你打算怎麽辦?”端木的鏡片一閃,扯著嘴角露出森森白牙。“還像以前一樣,直搗黃龍?”
“不!”雷雨揚習慣性往自己的口袋裏一摸,這才發現自己的毛呢風衣還放在病房裏。
“要這個?”端木掏出煙盒、打火機遞了過去。
雷雨揚接過來,看了看走廊上的“禁止吸煙”提示,揚揚下巴,示意端木到外麵去說。
深吸了口煙,把淡淡的煙霧噴出來,雷雨揚慢悠悠問道:“端木,你覺得‘死’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麽?”
端木側頭看了他一眼。“不絕對是!很多時候,死反倒是種解脫。”
“對,我不想讓他解脫得太快。我要讓他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堆砌起來的大夏慢慢傾覆,卻無能為力;我要讓他看著至愛的人受盡痛苦折磨……這才是人生最極致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