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狐狸早在之前就收集了所有“億霖”的信息，否則不可能一針見血。
程北航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很不自然，雖然想說些什麽，可緊張之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偷偷看向身邊的莫耶。
莫耶臉上的淡笑一直沒變，聽了這話，唇邊的笑紋反而更深了些。“鄧總說得沒錯！為了這次能和‘仕方’合作，我們‘億霖’幾乎押上了一切。”
她說到這裏，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您不知道吧？我把我的房子和車子都抵押給銀行了呢！要是這次輸了，我可能會無家可歸！”
“恒康”的鄧總愣了一下，沒想到莫耶會如此坦然的麵對自己的窘境。如果她否認，他這邊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堆的說辭和證據，就等著繼續打壓這個在他看來“一拍就死”的競爭對手。
莫耶的反應實在是出於他的意料之外的，準備好的東西毫無用武之地，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了。
雷雨揚坐在主位上，修長的手指轉著筆花，看著莫耶的眼睛隱含笑意。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時而犀利時而狡黠，經常不按常理出牌。這幾隻老狐狸要是把她當成軟柿子來捏的話，怕是要踢到鐵板了。
對於莫耶接下來的表現，他很期待！
一旁“乾達”的唐總見勢不妙，立刻搶過鄧總的話頭，嗬嗬笑了起來。“嗬嗬，莫總真是個實誠人！”
他長得又白又胖，看起來像是一尊彌勒佛，實際上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莫耶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剛開始也吃過幾次暗虧，見他這一笑，立刻提高了警惕，表麵上也跟著笑起來。“多謝唐總誇獎！做人做生意，不都是以誠信為本麽？莫耶不敢或忘！”
這小丫頭，暗諷他不是個誠信之人麽？
唐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好好好！莫總說得好！既然你如此誠信，那麽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仕方’這次選定的合作對象是你們‘億霖’，在合作過程中你們的資金鏈斷裂的話，你們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難道讓‘仕方’陪著你們一起蒙受損失，或者幹脆讓‘仕方’幫忙解決你們的資金問題？”
這話問得直切關鍵，雷雨揚身邊的投資部負責任不由得開始設想這種可能性。
“億霖”資質方麵沒有任何問題，需要提供的資金保障也符合“仕方”的要求，可如果他們的資金真的來自於銀行貸款，萬一銀行收回貸款，這不僅對“億霖”，對“仕方”的工程進度也會產生影響。
做為投資部負責任人，他也想知道“億霖”該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唐總剛才的設想，後半部分根本不可能發生！”莫耶說得很自信。
唐總滯愣了短短一秒鍾，立刻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他剛才的設想是：如果“仕方”選定“億霖”作為合作對象，之後有可能發生的問題。
莫耶隻承認前半部分，否認了後半部分。也就是說——“仕方”一定會選擇“億霖”合作咯？
就算唐總城府再深，也不禁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莫耶暗示他的“乾達”和鄧總的“恒康”就是來陪跑的。
“煩請莫總給雷總和我們解釋一下，你的這個‘不可能’是從哪裏來的依據！年輕人自信無可厚非，但過於狂妄就不利於未來發展了！”鄧總的養氣功夫不如唐總，情緒都擺在臉上，看莫耶的目光充滿了諷刺。
錢都是跟銀行借的，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哪來的自信，居然在這裏大言不慚。
“我的自信來自於‘億霖’的實力！”莫耶對唐總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聽她把話說完。“沒錯，單就資曆和財力上來說，我們的確比不上‘乾達’和‘恒康’，但這並不代表我們的實力就遜於你們二位。關於這一點，我想看過我們設計方案和公司資質的‘仕方’最有發言權，段總，我說的對嗎？”
“仕方”投資部總監沒想到莫耶會突然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來，愣了很短幾秒鍾，慢慢點頭。
他不能否認莫耶的話，畢竟在場的三家公司都是經過層層篩選脫穎而出的企業。他們的資質和方案都通過了“仕方”的審核，標價也和“仕方”的最為接近，否則也沒有機會出現在這個會議室裏。
唐總和鄧總沒想到莫耶這麽厲害，不動聲色地就給自己拉了一個“同盟”。
繼續否定“億霖”的實力，等於間接否認“仕方”挑選合作對象的眼光。合作還沒有正式開始呢，難道就要得罪“仕方”投資部的負責人？
這可不是一個明智之舉！認識到這一點，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聰明！雷雨揚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莫總，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有給我們說明，如果你們的資金鏈斷裂了，這種後果該如何解決！”唐總到底心機比較深，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被莫耶牽著鼻子走了。繞了一大圈，她還沒有回答剛才自己的問題。
“我不是說過了麽？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莫耶莫名看向唐總，似乎在看一個老年癡呆症發作的老人。
唐總氣結。“怎麽不會發生？銀行畢竟不是你家開的，什麽時候把錢收回去了，你能左右得了？”
“可是銀行為什麽要把資金收回去？”莫耶笑起來。她的臉上笑得燦爛，一隻手卻不動聲色地向下撫著自己的小腹。那裏傳來一陣絞痛，一股冷氣順著她的脊背直往上竄。
她想了想今天的日期，心裏暗叫糟糕。她的例假一向準時，今天應該就是造訪的日子。這段日子忙得昏天暗地，她居然把這個給忘了，今天早上還洗了冷水澡！
真是要命了這回！
手用力按住絞痛的腹部，莫耶臉上絲毫不顯異樣，繼續對唐總解釋。“銀行之所以把錢借給我們，也是為了收益。有收益的情況下，他們怎麽會把錢收回去？如果最後和‘仕方’簽訂合作協議的是我們‘億霖’，收益是可以預見的。唐總，如果您是銀行，您會把錢收回去麽？”
站在銀行的角度去想，當然不會！光憑“仕方”的這塊金字招牌，銀行非但不會把錢收回去，甚至還想讓“億霖”多借點，到時候好多收一點利息。
“莫總就這麽自信，認為‘仕方’一定會選擇你們？如果願望落空了呢？”鄧總冷笑著問道。
莫耶一攤手。“如果真的如此，我們把錢還回去，賠上一點利息也就是了。真是多謝兩位前輩對我們的關心和指點。可是，你們所設想的資金鏈斷裂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如果“億霖”真的和“仕方”合作成功，資金鏈斷裂的可能性等於零！
這就是莫耶所說的“不可能！”
在場都是聰明人，她的意思大家都聽得明白。
要不是在會議室這個嚴肅場合，雷雨揚幾乎要笑著給莫耶鼓掌了。
這個女人實在是不得了，明明是借了“仕方”的招牌，卻還能說得這麽義正言辭，四兩撥千斤的應變能力就是久戰商場的老狐狸都敗下陣來。
“那麽，現在‘億霖’有資格和各位一起坐在這個會議室裏了麽？”說了那麽多，莫耶終於為“億霖”正名。
唐總和鄧總對視一眼，都不說話。
談判到此時才正式開始！
接下來都是以“預案”說話，絲毫做不得偽！
莫耶對自己，對公司全體同仁的心血很有信心。可是，她對自己此刻的身體並沒有多少信心。
下腹的絞痛越來越難熬了！
*
談判從十點半一直持續到中午十二點。
“億霖”和另外兩家競爭企業都用預案展示自己的實力，後者穩妥老成持重，前者的設計著充滿了年輕人的新穎想象力，在顧忌到功能性的同時還加入了節能環保的理念。
節能，這是莫耶和公司建設部最大的賣點和殺手鐧。
三家公司輪番上場，闡述自己的設計優勢和理念，最後等“仕方”做出最終選擇。
雷雨揚除了進門的時候說了一句之外，全程都沒有開口，全神貫注地看著三家公司唇槍舌戰、輪番上陣。
莫耶從展示台下來的時候，腹中的絞痛猛然加劇，腿一軟晃了幾下。
雷雨揚從剛才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雖然略顯濃厚的妝容掩蓋住了她的真正臉色，但他看到她幾次去按揉自己的腹部，還用紙巾擦了幾次額頭的冷汗。
別人或許以為她這是因為緊張的緣故，但莫耶在雷雨揚的心目中，可從來不是一個臨陣怯場的人。
她的確不對勁，應該是身體很不舒服！
因為一直關注，所以她腳步虛晃的同時，他迅速站了起來，一把扶住她。“怎麽了？”
沒有主詞的直接提問，讓在場眾人都察覺到這條大鱷和莫耶的關係並不一般。
如果可以，莫耶隻想抱著熱水袋躺到床上好好休息，可現在不可能。她還要等最後結果出來。
程北航就是來做陪客的，根本就指望不上！
就著雷雨揚的手站好，她對他客氣地笑了笑。“鞋子有點打滑，多謝雷總！”
說完硬撐著回到座位上，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看看身邊一無所察，以為她真的是鞋底打滑的程北航，莫耶心裏涼苦。連雷雨揚這個和她隻相處過幾次的人都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這個陪伴了她七年的男人，卻視若無睹。
他之前說的“我心裏還有你！”，簡直就是一個莫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