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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夜帳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長安搖了搖頭,柔聲重複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南平甩開了長安的手:「我是一國公主,我愛去哪就去哪!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是我什麼人?你有什麼權力管我?」


  長安嘆了口氣,無奈道:「不早了,休息吧,等明日再說!」說罷,便拿起裘衣,走出了帳。


  「喂,你去哪裡!」南平猶豫了片刻,還是追了出去。畢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個人在陌生的軍帳里,有些害怕。


  出了軍帳,四處一望,已經看不到懷止的身影了,四周安靜得可怕。這下,南平真的有些發慌了,大聲喊道:「先生!懷止!」


  突然聽到下面傳來一聲輕咳,南平低頭一看,她急急在找的那個男子,此刻正靠著帳沿,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她的神情帶著幾分尷尬,幾分忍俊不禁。


  南平的臉「唰」得紅了起來:「你怎麼坐在這裡?」


  長安笑了笑:「你放心進去睡吧,我就在這裡,有事喊我就行!」


  南平的心一下子如同被熱水浸潤,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瞬間不見了蹤影。這樣的細心和包容,其實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呢!


  再想到自己不管不顧就這麼任性地來了,白日里打擾了他的事情不說,現在更是因為自己不肯走,害得他連自己的軍帳都住不得,得在外頭吹一宿冷風,不禁對自己有幾分灰心喪氣,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討人厭得很!


  「別多想了,睡去吧!明日一早我就送你離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彷彿一下就看破了她的窘境,安撫道。


  南平點了點頭,垂頭喪氣地進了帳。


  長安倚靠著帳沿,微仰著頭望著夜空,表情空白。突然,她從懷裡掏出一管玉簫來,放在手間摩挲了起來,溫潤的手感終於讓她的嘴角微微泛起了一抹笑意。


  這是承兒不久前寄來給她的,他們如今寫信有諸多不便,送些無關緊要的小物事卻是無礙的。承兒大概是怕她獨自在外會冷清孤單,時不時地會寄些小東西來。有時是他或者重歡的一些貼身物品,大概是怕她思念他們,想解解她的相思之意。最離譜的一次,收到過重歡還隱隱帶著奶香的貼身小肚兜,差點沒把她笑死。她猜想一定是承兒偷拿的,不知道重歡後來有沒有發現,若是發現了……呵呵想想都覺得很期待啊!


  有時是一些他得來的覺得稀罕的小物事,想來是想給她解解悶的,像這管玉簫就是。它已陪著她在這個營地度過了好些個寒冷的夜晚,每每拿在手裡都覺得心裡發熱……


  帳簾突然又被掀開,露出了個腦袋來:「要不,先生還是去大將軍或是別的將軍那裡擠上一晚吧!晚上外面可涼得很!」


  長安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簫,淡淡道:「不用管我,你自去睡罷!」


  長安再怎麼男裝示人,終究改變不了她是女子的事實,又如何會真的去跟其他人擠一個帳去?

  聽在南平的耳中卻是另外一個意思了。對方為了不讓她害怕,寧願守在外面吹一晚上的冷風……她頓時有種眼眶發熱的感覺,即使不是喜歡,至少對方是在乎她的!


  她在長安的身邊坐了下來,眼神卻游移著不敢看她:「我陪先生坐一會吧!」


  長安依舊凝視著手中的玉簫,不置可否。


  南平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簫,試探道:「這管玉簫先生這般珍視,不知是何人所贈?」


  長安的面色一下子柔和了下來:「是一至親所贈。」


  南平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她不知道這位至親如今還在不在世,怕引得長安傷懷。


  「先生在這邊過得好嗎?」


  長安笑了笑:「甚好,我喜歡這樣的日子!」


  南平聞言,臉上也鬆快了不少:「那便好!今日在校場上看到先生神色間開朗了不少,我看著心裡也是高興的!」


  長安轉過頭看向南平,神色溫柔而認真:「公主為何對我這般好?」


  南平對她的好,讓她蒼涼的心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正因為如此,她更不忍心讓南平的真心錯付。所以她今天必須逼著她把話說出來,然後讓她死心。


  世人眼中向來囂張跋扈的南平公主此時卻是眼神遊移、羞澀得面紅耳赤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旁邊傳來低如蚊吶的聲音:「我喜歡先生!」生怕長安聽不明白,又輕聲道,「是想同先生永以為好的那種喜歡!」


  「可我不喜歡你!」南平的心中滿是忐忑和期待,卻被這一聲冰冷冷的拒絕激得瞬間臉色發白。然後,眼淚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


  長安心中不忍,卻依舊硬下了心腸,冷著臉不語。


  「為何?你為何不喜我?是因為我狠辣跋扈?」南平啞聲問道。


  長安搖了搖頭:「你確實狠辣跋扈,可我依舊覺得你是個好姑娘!」還沒等南平的臉上露出笑意,長安又嘆了口氣道,「可這些都沒有關係!人知好色而慕少艾,說出一個『喜歡』何其容易,可真正兩情相悅又能夠相守到底的,卻又有幾人?南平,你還太小!以後你就會明白,人之一世,何其不易!舍不下的東西太多,不得不舍下的東西卻更多!無法如意之事往往十之□□!」


  南平未來的命運,她自己也許還懵懵懂懂,長安的心裡卻是一清二楚,眼中不自覺得帶出了幾分悲憫。趁此機會,她忍不住提醒道:「南平,你自小順遂,稍不如意,便覺得天要塌下來!若是有一日,對你來說,天真的塌下來了,你需謹記,必須得學會取捨,看淡得失!取了自己覺得最重要的東西,至於舍下的,即使再不舍也淡忘了吧,只有看淡,才能支撐著自己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只有走下去了,才能讓自己當初『舍下』和『沒舍下』的都變得有意義!今日之後,你也許再不想看到我!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記住我今日之言!我今生辜負你一番深情是真!希望你可以過得好卻也是真!」


  南平原本就被長安的拒絕打擊得失魂落魄,后又被她極富深意的一番告誡弄得心中不安,腦海里已亂成了一鍋粥,直到第二日被長安送著離開軍營之時都還處於渾渾噩噩之中。


  長安親手把她交到了來接她回宮的禁衛軍手中,認真地看了她一陣,彷彿要把這個人記在心裡,然後笑了笑,帶著說不出的暖意:「公主,保重!」


  說完便不再回頭地打馬而去。


  南平獃獃地看著長安離去的背影,表情似悲似喜。


  她第一次在長安臉上看到這樣的笑意,不再是始終掛在嘴角的那一絲輕如煙霧的恰到好處,而是帶著真實的暖意和疼惜。


  南平眼中泛淚,若是日日都能被他以這樣的笑意相待,她就是死了也甘願!


  她不知道對方到底對她抱著怎樣的感覺!若說有情,昨日卻拒絕得這般決絕,可要說無情,卻又分明能感受得到對方對她的那種特殊!

  ……


  半年之後,中軍已按照長安的設想脫胎換骨。


  燕王看到這支已與半年前大相徑庭,卻又同樣出類拔萃的軍隊,驚訝地合不上嘴。


  他真的做到了!


  這半年來一直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這樣,即使鮮卑真的打了過來,他們也有一戰之力了吧!

  「不知先生對地方軍可有什麼加強之法?畢竟,若是鮮卑發兵,首先對上的肯定是幾個邊境之地的地方軍!若是地方軍失力,中軍即使厲害,恐怕也會有損士氣!」


  燕王問得滿懷希望,正當他覺得對方定會像當初一樣,給出什麼驚艷之策之時,對方卻輕輕搖了搖頭。


  「地方軍不比中軍,朝廷對其控制力有限,恐怕對方的探子已經滲透得如同篩子。今日訓練了什麼,明日恐怕鮮卑就都知曉了。陛下即使現在開始整頓,恐怕也來不及了!況且邊境之地無數,地方軍分散,若要一個一個像對中軍這般花費心思也不切實際!」


  燕王心中嘆息,他雖名義上佔了中原之地,實際上真正對地方上的控制力有多少他心裡是清楚的!完全不可能跟前朝相比,因此更不可能重現當年征北軍的輝煌!


  想到這裡,他不禁深感當年明.慧太子的可怕之處!一招「藩王就鎮」的明線,一招「鼓動勤王」的暗線,看著是將朝廷將皇室都推向了險地,卻實實在在是當時險象環生中的一招好棋,將士族和藩王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間。使皇室免於了士族迫害不說,同樣把藩王的野心算計在了其中。即使當真有藩王起了反心,得到的江山也已是各方勢力各自為政、難以高度集權的朝廷!為皇室的後人收復江山,大大減少了難度!

  而更可怕的是,那一年的明.慧太子,還不過是弱冠之齡!


  燕王搖了搖頭,問道:「那麼,地方軍如今是只能棄之了?」


  「卻也不盡然!」


  燕王眼睛亮了起來:「先生可是又有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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