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調戲
「好吃嗎?」
雲起一邊點頭一邊筷下不停。三下兩下就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用手抹了一下嘴,舒服地舒了口氣:「比我做的強多啦!」他看到長安只是看著他吃有些奇怪道,「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她把自己的碗也推向了雲起,「你把這也吃了吧!」
雲起將碗中的面撈出了一半,另一半推回了長安的面前:「多少吃些!我們一起吃!」
長安笑著點了點頭。
雲起吃著吃著,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長安,你何時學會的做飯?」
長安隨口道:「在山裡的時候!」
「鬼谷?」
長安點了點頭。
雲起微微有些不高興道:「鬼谷中人還讓你做這些雜事?」在他眼裡,長安金枝玉葉,本不該受這些委屈。
長安吃著面,不以為意道:「是啊,谷里就我、霽月還有重歡三個人,重歡小的時候,都是我做的,我不做難不成還讓霽月做嗎?」
「霽月?鬼谷中人?」
長安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西,忙緘默不言。
雲起看她不說話,便猜到鬼谷對長安來說是一個不能多說的禁忌,原本想問她這些年的經歷便也不再開口了。
只是感嘆道:「長安,其實我沒想到你能成長到如今的地步!當年宮破之時,我看到你那時的狀態,其實心裡特別的擔心,生怕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失了本心。可當時以我們倆的立場我也無法多說什麼,只能隱晦地點了點。好在,你是個心志堅定之人,成為了如今的樣子!你如今這樣真的特別好!是我想象不到的好!」
長安似笑非笑地拆穿他道:「可你還是更喜歡過去的長安!」
雲起聞言搖了搖頭,笑得有幾分苦澀:「可過去的長安,做不到你這樣,她撐不到今日!」
長安的心中亦有些戚戚,她轉而問道:「若是我直到你離開那日都沒有去那家食肆,你準備如何?」
雲起笑了笑道:「胡人食肆對我兩的意義特殊,若是你去了,說明你心裡還念著我,才會有後來的事。若是你連去都沒去,那我便可以死心地離開了,因為再多做什麼都不會有任何意義了!」
長安自嘲地搖了搖頭:「其實我一聽說建鄴開了家胡人食肆就知道有問題,過去一看那裝飾格局,就幾乎確定是你在搞鬼了,但到底還是最後關頭亂了心神!」
雲起的手指輕輕颳了下長安的臉,笑得有幾分得意:「因為你在意我啊!」
長安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她瞪了一眼雲起,拿起碗筷就走了出去。
等她收拾完出來的時候,看到雲起盤腿坐在院中的地上,旁邊豎著他的大刀,他微仰著頭,不知在看什麼還是在想什麼?
「你在做什麼?」長安奇怪地問道。
對方轉過頭,看到她過來了,便笑著向她伸出了手。
長安微微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被雲起一把抓住。她順著他的力道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雲起卻沒有放開她的手。雲起的手又大又暖,微微有些粗糙,在握住的那一瞬間,長安只覺得胸口發燙眼眶發脹。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與雲起牽手,多年以前,他們甚至習慣走路的時候手牽著手,卻從來不曾有過今日的這種感覺。
長安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的感覺。她原本以為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與雲起有什麼瓜葛,即使還能見面也必定勢同水火!卻沒想到還能有一日能夠與他肩並肩手牽手地坐在一起……
她看到雲起的刀,有些驚訝道:「你這把破刀怎麼還沒換,用了好些年了吧?」
雲起輕輕撫了撫他的刀,解釋道:「我自學武之日起就用這把刀了!它看著破舊卻是一把難得的好刀!這是我外祖父的刀!」
「你外祖父?」
雲起點了點頭:「我跟你說過的吧?我母親是漢女!我外祖父當年是朝廷的一名邊陲重將,如今舊人多半已不在了,恐怕你連他的名字都不曾聽說過,他叫王謙。」
「王謙?姓王?是個士族?」
雲起搖了搖頭:「並非是當年京師那個王家,是比較遠的旁系了!他師從名將衛楚。當年讓安肅侯一戰成名的那場大戰,你應該聽說過吧?說來也巧,我的祖父和外祖父都命喪於那場戰役。外祖父殉國,而祖父慕容潢正是當年被安肅侯一箭斃命的那位鮮卑主將。外祖父留下了許多的兵書以及你們漢家的韜略,上面有許多他自己的批註心得,還有就是這把刀。我母親被父親帶回鮮卑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只帶著外祖父的這些遺物!我生在鮮卑,最先耳濡目染的卻是這些漢家著作!所以很多人都說我雖是鮮卑的血脈,卻是漢人的心腸!我母親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從小到大,從未將民族間的仇恨根植過於我的心中,她教導我的都是跨越民族狹隘的大義大愛!」
長安心中不禁肅然起敬,她有些明白雲起為何會成為如今這樣的雲起了!也不免有些為他嘆息,這樣的雲起對天下來說是幸事,對他自己而言卻可能是一輩子的掙扎和心無所依。
「你父母?」
「都不在了!我父親去世的很早,我甚至記不起他的樣子來!我母親也去世后,我便來中原遊歷了,再後來我便認識了你!」
長安緊緊握了握雲起的手,似乎是想給他一些安慰。
雲起卻笑道:「沒關係,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也不怎麼覺得難過了!」
長安把頭輕輕靠在雲起的肩上。雲起渾身一震,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之後很快又放鬆了下來,臉上浮起了有些靦腆的笑意。
「雲起,我們明日要做什麼?」長安輕聲問道。
「明日?嗯……我們去看看當年我們經常去的那些地方如今是否還在,若是還在,便再去重新走一遍如何?」
「嗯,好……那後日我們做些什麼好呢?」
「後日啊……後日不如我們就留在家中吧,還像以前一樣,一起看看書或者玩玩沙盤怎樣都好!還有好多事情想讓你陪著我一起做!」
「好!那大後日呢?」
「大後日?我還沒想好,你想做什麼呢?」
長安久久沒有回答,久到他差點都以為她睡著了,低頭看了看,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長安輕顫的睫毛。
不知過了多久,長安輕聲道:「你哪日走?」
雲起沉默了一會,嘆息道:「五日之後!」
長安點了點頭,笑道:「看,還有好些天呢!」
第二日長安是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的,江南每到這個時候總是格外的多雨。
仔細辨別,淅淅瀝瀝的雨中似乎還夾雜著破空之聲。她推開門一看,雲起正在雨中練著刀。她笑了笑,這個習慣倒是多年來都不曾變過,看起來是颳風下雨一日不綴的。
這是長安第二次在清早看著雲起練刀。上一次還是六年多前,那個時候的雲起還是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舞著大刀的樣子總覺得有些奇怪。如今面前這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再舞起刀來,比起當年來倒是別有一番味道了。
當年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外行看熱鬧,只覺得雲起的刀法極好,刀起刀落行雲流水一般,帶著凜冽的氣勢。如今再看著那個在雨中翻飛的身影,一刀一式看起來樸素無華、波瀾不驚,卻內含破雲貫日之勢,顯然這幾年他刀法又精進了不少,應該已經觸及了另一重境界了。
雲起收刀的時候,就看到長安赤著腳、穿著中衣,披散著長發,扶著門框站在門前看著他。不知站了多久了,長發上已沾上了淺淺一層水汽。欺霜賽雪的面容在雨幕的襯托下,更顯得絕俗出塵,美得驚人。
雲起有些看愣了神,隔著雨幕與她對視。他自認不是貪慕美色之人,此刻卻完全挪不開眼。說來好笑,他把長安放在心裡那麼多年,卻還是第一次真正注意起長安的容貌來。在他的印象中,對方一直都還是那個軟綿綿胖乎乎精緻可愛的孩子。而此刻,他才第一次意識到,長安除了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子外,還是個不世出的美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隔著雨幕,他彷彿看到了長安臉上的悲意,等他回神再看的時候,對方已對著他笑開了,剛才那一瞬,似乎真的只是錯覺。
「你……你起了?怎麼鞋都不穿站在這裡,當心致病!」說著就想上前把長安抱進屋,想到自己全身都濕透了,剛觸到她身體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往屋裡打量了一圈,找到了長安的鞋,拿了過來,剛要蹲下來,卻被長安慌忙攔住了,她有些結結巴巴道:「不,不必,我自己來!」
雲起最愛看她被他逗得不知所措的樣子,她平日里波瀾不驚情緒少有起伏,似乎只有看到她的失態,才能證明自己對她是特殊的。看她這樣,他便忍不住調戲道:「不必?那是要我抱你進去?」
說著便作勢要動手。長安往旁邊避了避,臉卻一下子紅透了。
雲起看到她這樣,也流氓不下去了,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長安平日里氣質清冷,很少有向現在這樣綿軟的時候。烏黑的發受了潮沾了幾縷在臉頰上,其餘的順著臉頰披散下來,一張瑩白小臉顯得更小了幾分,再加上驚慌失措,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雲起看得久久挪不開眼,然後如同受了蠱惑一般,用手輕撫著長安的頭髮,臉頰緩緩靠近。
長安只覺得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氣息緩緩靠近,她頓時渾身汗毛直立,幾乎要落荒而逃。還沒等她做出反應,一個灼熱的吻已落在了她臉頰。
長安只覺得被這個吻灼燒地渾身發燙,她一動不敢動地僵直在了那裡。時間彷彿靜止了下來,幾息的時間漫長的如同沒有邊界!而所有的感官開始放大,臉頰上灼熱的觸覺,耳邊清晰的呼吸聲,還有鼻尖雲起的味道……
雲起貪戀這種感覺,卻到底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看她嚇成這樣,忙直起了身,微微挪開了些距離,只用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發,似乎是在安撫她的不安。
「長安……」雲起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長安咬著唇低著頭也不應他。
雲起輕嘆了口氣,蹲下身,托起了她的腳。
長安這回是真被嚇到了,忙把腳往後縮。雲起卻固執地握著她的腳,不讓她退縮,然後拿起鞋子幫她穿了上去。
長安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既羞且怒,還有一種淡淡的感動和說不出的心旗搖曳。
雲起站起身,看到已經跟塑像無異了的長安,也不忍心再逼她了,轉移話題道:「看這天,今日是出不去了!不過,在家裡也不錯,好久沒有在沙盤上與你殺上幾局了,也不知你如今精進了多少?」
長安是刺激受大了,還在狀態外,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雲起看她這樣,有些可憐巴巴道:「我們還能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啦,你準備剩下的幾天都不理睬我了嗎?」
長安的睫毛微微顫了顫,聲音微不可聞道:「你別再這樣了!」
雲起掏了掏耳朵,又忍不住開始耍賤:「你說什麼?別再怎麼樣?」
長安氣得指著他半點,愣是蹦不出來一個字來,不見半點平日里指點江山的伶牙俐齒。
看長安轉身要走,他忙拉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答應你就是了!我,我其實就是喜歡你,所以才情不自禁想……你別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