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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問心

  長安心中好奇:「何為不得永壽?」


  沒想到連霽月也搖了搖頭:「不知,我之一脈,自有傳承起就不曾有人違誓過,只知自來就有這一約定,至於是如何制約門人的,恕我學藝尚不及先祖,無法勘破!故你需謹記,我傳授你謀略之道、縱橫之術、行兵布陣,能學多少、能用多少,是你自己的本事,但我絕不會為你的復國大業出謀劃策!」


  長安傾身作揖:「謹受教!」


  霽月點了點頭:「你雖非我脈正式傳人,卻也算師承我派學說,給師祖磕個頭去吧!」


  長安應諾,誠心誠意地給鬼谷子磕了幾個響頭,這一刻,她才感覺,她跟這個只存在於歷史傳說中的傳奇人物的聯繫,有了幾分真實感。


  接著霽月便帶著長安離開了鬼谷洞,帶她在谷中熟悉:「谷中沒有禁忌之地,但你最好在學有小成之前,不要亂走。谷中頗多前人留下的五行八卦、機關陣法,免得誤入誤傷!」


  長安點頭表示明白。


  許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綳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悲憤、恐懼終於如決堤的洪水一般爆發了出來。長安當晚就病倒了,幾乎人事不知。


  夢中都是鮮卑軍在宮中大肆屠殺、父皇母后在烈火中掙扎嘶喊的場景……她明明知道那是夢,可是怎麼掙扎都醒不過來!只能深陷在這樣慘烈的情境中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無處逃脫。


  不知過了多久,夢中的畫面開始慢慢淡去,周身有了絲絲涼意。鼻尖縈繞的也不再是血腥氣,而是陣陣竹香。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有一瞬間茫然地自己身在何處,然後記憶開始慢慢復甦。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你醒了?」一道清凌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長安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扯出了一絲笑容:「勞煩先生了!」


  霽月端著一直溫著的湯藥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長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端詳這張臉,終於沒有了那種如夢如幻的不真實感。沒有了他那獨特氣質的干擾,反而把五官襯托得更讓人覺得驚心動魄,整個人都像是一顆發著瑩潤光澤的珍珠。


  「你病得不輕,也難為你一個小姑娘能強撐到現在!喝葯吧!」


  好在霽月本身醫術不差,不至於讓長安身處深山無人醫治。可出乎意料的是,長安的病卻沒有像最初預料的那樣來得快去得也快,反而一日沉重過一日,人也一天天消瘦下來。


  霽月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依舊是每日按時送飯、按點喂葯,沒有一點多餘的表示,也沒有一個多餘的表情。長安心中更是消沉,霽月萬事不縈於心,自己也不過是他對別人的一個承諾而已,還想得到怎樣特別的關懷嗎?


  直到有一天,霽月給她送葯的時候,突然看著她道:「若是離了他人給予你支撐,你是不是再也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了?」


  長安猛地抬起頭:「你此話何意?」


  「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著我安慰你、勸解你,告訴你活下去的意義嗎?你已經沒有力氣自己站起來了是嗎?」霽月很認真地凝視著長安,又問了一遍,似乎是非要逼著她去直面這個問題。


  長安惱怒的眼神迷茫了起來,她轉過頭,一語不發地望著窗外,好一會才緩緩道:「我可以自己給自己找到活下去的意義,我可以!可我害怕那麼做,特別害怕!如今能支撐我走下去的無非就是復國的信念,還有國破家亡的仇恨!我害怕自己有一日會變成只為復國而活著的傀儡,更怕以後的每一日必須要靠仇恨支撐才能活的下去!」


  「那麼現在,那日的問題,我再問你一次,你如今是只想找個安身之所、避禍之地,還是想要學有所成,將來重新入世?」


  霽月沒有解釋他為什麼還要再問一遍這樣的問題,長安卻分明懂得了他的意思。


  她猶豫了,久久無法做出回答。國破后一直被一股信念支撐著走到現在的長安,在一場大病之後,在這個問題面前突然間變得不知該如何選擇了:「我……我不知道!」她低著頭道,完全不敢去看霽月的神色。


  「那你願意相信我嗎?」清凌凌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長安猛地抬起頭,發現霽月的臉上並無如她所想的失望或是不滿的神色,那雙常年古井無波的眸子正看著她,帶著一種溫和的力度。


  長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那雙眸子瞬間染上了笑意:「那你便相信到底吧!縱然有一日,你真的變成了滿心仇恨的復國傀儡,也還有我陪著你呢!沒什麼可怕的!」


  長安無法描述此刻的感受,感激也好、觸動也罷,強烈得讓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自國破之後一直慌亂無助的心卻奇迹般地安定了下來。而霽月這個人,這才真正走進了她的心裡,成為了她的生命中極為特殊的存在。


  那日之後,長安的身體開始慢慢恢復了起來。霽月每日帶著她出去看山看水、興緻來了便抱著琴席地而坐,隨意地奏上一曲。有時也會在雲霧繚繞的清晨,領著她,帶著畫具走到高處,將眼前這一片仙境付諸筆上。下雨的日子,他們便待在書屋裡,各自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心中卻寧靜地如同時間已經靜止了一般……


  她想,這大概就是歲月靜好的感覺吧。她太喜歡這樣的日子了,這樣的日子如果能過上一世,那便是世間至幸了。


  霽月再沒有提過要教導她的事情,每日里只是帶著她縱情山水、彈琴作畫詩酒茶。


  時間一長,當那種寧靜、舒適的感覺漸漸成為了一種常態。長安的心中卻漸漸升起了一種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焦慮、不安。如同身在夢境之中,夢境再美好,也到底有一種失真感,心裡沒著沒落的。


  長安不再能夠投入地享受著這樣的生活,目光中都開始帶上了焦躁。她不知道霽月當時應承教導她的承諾是否還有效,還是他已經對自己徹底失望了?


  突然有一天,霽月開始不再帶著她遊山玩水了。


  長安心裡納悶,便問了出來。


  霽月調侃道:「遊山玩水?我還以為我是每日拉著你出去受罪呢!」


  長安赧然,原來霽月早已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那日我問你的問題,你當時說不知道,現在該是知道答案了吧?」霽月突然問道。


  長安猛然晃過神,這才明白霽月這些日子以來所做一切的用意所在!她的信念、意識既然已亂成了一鍋粥,那就讓心來做出回答。


  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再喜歡也過不了這樣的生活!她的心太沉,飄離不了塵世。


  長安心中嘆息,她再羨慕也永遠成為不了霽月那樣的人!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要面對!霽月那日的安慰是懸崖邊拉住她的那隻手,而要真正的爬上來卻只能靠她自己!

  長安問霽月何時開始正式授課。


  霽月卻風馬牛不相及地說道:「谷里的竹屋每間都有自己的用途,我沒想過會有外人入住,所以也沒有備下多餘的。你前一陣生病,就讓你先行暫住了。如今你病好了得儘快搭好自己的屋子才是。」


  「我……我自己搭?」長安指著自己,震驚地問道,實在不知道霽月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霽月疑惑地看著她,彷彿在奇怪她那麼大的反應:「谷中就你我二人,再加個孩子,不然還能讓誰搭?你哪日搭完,我們就哪日開始正式授課!」


  長安認命般地點了點頭,只恨不得再躺下病上一病才好。


  第二日她便提著鐮刀砍竹子去了。長安過去跟著雲起學過一段時間粗淺的拳腳功夫,可本身時日尚淺,且雲起也沒有認真在教,所以此時全無用武之地。剛砍下了一棵,她已累的氣喘吁吁。竹子高大,光砍對她來說就是巨大的考驗,更別說還要一棵一棵地搬運過去。況且,她根本一點不懂如何搭建房子,真是愁死她了。


  長安放下了手中的鐮刀,靠著一棵竹子坐了下來。她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霽月既然答應了收留她教導她,根本無需因為這種事情為難她。他既然要讓她自己搭建屋子,肯定是有他的用意所在!

  她覺得自己得好好想想!她咬著手指揣摩了半天,也沒得出個結果來,便想著先解決問題再說!竹子她是砍不動也拖不動了,不如先去學學如何搭建屋子好了。


  想著,她便放下鐮刀去尋霽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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