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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雲起

  自此之後,在長安的心中,俠客便與算卦先生畫上了等號。以至於後來的某一次,當她不幸目睹了強搶民女的戲碼,於是急匆匆地跑開去拉救兵,當她跑過了三條街,終於看到了一個算卦攤后,真真是激動萬分,猶如久旱逢甘霖。她拉著算卦先生的手,急急道:「先生,請隨我來,那邊需要您!」


  算卦者以為是有活上門,二話不說,興匆匆地抓起招牌就跟著她跑。


  到地兒后,長安指著惡霸言道:「就是他,那,交給先生了?」


  算卦者肅穆地點了點頭,扛著招牌就上前了。


  長安暗忖道,原來如此,算卦先生的武器竟是那帆布招牌么?


  正歡快地摸著小嫩手的惡霸看到突然從旁邊冒出來的算卦者,竟是一愣,好一會才猶疑道:「如今的行情竟是流行強搶前還要算一卦對方的生辰八字?」


  算卦者撫須眯眼,高深地一陣掐算,道:「此女命中帶煞,恐是於你有害。不過無礙,老夫此處有靈符一張,不貴,不過三兩,和水讓此女服下,定能消其煞氣。」


  惡霸虎目怒睜:「呔!如此奸商!三兩銀子早已可供本大爺去百香院找姿色不俗的清倌兒春風幾度,還要強搶作甚?」說完,怒步而去。


  長安動容了,再次感嘆宮廷話本的過時,這年頭,遊俠會算卦真真不算什麼了,原來算卦先生才是最適合行俠仗義的工種,隻字解危境啊!


  當然這是后話,此時的長安尚不曾對算命先生有如此深刻的景仰。只是亦步亦趨地贅上了那名叫雲起的少年。


  雲起被她纏得頗是無奈:「我這是要出城呢,你跟著我作甚?就算是離家出走,在長安城內晃晃做做樣子也就是了,真出了城就太過了!」


  可長安卻知道長安城並非她的久留之地,宮裡一旦發現她失蹤,必會第一時間派出宿衛軍封鎖城門,全城搜索。所以即使雲起不走,她也是要立刻出城的。而今有個看得頗為順眼的人可以與她一道,那自然是要緊緊扒住的。索性她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那不如跟著他走好了!

  「我不回去了!我父……爹爹娘親不相信我,都覺得我壞得很,我未來的駙……夫君也厭惡我,我回去作甚?他們不喜歡我,那我也不喜歡他們了!我再也不會回去了!」長安氣熏熏道。


  雲起大笑:「你害不害臊啊,張口夫君,閉口嫁人的。你那夫君因何厭棄你?該不會是他已經有了心愛之人,卻被強行與你訂了婚約吧?」


  「倒是不曾與我定過婚約!」


  「你這壞丫頭,那你怎生張口閉口說他是你夫君?男子也是要清譽的,你讓他將來如何嫁……呃娶妻?」雲起戲謔道。


  「有沒有婚約有什麼區別?反正他將來是要做我夫君的!清譽毀了有什麼關係,那我還是會要他的嘛!」


  雲起被逗的大笑不止:「哈哈哈,真是個有意思的丫頭!倒是對我的胃口!與你作伴倒也是樂事一件,那我就帶著你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剛不還堅定的不回去嗎?既然都不回去了,又如何讓他做你夫君呢」


  長安苦惱地抓了抓腦袋,頗有些糾結為難:「那便算了吧,反正我姐姐也喜歡他,讓他做我姐姐的夫君去吧,雖然他罵我冤枉我,但我不是也毀了他清譽么,可以扯平了!」


  出了城門,他們一路往南而去。雲起似是很喜歡逗她說話,她卻有些意興闌珊。原因無他,情緒有些低落而已。夫君都變姐夫了,還不許人傷懷一下么?


  長安後來回想起那段時光,每每都要捏一把汗。如果雲起是個惡人呢,都不需要哄騙,她那是上趕著讓人家拐呢!只是,單純的人也許都會有一種類似動物的直覺,能輕易分辨地出善意和惡意,好人和壞人。


  「我們這是要去往何處?」看著越來越遠的城門,越來越荒蕪的官道,長安開始略略有些不安。


  「怎麼,現在才開始害怕嗎?」雲起肩扛著破刀,眨著眼問她。然後略一沉吟,道,「去建鄴吧,江南富庶,約莫也好出手些!」


  「出手?」長安略微有些不解,「出手什麼?」


  「缺兒少女之家自然會想著買兒買女回去承歡膝下,你模樣乖巧伶俐,雖不能傳宗接代,倒也不愁乏人問津。也有身疾或怪癖之人,找不到同鄉好女相嫁,買個外鄉女娃來,倒也是美事一樁,你年紀雖小了些,不過無礙,時下江南正流行將未來娘子從小養成,以便可以往自己想要的理想方向培養。」


  「你要賣了我?」


  「自然!不然我一路帶著你作甚?」雲起笑得眉眼彎彎,甚為和氣。


  「那你自己你賣嗎?」


  雲起被我問得一愣:「有好價錢自然也是要賣的!」


  長安打量著他襤褸的衣衫,破舊的草鞋,銹跡斑斑的大刀,心裡頗為不是滋味。在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錦衣玉食,為了一點點不如意就哭著鬧著離家出走的時候,世間竟還有人生活艱辛至此,要賣了自己才能維持生計。


  「雲起,你可別賣了我倆。話本上說,有錢的財主可都壞得很!動輒打罵,還不給飯吃!不過你莫怕,我有錢,我離家時帶了好多的珠寶首飾出來,你若實在要賣你自己,就賣給我好了,我保證不打罵你,還給你買新衣裳穿!」


  雲起哭笑不得。


  第一晚到來的時候,他們沒來得及趕到下一個城市。只能就近在路邊的農家借宿一宿。皇宮的吃穿用度皆是奢華中的極致,而長安城畢竟是天子腳下,也很是繁華,難見破落之戶。所以初見農家小屋時,長安萬分震驚。無論是漏風的窗戶、堆滿茅草的炕鋪還是可以數得清米粒的粥飯都遠遠超過了她能想象到的極致。


  這便是我泱泱□□大國治下百姓的生活么?


  那些她自小便習以為常的歌功頌德歌舞昇平竟都只是粉飾太平的假象么?

  那父皇日日手不離卷,幾近被朝政拖垮的身體到底是為了哪般?

  而大臣小吏每日奏摺不斷殿前喋喋不休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熱鬧又最終造福了哪方?

  「唉,你沒事吧?」雲起拍了拍呆愣在門口的長安,然後恍然道,「我說小娘子,我們以後可經常要在這樣簡陋的民宅中借宿了,你要不習慣,還是趁早回去的好!」


  「這些年沒有戰禍也少有天災,為何百姓的生活竟是這般困頓?」長安沒理雲起的嘲諷,問出了心中的不解。


  「能讓百姓萬劫不復的從來不會是天災,只會是*!戰禍也只會應*而起。」雲起頗有深意地說道。


  「*?何為*?」


  「不懂嗎?我們這一路還長著呢,看得多了,你就自然懂了。」雲起依舊懶洋洋地扛著他的破刀,漫不經心的樣子,語氣中卻有幾分說不出的悲憫。


  王青雲曾贊長安悟性奇高,她並不太了解時局,但至少讀過些經史,如今聽雲起如此一說,還真讓她悟出了些東西,卻也更增添了幾分疑惑:「你是指朝廷的徭役稅賦嗎?據我所知,瑞慶帝繼位以來,已經減免了不少的苛捐雜稅,也不曾強徵兵役,這『*』一說何來?」


  「有時候朝廷減稅只會給某些蛀蟲更好的巧立名目的機會,瑞慶帝是仁帝,無論對官對民都『仁』,可有時對官的『仁』反而才是對百姓最大的『不仁』,瑞慶帝是個仁帝卻不見得是個好皇帝!他不明白『仁』只能教化而『法』方能治國,而酷典重刑有時反而能造福百姓。」


  「你,大膽!誰給你的膽子妄議君王!」雲起的話讓長安有些難堪,因為他非議指責的人是她的父親,儘管她心中已不由自主的對他的話產生了幾分贊同。


  雲起瞟了長安一眼,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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