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城
句芒在院中踱了兩步,顛倒天機,說道:「若非機緣巧合,我也不知道燭陰之珠是什麼?」
沈中玉見其如此慎重,也是肅然,道:「此物事關重大?」
句芒回頭一笑,道:「事關重大,此物只怕是諸天萬界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只是……」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笑了出聲,道:「你可聽說過龍吐珠?」
沈中玉聞言,想了想道:「真龍吐珠?聽說此乃天下難得祥瑞。相傳,龍頜之下有珠,年久則出,故名吐珠。」
句芒聞言,笑了,道:「龍頜之珠說來就是上古真龍的真涎液,哪裡有什麼珍貴的,不過是見得少罷了。我說的龍吐珠乃是燭龍大神遊弋於時間長河之中,每看到散失的時空碎片就吞入腹中,久而久之就成為明珠,吐出之後就名燭陰之珠。「
沈中玉聽到這個,驚道:「竟是如此珍貴之物。」又想到真龍的真涎液也是難得之物,真涎液就是舌尖血,舌尖連心,那這燭陰之珠竟是比龍頜珠更為珍貴之物。
句芒點頭,道:「正是,當時燭陰之珠乃是難得一見,所得之人無不珍而重之,不敢示人,唯恐惹來殺身之禍。不過,我聽說大極樂天明妃有一條由燭陰之珠串成的瓔珞,就不知是真是假。」
沈中玉看著句芒眼中頗有些興奮的光芒,不由得想到,究竟句芒是對這一消息感興趣,還是對那一串瓔珞感興趣?
句芒繼續說道:「陛下乃是燭龍氏之裔,若非如此,他也不知道其中之事。可惜,燭陰之珠凝結艱難,這麼久了,能串成瓔珞也就只有那條了。」
「嗯。」沈中玉聞言,深表惋惜地長嘆一聲,然後問道:」那這燭陰之珠除了裝飾之用,還有何用處?「這麼珍貴的天材地寶不會只是個好看吧?
「布陣、聚靈,甚至扭曲時空。」句芒道,「相傳打碎一顆燭陰之珠,其內里凝結的時空碎片散出,就會導致時間停止甚至回溯,不過無人試過。」
「嗯。」沈中玉點了點頭,想必用於此地就是其聚靈之用,怪不得此地位於極北,但是依舊山明水秀,如同北地桃源,原來是有大寶為鎮。
句芒看到他沉吟不語的樣子,想了想,說道:「你不會是想著去把燭陰之珠挖出來吧?」
「有何不可?」
「神器有靈,你說呢?」句芒道,」你挖出來了也用不到。「
「這般說,」沈中玉撇了撇嘴,道:「又是無用功了。」
「不過,你去到藏珠之所,去感受其中蘊含的時間大道還是可以的。」句芒道,「再如何有靈,它也未經雕琢啟靈,也就無法修鍊,只是半成品,所以內含的道韻彌散在側,在旁參悟對於你突破境界還是很有用的。」
「這就很好了。」沈中玉聽到這個,笑著謝過了句芒。
句芒擺了擺手,道:「罷了,你不要老想著打家劫舍就好了。」
「大神說笑了。」沈中玉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一般來說,你不是這樣的人。」句芒認真地說道。
「咳咳。」沈中玉勉強擠出了一抹笑,看回到張致和閉關之處,嘆息了一聲,說道:「阿致還有多久出關?」
句芒看他又膩歪起來,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而在另一處,陽光底下,林勤學和鍾達生挽著袖子,拿了綢緞沾了水來擦洗著放在膝蓋上沉重的蛇尾。這長長的蛇尾若有水桶粗,遠看是在太陽底下泛著流光的亮銀色,近看了才看到上面蛋清泛白的漂亮完整的方勝紋。
而蛇尾之上卻長著一個男子的身體,只看上身,可以說是風姿俊秀,唇邊噙著溫和又讓人舒心的笑容,看著真的很不像是一個邪神。每次,林勤學看過去,都覺得心頭一跳。
鍾達生更是直接和他說道:「你看上去是好人。」
白檀君聽到鍾達生這般說,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好人也好,壞人也好,現在你就在我手底下討生活,好好乾活吧。「
本來作為大神,念動法施,片葉不沾,就是每日拖著長長的蛇尾去散步,也不會沾上什麼灰塵,但大概這個大神分外好潔。
所以一天三次,林勤學和鍾達生都要負責給他擦洗長長的蛇尾,又長又沉,抬起來都艱難。
姬羌好幾次過來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笑道:「白先生,竟如此好潔不成?」
白檀君懶懶地在太陽底下舒展了身子,說道:「我□□我的神祝,關你什麼事?」
姬羌指著正幹活幹得滿身水的二小,說道:「你說這樣就成?」
白檀君道:「你以為該如何?」
姬羌道:「我聽說過熬鷹,都是先餓著,不讓它睡著,以此來慢慢馴服的。現在你卻是好吃好用地養著他們,能有什麼用?」
白檀君笑道:「你也說了是熬鷹,那是畜生。而我要的神祝不是畜生,他們是人。」
「哦?」
「甘事美服以奪其志,日常瑣事以軟其心。等他們習慣了給我幹活,那就算教好了。」
「那要多久?」
「你很著急嗎?」白檀君道,「急不來,天長地久,心急則易生錯。」
姬羌聞言,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抹笑容,道:「不到我不急!相傳夜光城下有燭陰之珠,我怕他們會找到。」
「哦?」白檀君道:「找到了又如何?我是神,天生契合天道的神靈,他們又能如何?「說到後來,他頗有些倨傲地向後一靠,長長的蛇尾一卷,將險些掉下高台的鐘達生卷回來。
姬羌聞言,氣狠了,看著白檀君,就道:「你這條死蛇,你別忘了,海神神位是誰給你的。你發過誓的。」
「我知道。」白檀君道:「我不會不應誓,只是我還需休養。」
姬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的東西是這麼好拿的嗎?」
「不就是一個牽絲傀儡咒嗎?」白檀君不在意地說道:」好姐姐,你也別看不起人。「早前被你下咒的那個相柳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現在我是重聚相柳神力以作掩護,完全不是同一個人,牽絲傀儡之法自然也沒有用。
姬羌一磨牙,道:「好,好,好!」轉身就去。
林勤學看到白檀君把人氣走了,湊到他跟前來,說道:「大人,這不會有事吧?」
白檀君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倒是不妨事,只是你們,最好就別亂跑了,跟著我。「
「是。」林勤學應道。
被擄來之後,先是面對喜怒莫測,作風狠辣的姬羌,然後就落到白檀君手上。白檀君雖則手段嚴苛,但是偶然也有關懷之處,不知不覺,二小心中竟對白檀君產生了一點感激之心。
鍾達生感覺不對,只能沉默以對。而林勤學自覺是長輩,有必要護著鍾達生,因而硬著頭皮都要和白檀君周旋。
白檀君見這兩人這般樣子,不由得暗笑,心道這倒有些兒像是昔日養著小三、小四的時候了,九幽老祖事務繁忙,養徒弟的事自然很多時候也是弟子服其勞。檮杌生性暴躁,不耐俗務,這些事就又交到自己手上來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能籠絡二人。
想到這裡,白檀君對這二小卻是更溫和耐心了些,對於小四,他始終有些愧疚,那是個再膽小不過的人了,真是可憐。
而在夜光城中靜室之內,張致和神入虛空,遍歷前三生,方知道自己本來根底,第一生,生為草木,乃是一竿青竹,生於仙門弟子居住之處,每日聽著他們誦讀典籍,靈性漸生。
可惜的是,尚未成靈,就被人伐下,後來被製成劍鞘,流落凡間之後,成了一個劍客的隨身之物。那個劍客雖非修士,卻是愛劍如命,日夜抱劍而眠,而坐,而立。
等到劍客死後,劍鞘化靈,在其墓前一揖,也入輪迴中去了。
第二生,就是生而為人,生來無父無母,天地不羈,卻成了亡命之徒,夜半而起,行刺殺之事。最終事敗,死在一個俠客的劍下。
再之後才是第三生,生於災禍之中,母親逃荒之時,剛出生不久,就被人扔在湯鍋里。幸好,楚鳳歌騰雲而過的時候,看到氣運如雲,垂天接地,停下來就看到湯鍋里的瘦猴兒。
他把險些被煮熟的瘦猴兒從鍋里撈起來,帶走,途中喂的都是萬載空清乳,不用五穀,因此這瘦猴兒體內就存留了一股先天清氣,日後修鍊才會事半功倍。
再然後,他看到自己習劍於瀑布之下,一劍斬出,勃發的劍氣將每一點水滴完全刺穿,騰地化為白蒙蒙的霧氣。
他忽然驚醒,睜眼就看到頂上裝飾精緻的房梁,一躍而起,一手執劍就推門而出。
此時沈中玉正站在外面,看到神氣完足的張致和興沖沖地出來,不由得笑了。
張致和站在門邊,看到沈中玉笑了,自己臉上也騰地一紅,也帶上了笑。兩人就這般,一個在堂上,一個在院中,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