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城
兩人相攜同歸,奈何竹樓清苦,有茶無酒,後面池塘里的魚倒是長得肥美,沈中玉就提議吃鍋子,張致和竟還沒有吃過,聞言也道好,命侍候的童子去外門買兩壇酒助興。
因為張致和洞府所在是一個微凹下去的盆地,風景不如在山頂的好,索性他們便到山頂上去吃。二人皆有大法在身,也不用親自下水撈魚,只是在湖邊一掐訣,這魚自然地從水中躍起,跳到黃銅做的鍋子裡面去。
張致和一邊平托著鍋子一邊上去,在一旁散步的錦雞也撲稜稜地沖了過去。沈中玉一揮手把這錦雞趕走,有些可惜地看了它一眼,然後道:」這也差不多了,把鍋子收起來吧。「
去到高山之上,擺開架勢,他們就對著萬古冰山,吃起了燒鍋子,更喜青天無雲、明月多情,一舉杯邀月共酌,一傾盞請雪山同歡。
鍋子里湯底是用挖出來的堅冰加上沿途撿來的靈藥熬的湯,添了些官桂、茱萸和花椒,還有數株白菊黃英在鍋中搖蕩,麻辣鮮香,加上雪山游魚的清爽滑膩,實在味美,酒雖味薄,也有幾分餘烈。兩人談了半夜的話,喝了半宿的酒,一直說到東方發白,方才盡興。
拍醒了在旁打盹的小童,讓他們打掃,兩人才晃晃悠悠地從山上下來,剛回去還沒有來得及換件衣服,盧問鶴就來了。
張致和讓沈中玉先去更衣,自己則去招呼自家師兄。
盧問鶴來聞到張致和身上淡淡的花椒味,打趣道:」師弟太不義氣。」
張致和撈起袖子,細嗅了兩下,道:「是我失禮。」
盧問鶴道:「無妨。」說罷,從一旁跟著的童子手裡接過一個薄冊子,遞給張致和道,「你結丹之後有十萬善功,還有宗門給你配齊的東西,洞府一座,我讓他們先留著讓你去挑;還有配車、坐騎等等,也是你自己去看;以及附從三十個,你自己招攬;以後每個月兩萬善功,丹藥也有配發,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張致和翻了一下冊子,於外物並不上心,剛要推辭,就見盧問鶴道:「你可別推辭,師兄我那裡還養著十來口人。你若推辭了,我還要的話,成什麼人了?若不要的話,我拿什麼去養他們?」
張致和聽到這個,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知道自己之前未免太以己度人了,便恭敬行禮道:「謝師兄費心送來。」
「不算什麼,你去外物堂那裡挑也可,讓他們送來給你也可。我勸你還是去一趟吧,不然他們把積在庫房裡的那些給你送來,有得你哭的。「盧問鶴道,」我之前看過有用貼金繪彩的文輦,因為實在太過貴氣,無人想要。已經積了四五十年。「
張致和道:「若真是沒人要,那我就領回來好了,能用就行。」
盧問鶴看到他這般,苦笑道:「你可真是心大。罷了,罷了。師父有東西賞你,我也有東西送你,不如宗門那樣大手筆,只算是心意。「說罷,他就遞給張致和兩個裝得鼓囊囊的錦囊。
張致和接過一看,神識一探就知是兩袋子赤炎金、金精礦、炫光石等等礦石,正好用來重煉沉璧,喜得他拱手長揖到底謝過。
沈中玉出來看到他們師兄弟相處,上前拱手道:「盧道長。」
盧問鶴看到沈中玉,早知他昨日渡劫之事,見其氣息大有不同,笑道:」沈道長渡劫之後,風采更勝往昔。」
沈中玉謙遜了兩句,然後就正色道:「我們從蓮台寺的蓮花小世界裡帶來的幾本經書,不知道要交還給何人,想求楚真人賜教,不知可否?」
盧問鶴知道沈中玉並非信口開河之人,笑意收斂,臉色嚴肅起來,道:「不知道什麼經書?」
「蓮台寺嫡傳大法《白蓮往生清凈經》」
盧問鶴聽到這個,稍一思索便道:「這事事關重大,我現在便去請教師父。」
張致和聞言,也道:「我在蓮花小世界中也有些見聞,想向師父請教。」說完他又暗生懊惱,我和師兄都走了,那誰來陪著沈先生。
沈中玉就道:「我欲請河洛君、方圓子及坐隱先生作陪,不知可否?」
盧問鶴聽到這個,道:「這卻是我們失禮了。」
「無妨,在我眼中,那三位俊彥皆是賞心悅目之輩,可對飲,可談玄,便是生氣了跳腳而罵也不怕失禮。」
盧問鶴聽到這個笑道:「沈道長可謂弈仙,既有此興,敢不奉行?」他說罷,就吩咐下去準備棋秤、茶點等物。
張致和過去就道:「要先生枯坐,太過委屈了。」
沈中玉看了他一眼,道:「知道就好,回來陪我下棋。」說罷,將袖囊里的經文遞過去給張致和。
「是。」張致和應道,心裡想著這次怎麼也要堅持到五盤。
不一會兒,棋秤等物送到,沈中玉在張致和的竹樓里坐下,一邊打棋譜,一邊眼角看著張致和沐浴更衣之後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才離去。
張致和和盧問鶴一道走到楚鳳歌寢殿外,整整衣裳進去跪下拜見。楚鳳歌看了他一眼,揮手讓他起來,拍了拍身邊的蒲團。
張致和上前斜著坐下去,喊一聲師父。
楚鳳歌點點頭,道:「說。」
「是。」張致和便低聲和楚鳳歌講了一路上的經歷。聽到張致和說到賀樓燕紅之事,楚鳳歌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弟肩膀,示意他做得好。
感受到師父的鼓勵,張致和心裡高興,言語頗有幾分激動。楚鳳歌就轉頭不言不語地看著他,直到他又規整過來,然後才繼續聽。
等到張致和全部說完,楚鳳歌才開言道:「你做的很好。」
「一路上多虧沈先生。」
「知己難得。」
「是。我定會好好回報沈先生之厚意。」
「經文呢?」
張致和從袖囊中取出《白蓮往生清凈經》,楚鳳歌接過翻了一翻,遞給站在一旁的綠蘿道:「私庫鑰匙給他;拓印一份,交給琅嬛福地。」
「是。」綠蘿應聲從腰間解下一把鑰匙遞於張致和,說是鑰匙也不準確,竟是一個光華隱隱的白玉鎖片,然後就捧著經書下去了。
張致和捧著鑰匙,有幾分愕然地看向楚鳳歌。
楚鳳歌一側頭道:「隨意。」
「師父,這太過了。」
「不僅僅你。」
「誒?好。」張致和聽到這個,自己的無妨,但總不能把沈先生的報酬也推卻了,便答應下來。
楚鳳歌定定地看了張致和一陣,怎麼感覺這個徒弟對於沈中玉這般上心?幾乎比對自己還上心?不過罷了,能結識一個元嬰好友,應該可以為他擋下不少劫難,也是好事。他就繼續面無表情地揮手讓張致和離開了。
回去之後,張致和看到沈中玉懶懶地靠在雲床上敲著棋子,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又想到連《白蓮往生清凈經》都讓師父拿去了,更覺得有幾分愧疚,上前吞吐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沈中玉招手讓張致和坐到自己旁邊,並沒有什麼不喜,他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因為他以前主持宗門的時候都是這樣子的。
大宗門一方面矜持自守,不會主動去偷去搶別派的真傳,但是另一方面,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能得到另一派的真傳的話,也不會拒絕。說不定自家弟子可以藉此多些啟發,增添更進一步的希望。
他現在交出《白蓮往生清凈經》,一來不是自己的門派真傳不心疼,另一方面也是想著結好楚鳳歌,算是報答他庇護自己在朝陽峰結嬰。
張致和在和沈中玉下了半天的棋,終於受不了求饒道:「先生,我去外務堂一趟。」
沈中玉將棋子一擲,道:「你們外務堂在哪?崑崙八景,可有在附近的?」
張致和聽出他有陪自己走一趟的意願,想到總不能一路上下盲棋,便道:「外務堂在玉虛峰。從山腳尋仙徑上山,經過引仙橋,就到飛仙殿。外務堂就在飛仙殿附近。」
沈中玉道:「引仙雙虹便是在引仙橋?」
「是,雪霽日出之時,便有一道彩虹與引仙橋并行,遠看如雙虹一般,就名引仙雙虹。」
「有些意思,我們去看看。「
去到引仙橋,可惜沒有碰上雙虹並出之時,但是一道玉橋飛架絕壁,橋下就是凍得嚴嚴實實,晶瑩透亮的堅冰,更喜日光殷紅,塗抹如脂,玉宇搖彩,人在其中,彷彿行於琉璃世界,珠寶乾坤。
沈中玉揮揮手讓張致和自去,自己則在引仙橋上徘徊,再想不到能有機會到崑崙仙宗一游,上輩子久聞大名未曾得見,可惜可惜。
張致和去到外務堂,把堂主嚇了一跳,還是第一次見到朝陽峰的另一位真傳親自來領常例,盧問鶴偶然順路還會過來一趟,張致和卻是第一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