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城
李倓開府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表奏了莫寒任自己殿軍的七品參軍記事。本來殿軍、帳軍皆有領兵之人,但是李倓有心親自領兵,就先不提撥,且待以後再說。唐朝早有女子出征的先例,例如宣威將軍曹雪陽,女子為官雖然罕見,但也不會被說是傷風敗俗。因此,莫寒順利得官。
而府中長史、家令等人,也不是年輕得志的少進士,律令嫻熟,長於細務。李倓表示用雖用了,卻難當做心腹,因此能相與謀划的心腹中還是只有莫寒一人而已。
對此,莫寒建言道:「殿下如此看重兒,兒本該高興的,卻只覺惶恐,如此為一藩王可,欲謀大事只怕不能。」
李倓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自己是下任鈞天君的事情說出來,就道:「我固知此,九娘有何教我?」
「兒聞進士科有行卷之俗,然否?」
「然。九娘是說,讓我在進士科中尋覓人選?「
「嗯。」
「這,年年進士投書,卻不見投入門牆,只怕無用。」
「殿下慷慨高義,往慈恩寺遊玩的時候見寒門弟子到京求學……」
「寒門無上品。」寒門子弟中能登進士科的幾乎沒有。
「要名士何用?正是要他們來做些雜事,凡是好高騖遠的才不好要了。」
「嗯?你且細說。」李倓覺得這句話有些新鮮。
「殿下還年輕,尚無人望,不妨先資助那些寒門子弟,從其中挑選心腹,這些人就是什麼都不能做,總還能料理些書信雜事的。且寒門中人與高門子弟不同,他們沒有那麼多的家室之累。」世家中人做事總要先為自己家族著想,哪裡來那麼多一時感動就投效的?寒門多二缺,他們渴望著出頭之日,倒不如世家中人顧慮那麼多,當然了到一死就死一戶口本也是常見的事。
李倓聞言就明白了,道:「很是如此。」
「等殿下日後羽翼漸豐,自然也會有大才投奔。且眼前就有一人,正是高才。」莫寒彷彿忽然想起什麼,又道。
李倓聽到這句,道:」誰?」
「翰林學士李長源。」
「哎呀,他還是東宮之僚屬,又比我年長,正可引為師友。」
「殿下既有打算,兒就不多說了。」
「他能為王師否?」
「他既是高才,自有傲氣,恐怕不易動其心,請命強之只怕是結怨。」
「九娘放心,孤知道如何做的。既為師友,當敬之愛之,焉可強之?」
莫寒與李倓商議既定,告辭回去,剛好遇到了長安城中的第一場雪,可惜莫寒從來沒有什麼賞雪的雅興,因此抱著手爐就對方輕崖道:「你可願為官?」大派弟子除非是極少數的,否則都當得上是文武雙全,起碼君子六藝是通學過的。
方輕崖搖了搖頭道:「我只願跟在九娘身旁。」
莫寒聞言,笑罵道:「喲,你這般說,難不成是當我的奴僕當上癮來了?」
「我只希望下次九娘再受傷的時候,我能在九娘身邊擋了那一下。」
莫寒聽到這句,臉微微一紅,側頭不看他,道:「不過是小傷罷了,你也這般在意。」
「九娘雖比我年幼,卻比我聰慧,你既說是小傷,那便是。只是你再聰明,還是血肉之軀,總還會覺得痛的,就算不痛,女孩子留下疤痕也不好。」
「那你就不怕痛嗎?」
方輕崖看著裹在毛茸茸的狐裘中,窩在厚厚的狼皮茵里,因為靠近炭爐而臉帶紅暈的莫寒鼓著腮問自己,不由得笑了,手有點癢,好想摸摸她的頭,最後還是控制住了,道:「我是男的,不怕。」
「才不會,你休騙我。你那位洛風師兄時時來找我裴師兄看病,每次都叫得很慘。」
方輕崖聞言,臉色有些古怪地皺了皺眉,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去聽了呀。」
「乖,下次不要再去聽了。」
莫寒更加奇怪地看回去,你究竟在想什麼呀?針灸而已,只不過裴師兄是尋了最痛的穴位來刺,他還每次都給我們現場教學,不去聽課的話月考怎麼辦?!剛要說話,就聽到屋外有人飛掠而至,不由得一驚,她一下子就從軟榻上跳了起來,握住判官筆,連鞋子都忘了穿就跑了出去。
一出去,她就看到個身穿蚩靈道袍的俊美道士執劍立於庭中,不由得想道,這可怪了,我什麼時候惹了純陽宮的人?祁進好歹也是純陽六子之一,氣量不至於狹小到和我認真吧?
站在莫寒身旁的方輕崖見到那人卻十分激動,上前就說道:「雨師兄!」
莫寒這時才放下心來,原來這傢伙是來尋方輕崖的呀,打打殺殺的真不和諧,能夠聊聊天最好了。
那人道:「方師弟,你沒事吧?」
「我沒事」,方輕崖介紹道:「師兄,這是萬花谷書墨門下弟子莫寒,莫九娘。九娘,這是純陽宮清虛門下弟子雨卓承。」
莫寒聞言,有些好奇地看著雨卓承,這就是那位以後找情緣找到去對立陣營的那個悲催的傢伙呀,這般一想,莫寒心中因為他來襲而跑出來吹冷風的氣稍稍平了些。
雨卓承卻道:「莫九娘的名聲我早早聽說過了,江湖人稱逼得祁師叔棄劍的萬花谷妖女嘛。」
莫寒聽到這個,臉色忽青忽白,死祁進你敢不敢和我插旗,好吧,就算你敢我也不敢迎戰,氣得一甩袖子,轉身就要進去,道:「小方子,既然是你的師兄,你就好好招待吧,別在我的宅子里,我這裡只有白開水!」
方輕崖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看到莫寒腳上只穿著白襪子,卻踩在雪地上,一把把她撈起來,拎進去放在榻上,道:「雨師兄其實人很好的,我和他解釋清楚就好。」頓了頓,又說:「到時候,我替你問清楚那個傳言究竟是什麼回事。」
「好。」
莫寒卻是不必等方輕崖的消息了,他走後不久,莫寒就接到了宋聽楓的機關鳥,鳥腹內就藏著書信,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原是當日莫寒縱馬去罵祁進的時候,剛好有閑人在旁聽見了,回去傳說,而剛好祁進回山閉關之後,出關之後就棄了劍。這兩件事結合起來就成了以上的版本。
莫寒對此表示「……」祁道長,你居然棄劍?你是被穿越了嗎?!
事情尚有後續,莫寒再看下去,顯然祁進沒有被穿越了,棄劍之後的祁進後來在洛陽的時候聽到了這樣的閑話,一次過把聚眾說閑話的幾個江湖人都扔在擂台上,從樹上折了根樹枝就把他們抽得爬到爬不起來,下擂前揚言道:「想要找我祁某比劍的儘管來!休要扯到別人身上。」
然後,裴元還對來谷中求醫的人說道:「口舌傷人者,要口舌何用?他們若敢來我萬花谷求醫,就先把舌頭留下再說別的。」
祁道長,裴師兄,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霸氣側漏?!莫寒反省一下自己暫時還只能逞口舌之利,其實就是裴元口中的口舌傷人者,感到實在太鬱悶了。
最後,宋聽楓在信中寫道:「休要把這事放在心上,儘管去玩吧,師兄們在。」
看完之後,莫寒抱著信紙在榻上打了個滾,果然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腹黑食人花,感覺在這樣的師門真是太有安全感了!!她爬起來提筆回信,從表達感謝再到出塞的見聞,洋洋洒洒寫了四五頁紙,艱難地把紙捲起來,塞到機關鳥腹內,幸好它還飛得起來。
晚上,莫寒熄燈將睡的時候,又來了一隻新的機關鳥,卻是紅衣教之事,卻是谷之嵐寄來的,上寫以其施藥救人,紅衣教之名聲日盛,只是其教義奇怪,獨尊女子,以男子為奴,與大唐之文化格格不入,只是恰逢其會。如此未免太過巧合,實在是怪事。
莫寒看完,不由得沉思道,紅衣教這個大毒瘤呆在中原,實乃心腹之患,不如就趁現在它尚立足未穩,一舉剿滅,而且剿滅邪教這樣的大事做了,李倓的聲望必然高漲。只是要如何做,還需細細考慮。且她要說動的第一個人就是李倓,只是傳言,李倓只怕是不會願意輕動的,那麼就實地調查。
她想道,長安城附近傳教的紅衣教中人雖有高手,但多是柔弱女子,要下手調查還是相對容易的。至於深入虎穴,這卻用不著,只要能證明紅衣教長安分壇下藥害人,想必玄宗也無心聽其總壇辯解。大唐之國教說到底還是道門,道門總要弘法護法,難道還能坐視邪魔外道發展不成?就算道門不成,還有佛門了。她想起來找方輕崖的雨卓承,既如此,把這兩個也拎上。
翌日,她去尋李倓分說原委。李倓因為正與李沁相交,談玄論道多了,也帶了幾分瀟洒出塵的氣質,但他聽說了莫寒要做的事之後,卻先是皺眉沉思,然後兩眼發亮,原有的一點出塵之氣盡無了。
莫寒忍不住打了個稽首,說道:「施主著相了。」
李倓伸手在她額頭上敲了個榧子,道:「去吧,去吧,休再打趣我了。」等莫寒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又道:「去點二十帳軍跟著,自個小心些。」
莫寒還怕人手不夠了,聞言應道:「謝過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