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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稍一掐算,沈中玉就知道張致和曾在何處下腳,在出了宮城之後,就直接拐到張致和搭的茅廬跟前,看到蘆葦蒼蒼,蘆花飛舞,飄落溫泉之中,在水裡沉浮不定。


  沈中玉彎腰在水中,探手其中,感覺到水溫而滑,想到張致和曾經在其中沐浴,就忍不住暗笑,索性也解衣下水。


  在水中優哉游哉地泡到了深夜,看著夕陽西下,明月東升,再到繁星滿天,半夜時分,他就感覺一陣腥風在蓬萊島上一掠而過,這是化神期的大妖?立刻就從水中跳起,清風繞身化為道袍,清光如玉就打在腥風之上。


  腥風立刻止住,黑霧散出轉眼就遮蔽了大半個星空,而在騰騰黑霧之中卻有兩盞明燈在閃閃發亮,再看竟不是燈,而是妖怪的一雙眼睛。


  沈中玉負手站在妖怪跟前,道:」偷偷摸摸而來,所為何事?「


  那妖怪也不答話,長長的尾巴就掃了過來。沈中玉在空中一躍,輕易避過,然後玉光化劍斬落,在長尾上劃出一溜的火花,隨之玉光再變,萬化歸道,要將整個妖身轉化為靈氣。


  妖怪心覺不好,頭一擺就回身向沈中玉咬來,一條黑色的巨蟒就竄出黑霧,出現在夜色之中,向沈中玉撲去。巨蟒大張著嘴,可以清晰看到獠牙凸起,十分猙獰。


  沈中玉見此急退,大蟒仰天大張的嘴向內一合,將四周的黑霧吸入口中,就在空中盤旋不定,鮮紅分叉舌頭吞吐,冰冷的眼神定定地看著沈中玉。


  此時,下方蓬萊島上彷彿也反應過來了,微光閃爍不定,下連地脈,上接紫極,化為紫氣升騰的大陣。沈中玉見此,玉尺再出,就打落在黑蛇之上。


  黑蛇在空中劇烈一擺尾就躲過玉光,再次向沈中玉撲來,但在下一刻,就停下了腳步,因為下方大陣紫光上透,如同羅網一般將它網入其中。紫光向內一合,彷彿要將大蛇碾滅在即,但在下一刻,紫光閃爍消散,一張蛇蛻在空中緩緩落下,這條狡猾的爬蟲竟不知道何時跑了。


  沈中玉在神識中感覺它彷彿是一瞬間就失去了蹤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看來這是能做到出神入化的化神期大妖,神識自然散去之後,留下的化、身自然也就消散了。


  這時,從宮城中升上來一個人,正是楊巽椿,他上前就向沈中玉拱手道:」謝過大人出手驅逐大妖之德。「


  沈中玉略微頷首,道:」知道是什麼引得這大妖到來嗎?「


  楊巽椿聞言苦笑道:」蓬萊奇珍異寶無數,大抵是有什麼天材地寶是這大妖能用的吧。「


  沈中玉聽到這個,看了他一眼,這可奇怪了,連化神期大妖都能吸引來的珍寶?這般奇珍放在連化神修士都不曾有的蓬萊島,豈不是和三歲小兒抱金磚過鬧市一般?

  還是說,之前這蓬萊島的紫府殿主早入了化神?如果入了化神,又豈會與阿致雙雙失蹤?阿致就算是劍道天才,也未入化神,如何與積年化神修士相抗?


  想到這裡,他忽覺遍骨生寒,莫非紫府殿殿主修為不對,阿致定不要有事才好,又看了眼一臉恭敬卻無諂媚之色的楊巽椿,勉強忍下了直接把人抓走問話的心思,道:」我正好有些問題要問一問楊大夫,不知可否?」


  楊巽椿聽到這不容懷疑的問話,遲疑了一下,苦笑道:「大人說如何便如何吧。」


  而在岩洞之中,張致和看著海棠說道:」海棠姑娘,既然結盟,可否將海神角還與殿主?「


  海棠聞言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倒是為她說話。「說著從袖囊里取出小巧精緻的犀角杯,如玉一般靈光湛然。


  張致和看到之後,就道:「果然是神器,看著真好看。」


  紫府殿主走近了才道:」不對,神器自晦,平時不會發光的。」


  「嗯?」張致和聞言立刻就警惕起來,持劍看著岩洞深處,隱隱可聽到水流之聲。


  紫府殿主接過海神角,一掐訣在空中凝成水球往內一擲。清水落入其中,剛剛平靜,就開始劇烈地翻騰起來,彷彿是煮沸了的沸水一般,轉眼就化為玉液瓊漿。


  與此同時,岩洞深處的水流之聲卻越發急了,漸漸聽到浩浩蕩蕩,如同山洪暴發而來。紫府殿主直接捧杯將流霞玉液一飲而盡,收起海神角,一按玉笛,一聲清絕的笛鳴傳出。


  地上薄薄的一層淺水立刻就凝成一掛玉簾,掛在岩洞之上,將眾人護在後面。轉眼之間,洪水已到,化為透明但是毛髮分明的巨獸撲來,卻被水簾攔下,始終掙脫不得。張致和提著劍,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張牙舞爪的水獸,想要找到其要害在何處。


  但是這水獸彷彿就真的是如同水流凝成的一般,皮毛臟腑皆是透明清澈。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要害在何處?那要怎麼打?張致和不由得有些躊躇,摸了摸冰涼綿韌的水簾,感覺流水不斷,將異獸的一次又一次地衝擊化解於無形之中。


  水流不斷,轉眼就又要異獸從岩洞深處衝出,這確實一匹似龍似馬的異獸,然後又是一頭……看得久了,眾人都不由得開始懷疑,究竟是不是眼花了,竟將奔騰不止的洪水看成了怪獸。


  張致和回身看到紫府殿殿主臉色慘白咬牙支撐的樣子,再看水獸來勢洶洶,心覺不好。就在此時,玉笛之聲忽然一啞,水簾滑落在地再化清水。張致和見此,一步踏出,蹈入水中,爭流劍起!

  鋒銳的劍意如同流水一般滲入水獸之內,然後忽然爆發,將水獸刺得千瘡百孔,水流汩汩,從其體內流出。被水獸包圍的張致和感覺到自己的劍意在水獸中縱橫,忽然想到我的劍便如水流一般,無處不止,攻無不克。


  一念悟透,劍勢立變,本是爭流之劍,此刻連「爭」字也去掉了,如同無為之水隨勢而動,自然而然地被水獸吸附,深入到水獸體內,然後鋒銳的劍意勃發,由水流構成的異獸再沒有想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構成自己身體的流水竟會成為奪命的利劍。簇擁的異獸一下子就完全炸開,流了一地的水。


  張致和一路走去,將岩洞里的水獸一一整理乾淨,發現積水已然淹到了腰間,且水流十分急速,幾乎是扯著人在動。他想到負傷的紫府殿,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轉身回去。


  剛走近,張致和就看到在湍急的水流之中卻長著一株枝葉茂盛的海棠樹,而海棠和紫府殿正緊緊地抱著樹榦,避免被水沖走。走到近前,他一抬頭就看到枝頭海棠綻放,花開花落,簌簌而下,嫣紅的花瓣撲了她們一身。他伸手接過其中一朵,發現這竟是真花,而非幻象。


  轉眼間水流平緩,葉落香殘,原來根深葉茂的海棠樹轉眼化為微塵散落。緊抱著樹榦的兩人一下子就落入水中,在下一刻就被張致和拉了起來。


  海棠剛站穩,反應過來就握著張致和的手不放,得意道:」我厲害不厲害?「


  張致和趕緊掙扎開來,退開一步應道:「嗯。」然後看了一下紫府殿,問:」你們都沒事吧?「


  紫府殿抿了抿鬢邊秀髮,道:」無事。「說著上前把海棠拉過去,道:」這次要謝過張道長了。我名喚盈缺,以後不必再稱我為殿主了。「


  「還是殿主叫起來順口。「張致和道,」那便繼續走吧。「


  「好。」盈缺按住想要說話的海棠,應道。


  張致和仗劍直入,轉眼就沒入到昏暗的岩洞之中。二女趕緊跟上,海棠一直想要掙開盈缺的手到前面去,卻始終被盈缺死死拉著,不由得懊惱道:」我和你又不熟,你拉著我幹嘛?「


  盈缺冷笑一聲,打量了她一眼,道:」我怕你把人惹惱了,劍修的性子一上來,直接把你剁成肉醬。「


  海棠聽到這個,反駁道:」哪裡有這麼可怕了?「


  「哦?」盈缺語意不詳地回了一個字,你真這樣想的?再說,好歹也是一場同盟,還是不要鬧得兵戎相見的比較好。


  走在跟前,聽覺靈敏的張致和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竊竊私語,忍不住耳朵抖了抖,把人剁成肉醬?!他反省了一下自己打架的方式,如果是真的打得太爽快,收不住手,還真的有這可能。所以,盈缺姑娘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人!

  順著曲曲折折的岩洞走到深處,就去到一處大廳,然後大廳中央則是一個的水池,水池的中央與四周都有著玄色的塑像,水光搖曳,倒映著幽藍的光澤,一眼見底,卻又彷彿深不可測。


  張致和數了數這水邊的雕塑,和剛才的水獸形象十分相似,難道這就是剛才的水獸本體所在?那水池中央的是什麼?

  他一眼看去,就撞入了塑像細長而深邃的眼神中,彷彿要沉迷在滿溢的悲憫與關懷,但很快他就清醒過來,仔細一看,這看來就是神像:

  人的相貌,鳥的身體,兩耳之上盤著一對小蛇,腳踩在兩條大蛇的背上。這是上古東海海神禺虢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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