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庭秀拿起禪杖就向異獸打去,卻想不到那異獸竟如此靈活,繞著他騰挪變化,始終不讓他有機會突破防線,去騷擾到張致和,又要掐訣念咒,將異獸打落。
檮杌見此,舔了舔嘴巴,血紅的眼中露出了不屑之意,來戰!它盯著庭秀掐訣活動的手指,蠢笨得如同初學者,後腿一蹬,就撲了上去一把咬在庭秀手上,鋒銳的牙齒深可到骨,幾乎要將庭秀的手齊腕咬斷。
庭秀痛得發了狠勁,也不再掐訣,拼著反噬,空餘的另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檮杌的皮毛,要往地上按住。但是他一下子撞進了檮杌血紅色的眼睛,彷彿是野獸的豎瞳中看到了不屑和嘲諷,只是一愣,就感到心口劇痛,撲倒在地。
原來是張致和在護住解存舉之後,回頭看到檮杌遇險,收回赤電之後,再次一擲而去,正正穿過庭秀胸膛。
檮杌毫無大礙地跳開,去到張致和跟前,主動舔了舔他的手。庭秀見此,捂住一直不停流血的胸膛,卻向後退了幾步,直接從城樓上倒了下去。
張致和追過去就看到紅衣白髮的賀樓燕紅剛好接住了下落的庭秀,她回身看了一眼張致和,隨即啟動朔方城大陣,將他們排出城牆外。
張致和帶上剛渡劫的解存舉落到地上,發現解存舉雖然勉強渡劫,但是因為受傷過重已然龜息療傷,再無知覺。他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在風雪當中矗立的朔方城,只能先把師兄帶走了。他把解存舉背起來,看到跟在旁邊的檮杌道:「謝過了。」
檮杌一甩尾巴道:」嘿,若你掉了一根頭髮,我師父得剝了我的皮。」
張致和一抿唇,沒有說話,而是放出車駕,直接上車走人。走到一半的時候,本來正靠在車窗看在窗外風景的張致和忽然感覺袖子被人扯了扯,立刻就執劍回身,差些就一劍過去。他看到是臉色蒼白,勉強睜眼的解存舉,才鬆了口氣,收起劍,上前就道:「師兄,你好些了么?」
解存舉咳嗽一聲,吐出了口中的污血,結嬰之後雄厚靈力在全身運轉了一個周天,方才坐起來,說道:「我已經無事了。」
張致和看到解存舉蒼白如紙的臉上也帶了點紅潤,也稍稍放心了一些,道:「師兄無事便可。「將手邊的丹藥遞上,又問:「師兄你怎麼會被困住的?」
「庭秀和賀樓燕紅入魔了,殺了賀樓城主以及他們家的元嬰大能,還有就是各個正道宗門的駐地都被屠戮一空。」解存舉卻是先說了這個。
張致和聞言,臉色立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道:」竟至於此?!這,難道各位同道不曾撤離嗎?「
解存舉苦笑道:「來不及。我當時去探望承嗣,剛好看到賀樓燕紅渡劫,然後她就聯通庭秀一道將我們拿下。到了晚上的時候,我親眼看著他們,他們……「回想到當時的情景,解存舉臉色一白,面露驚悸之色,顫抖著聲線,道出一句,」他們吃人。「
說完這個,解存舉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向旁邊一歪就要倒在地上,張致和趕緊將他扶起躺在席上。
解存舉緊緊地抓著張致和的手說道:」他們將我和承嗣也帶上了他們的晚宴……呵……讓我們看著他們吃人的情景……都是活生生的人,我看到有不少世家子弟也遭難了。聶家的那個小姑娘還這麼小,就被庭秀撕了條大腿下來,我竟攔不住……我……「
張致和看到解存舉越想下去呼吸越發急切,彷彿遊走火入魔的先兆,趕緊道:「師兄,別想了,你歇歇吧。」
解存舉彷彿不聞不問,還是喃喃說道:「我竟也不能攔住,那還這麼小的姑娘……還有剛剛懷孕的新婦也被剖開了肚子……」強烈的愧疚像是潮水一般淹沒了解存舉,讓他像是窒息一般沉湎在深深的後悔和自責當中。
張致和眼見不好,並指如劍在他的額上一觸,爭流劍意撞入解存舉腦中,一下子把他打暈過去。看到他完全暈過去了,張致和嘆了口氣,道:「我不該問的。」
檮杌甩了甩尾巴說道:「你們正道弟子都是這般軟骨頭的嗎?「
張致和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道:」我們還是趕快回去一趟吧。「
檮杌見到他這般嚴肅的樣子,暗道真是無趣,自己坐在車窗邊上,尾巴在窗外一甩一甩,竟惹得同樣飛在空中的飛鳥撲了過來,要去啄它的尾巴。檮杌氣狠,轉身就去撲鳥。
張致和一抬頭就看到檮杌和飛鳥玩得非常愉快的樣子,暗自搖頭,先生收徒的標準真是寬泛。
回到七殺城中,張致和剛在城主府內扶著解存舉下車,就看到府中下人忙得四處亂轉,忙攔著一個小廝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小廝看到是張致和,行了個禮就垂手回道:」回二城主的話,因為諸多同道共聚於此,城主要開宴。「
張致和聽到這模糊不清的話,一皺眉,就算開宴也不至於此,揮手讓他下去,打算一會兒去問沈中玉好了。
他先帶解存舉去客房安置了,出來就發現沈中玉站在客院門外,肩上還坐著檮杌化的小黑貓,喜上眉梢,不由得一笑,上前抱著沈中玉就道:」先生,我回來了。「
沈中玉在他身上亂摸亂翻了一通,發現沒有傷口,才道:「那就好。你師兄也來了?朔方城怎麼了?「
張致和回身看了看,發現解存舉站在房門外,正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們兩個,也有些不好意思,從沈中玉懷裡掙扎出來,站直了說道:「解師兄,這是我道侶。」
本來就臉色蒼白、帶著苦相的解存舉此刻只能盡量擠出一抹笑,道:「恭喜。」
沈中玉一拱手,道:「失禮了,你且好好休息。」
解存舉道:「我已好了很多,沈道長有什麼想知道的,不若直接問我吧。師弟也只在朔方城外轉了一圈。」
「也好。」
「請。」解存舉讓開身,請他們進去坐下。
七殺城城主府中,前殿熱熱鬧鬧,大開宴席;而主人家卻躲在一處清幽小院中,烹茶對坐。解存舉看著沈中玉坐在跟前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想起當日青城山中一會,只覺得恍如隔世,當時他最擔心的還是承嗣與沈中玉結怨,而今承嗣生死不知,只能盡量說動沈中玉以及師門救人了。
想到這裡,他沒有再傷春悲秋,而是心如平湖一般緩緩回憶起這些年他在朔方城中的見聞。
張致和聽著他仔細描述賀樓燕紅與庭秀兩人的惡行,心裡也是吃驚,遲疑地看著沈中玉,欲語不語。
沈中玉見此笑罵道:「好了好了,我就直說了,我兩輩子都不知道人肉味,我又不是有餘門的人,學的不是饕餮吞天訣,吃人無用。」
張致和張了張嘴,沒有問難道有用你就做,他知道沈先生在修行上向來不會鬆懈,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沈中玉安撫似地拍了拍張致和的手背,然後問道:「你說庭秀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看著像是個精壯大漢,身上掛著串骷髏做的念珠。雙眼血紅。除了這些也沒有什麼。「
沈中玉皺眉想了想道:「這也太常見了。」
張致和道「是了,在叫陣之時,他喊了句:世上不聽佛法之人皆需一死,等這些人都死了。便是地上佛國,這就是貧僧的功果。「
沈中玉聽到這個道:「入妄為魔,大抵是如此吧。」說完之後,他就笑了笑說:「這樣半路出家的魔修連師承都沒有,只好這樣猜測了。賀樓燕紅呢?」
三人又猜測了一番,沈中玉早知賀樓燕紅修鍊的該是當日北冥散人傳下來的《北冥歸葬》,但因為她也是半路出家,本來只抽取山川靈脈,人道氣運的魔門*,變成了吸人汽運法力的邪派之法,也不知道北冥散人是如何尋的傳人。沈中玉腹誹了一下老友的眼光,只是淡淡說了兩句。
等說完之後,解存舉雖然已經非常疲憊但還是目露希冀地看著他們。沈中玉知其心意為何,便道:「放心吧,如此邪魔人人得而誅之,我們不會放著不管的。賀樓承嗣,我們也會儘力救出。」
解存舉聞言一笑,在原地就伏下大拜道:」謝過了。「
張致和趕緊將解存舉扶起來,道:「同門之間何須言謝。」
解存舉目光炯炯地看著沈中玉,道:」我是謝過沈道長。「
張致和看了一眼沈中玉,想到剛才沈中玉也應了,便含糊答應一聲,卻也沒有說實。
沈中玉冷冷地看著解存舉裝可憐,只是不語。解存舉看到張致和並沒有滿口答應,知道他們互相體貼,便也不再枉做小人,道:「我不敢求其他,只要承嗣無事,我願為沈城主效力千年。」
「元嬰壽元不過千年,你是要賣身?」沈中玉聽到這個,問道。
「是。」
「隨你。」沈中玉丟下一句,拉著張致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