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了塵見此大驚失色,道:「兩位道友,莫非要破吾家門?就不怕吾等祖師相報嗎?」


  張致和不曾搭理,依舊專註於戰鬥之中。只有沈中玉說了句:「我們正在這等著他來。「


  了塵聽到這個,臉色數變,道:「哼!吾等祖師乃是一國國師,豈有這麼移駕?」


  「那就殺到他來好了。」沈中玉道,昨日觀天柱就知,湛明道人與國同體,和國運合二為一,既是社稷臣,也是社稷奴,一個修行人去到這般地步也是可憐。


  了塵正要說話,忽然間遠方傳來一聲怒吼「何處狂徒,傷吾子弟!」


  沈中玉聽到這個,轉身看向聲音傳來之處。一個巨大的白玉手掌已然出現在半空中,估計打實了可以將在場之人壓成齏粉。


  沈中玉輕笑一聲,道:「看來,你們祖師爺也不甚把你們放在心上嘛。」說著,手上玉尺化為一道白虹迎日而上,劇烈而輕微地顫動著,幻化出萬千尺影,最後歸於一點,玉尺剛好點在巨大手掌的薄弱之處,就如纖弱女流夾住了八尺大漢的拳頭一樣。巨掌按下的勢頭立刻被止住了。


  不僅僅是止住了,玉尺點在那處還在劇烈地顫抖著,帶動構成巨掌的龐大靈力也開始自身的共鳴,最後就如煙花一般散開,落下。


  不過一瞬間,原先要像泰山壓頂一樣壓下來的巨掌一下子就化為靈氣,遠遠傳來「咦?」的一聲,再無響動。沈中玉收回玉尺,一邊警惕地看著遠方,一邊回味剛才與湛明道人交手的感覺,感覺比自己的功力更勝一籌,只是對戰下來尚未可知。


  在剛才巨掌要襲來的時候,張致和就及時抽身,回到了沈中玉身旁,此時也仗劍警戒。


  了塵沉痛地看著躺了一地的死屍,用仇恨的目光看了看二人,但剛才連祖師也只能退避,這下子要如何報仇,但為了紫霄宮存亡,他不得不弓腰說道:「兩位道友,尚要如何?「


  張致和看著他這個委屈求和的樣子,不由得意興闌珊,無心欺負避戰之人,只是側過身去不管不看。


  沈中玉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好笑,道:「我們要再煉一把劍。「


  了塵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的屈辱之感,內心一派悲涼,答道:「好,礦石盡有,請好好挑選。」


  沈中玉道:「也好,拿出來就是了。」


  「嗯。」了塵轉身下去。


  沈中玉看他走遠了,才跟張致和說:「你要重煉沉璧,還差什麼材料,一會兒好好挑挑,畢竟一國之教。」


  」好。「張致和道,「我總覺得我們在訛他。」


  「說對了,我們就是在訛他。」


  「那先生為何不直接讓他們帶路往中福山?」


  「撞進別人羅網裡的事情做一次就好了,不要做第二次。」沈中玉眯著眼睛看著他,這想法太單純正直了,就沒有想過到時候一到中福山就被人包了餃子嗎?還得好好調教,但若他再聰明些會不會就不聽話呢?

  張致和聽到這個,想了想,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道:」以道蒞天下者,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鬼不傷人。「我們瞻前顧後,顧此失彼,完全是因為不執天下之勢呀。


  沈中玉在腦中馬上壓下了」他不夠聰明「這個想法,悟性這是好到讓人嫉妒,說了句:」你能想到這點,很不錯。「


  最後二人滿載而歸,從大江上溯,轉道梁州。此地地名居然和外界上古九州劃分有幾分相似,看來是確有淵源。


  自大江上溯,水為縹白,滔滔不斷,山林之中猿聲不絕,令人墮淚。二人乘一葉孤舟,也不用船夫艄公,而是號令水中妖鬼推船而上,沿途用上河鮮、山珍,和沿江挑夫換些薄酒,又有山間之清風與江上之明月相伴,談玄論道,倒也過得好日子。


  等到了梁州曲塘一帶,江面就平緩開闊了很多。二人自江流集棄舟登岸。張致和整了整因為坐船太久而有些亂的衣服,沈中玉卻伸了伸懶腰,道:「若我算得沒錯,真龍便在此處附近了。」


  「既如此,那我們要如何尋找?」


  「一個一個看,慢慢找吧。」沈中玉道,「我雖能占星禳斗卜了出來,但真龍未成之前都會龍潛於淵,並無異象表現在外,要找是難些。若不是這樣,也輪不到我們來找,占星也就罷了,若是看龍脈,定國運,我還不如這裡的人。」


  二人在和紫霄宮幾乎撕破臉之後,自然不會再去糾纏,想的就是換個皇帝。這裡的修行是爭龍定鼎,便按這裡修行界的規矩走。二人當日在山頂佔了一夜的星,初步確定了未來真龍所在位置,正在梁州一帶。


  一路來時,看了半日梁州風光,倒是水土豐美,物華天寶,不愧是天府之地,真龍誕生在此也不奇怪。只是人口多,要找人就難了。


  兩人找了個搖鈴,換了身半新不舊、還帶著幾個補丁的月白道袍,裝成個江湖游醫。半年以來,穿街過巷,將大半個梁州走遍。因為二人醫術高明,妙手回春,用藥精當,倒是多了神醫的名聲。梁州刺史還在席上誇了兩句,於是名聲更大,也無人招惹了。


  二人對此不由得相對苦笑,本不求名反而出名了,只是半年多以來,二人未見真龍,倒是見了好些將星相才,心裡越發期待,大爭之世,人才輩出。


  在梁州內遊走不定,這兩人倒是在市井中添了許多傳說。百姓最好傳說,連說書先生也多了幾篇新鮮文章說一說:」就說這沈張兩位神醫,有三樣奇,三樣怪!

  第一怪:治得快,摸脈開方不過一刻,一劑見效,若是接骨複位,最遲不過半個時辰。拎著藥方回去熬藥,便是死人聞到了藥味也要掙一掙。


  第二怪:脾氣怪:這兩人最是高傲,看病起來不論貧富貴賤,見到人笑面,他也笑面;見到人脾氣不好,他也就不理。就在先前,臨縣裡張孝廉的兒子張少爺看著沈神醫好看,竟敢去調戲,你們知道怎麼著?!嘿!沈神醫眼皮都不抬,看也不看;張神醫正給人接骨了,手在骨頭上一按一推就複位了,然後一轉過身,一腳把那張少爺的腿踢斷了!誒呀呀,只是一腳而已。


  第三怪:吃得快,這兩位早上收了診金,晚上便去散財,散得多時沒錢吃飯,只好去下腳店裡套杯殘酒兒喝。之前有個陳大善人見到了,便請來家裡用飯。兩人放開了吃,半個時辰內,一人吃了一頭羊,一斗米!「


  二人坐在酒樓最後,聽著說書先生說自己的新鮮文章,不由大窘,張致和羞得低著頭不敢看人,唯恐別人認出來了,饒是沈中玉臉皮厚也覺得臉上發燒,趕緊下去,連夜就逃,走走停停便到了梁州邊境,正是羌漢混居之地,耳邊也覺得清凈許多。


  這邊境小縣城叫做金邊縣,因為商貿流行,附近的人便說這裡連路邊都是鑲金的,所以就叫做金邊。實際上,不過是個繁華小鎮罷了。


  二人尋了處客店坐下,點了幾道當地出名的小菜,又叫上酒。掌柜看著他們穿得儉樸,本還懷疑,張致和便從袖子里摸出一把銅錢,放在桌上。


  掌柜見此,趕緊點頭,轉身就要去吩咐,卻被沈中玉叫住了問:「掌柜,那是什麼人?」


  掌柜看過去,見到是個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在街邊討飯,卻是熟悉得很,便道:「那就是個叫花兒,叫做猿猴!」


  「猿猴?」


  「他姓袁,也不曾有個名字,便猿猴猿猴地叫著。」


  「哦,我看著他倒是長得壯健,多大了?倒好雇來做事?」


  「道長要做什麼事了?竟要雇這樣的無賴?」掌柜狐疑地看著他,還是說道:「那是個羌人的雜種了,所以長得高大,不過是十二三歲吧。」


  「蓋房子,他倒好用來搬磚頭。」沈中玉笑道,「掌柜先忙,等忙完了,有空來喝一杯。「


  「要的。」掌柜應了聲,便催著人好好準備。


  張致和在旁靜靜聽著,等掌柜走了,便看著沈中玉,眼中帶著疑問與隱約的欣喜,莫非找到了?

  沈中玉含笑點了點頭,道:「我們便在這住幾年吧。」他又招了招手,把夥計招過來,道:」那乞兒我看著可憐,一會兒我們剩了的菜就散給他吧。「


  「是。「那小二伶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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