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經過沐浴更衣,齋戒三日,心意通靈,張致和潛心占卜,卻卜出了四句話:「遇香而危,僧現而化,蓮開而遁,遇玉而安。」
張致和和沈中玉一同參詳半日,也想不出個所瞭然,只得先放在心上了。張致和不願沈中玉為自己傷神,便道:「先生名中帶玉,句中又說遇玉而安,那我可就要跟著先生了。」
「好呀,反正我們橫豎都在一處。」沈中玉感其心意,也笑道。
快到黃昏,宮娥就來請二人到前面去一同乘車。剛一出門,二人就看到寬大豪華得如同宮殿的車輦,車前套著七條猙獰兇惡的蛟龍。上去就看到向清寒靠在窗邊看著他們微微地笑,二人行禮坐下,向清寒就吩咐起行。
聽得窗外一聲蛟嘯后風雷大作,馬車騰空而起。向清寒道:「在朔方城過日子,講究總要多些。不然就丟了師父的面子了。」
沈中玉聽到這個,道:」說來,這數日來承蒙招待,卻一直不曾拜見古苑君老人家,實在是失禮。「
向清寒道:「師父一直都在閉關,久不見外人了。再說,這古苑荒涼,沒有嚇著你們吧?」
張致和道:」不曾,也算是,野趣盎然吧。「
「師父最喜歡當初青蓮劍仙寫的兩句詩,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他本來還打算在洞府里再布置一處北邙古丘來,只是後來改了主意。」
「卻是為何?」張致和忙問道。
「因為他又喜歡上另一句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了。他忙著去養白鹿了。」向清寒說到這裡,語氣輕鬆活潑,唇角勾起,兩頰露出了淺淺的酒渦,實在是清極艷極。
沈中玉聽到這,也不禁莞爾,想道,人皆有癖,這麼說我嗜甜也不是什麼大事,大可不必為了面子而壓抑住,如古苑君這般也是是真名士自風流了。
張致和卻越發覺得心有感應,便道:「我第一次去這斗寶會,不知道有何講究?」
向清寒道:」能有什麼講究,初時只供些紈絝聚在一起誇耀財勢,後來有心眼靈活之人加入其中。在斗寶之後便是拍賣會,很多有心出手的寶物都會論價拍賣。只需要備好錢就是了。「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還需多些眼力,裡面有些寶物也是真假摻雜,不要被騙了。」
這次斗寶會居然選址在城中心的蓮台寺舊址,也不知道建城的如海禪師知道後人在最講四大皆空的佛門之地斗寶誇財會作何感想,大概也只能道一句:「阿彌陀佛,四大皆空吧。」
到達之時,已經入夜,一下車,張致和一轉身就看到賀樓燕紅扶著侍女下車的身影,忍不住一下子就握住了沉璧劍。感覺到主人激蕩的心情,沉璧劍興奮地鏗然一聲,張致和一下子驚醒過來,按捺心情,看到沈中玉在一旁等著自己,點頭示意無事。
等二人肩並肩走著,沈中玉低聲說道:「稍安勿躁,從長計議。暫時還是不會出事的。」
「好。」
賀樓燕紅感覺有人看著自己,回身一看,看到兩個男子在交頭接耳,彷彿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了,轉身拾階而上,步入寺中。
蓮台寺就是因為寺如十二品蓮花台而命名的,從中央的坐蓮大佛往四方數去,無論何方,皆有七殿,正應了佛祖初生,向四方各行七步,步步生蓮的典故。同時十二重寺牆曲曲折折如蓮花一般,象徵十二品蓮台。
入了山門,諸人提燈拾階而上,若在空中看下去,則似是一路星河從山門綿延至正殿,燈月交輝,彷彿上元之夜、盂蘭勝會。
張致和跟著人群去到殿外,閉著眼,用手摸著牆上透雕的佛像走了一圈,感受大殿殘餘陣法的運行,雖說四大皆空,卻也有佛光普照。沈中玉一手搭著她的肩膀,一邊走一邊用肉眼去看牆上內嵌陣法的紋理,雖有些讚歎卻也有些不屑。
當年蓮台寺可以也算是他的老冤家了。當時建城的如海老禪師正意氣風發之時,對於邪道四魔之首的九幽老魔,也就是沈中玉的前身,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見面不說喊打喊殺,但也不會有好臉色。當年蓮台寺覆滅,九幽魔宗也有一份功勞。想不到時過境遷,自己現在竟然也能光明長大地到蓮台寺一游。
沈中玉正感嘆著,忽然感到張致和身體一僵,然後急退幾步。他就立刻反應過來,將張致和往身後一拉,自己向前一步,將人攔在身後。
做完這些之後,沈中玉忍不住愣在原地,什麼時候自己也這般捨己為人了?不及多想,細看卻見個光頭跪在牆角的神龕處進香,放下心來,知道原是剛才張致和摸著摸著牆壁不小心摸到個光頭,嚇著了,便整衣斂容道:」這位大師,是我等失禮了。「
張致和也反應過來,從沈中玉身後鑽出,連連作揖道歉。
那個光頭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合十行禮,乃是個再斯文俊秀不過的和尚,月色之下,膚色晶瑩,如玉人一般,他溫雅一笑,道:「無妨,兩位施主歆慕佛法乃是大好事。只怕是貧僧擾了兩位施主的機緣。」
沈中玉知道蓮台寺早已沒了和尚,那這個和尚遠道而來斗寶會不為寶物,只為佛法,不由得起了幾分讚賞,隱隱覺得他不俗,便道:「大師從何來,也是來斗寶會的嗎?「
「貧僧庭秀,來自蓮花宗,來此是為了瞻仰舊寺。」和尚說道,說到最後,聲音低沉,頗有幾分壓抑心酸。
兩人都知道蓮台寺故事,聽到舊寺二字,更知道其心中隱痛,不忍再打擾,便告辭離開了。
走遠之後,張致和就想著那個和尚已經聽不到了,就問道:「剛才那個大師是何等修為?竟似是尋常人,看不出修為在身。「
沈中玉知他好學好問,便細心解答道:「佛門四大皆空,於修為神通之上並不看重,估量來說,大概是開了末那識的修為,就是道門的金丹期。」
「先生是如何看出的?」
「感覺。」沈中玉答道,難道我要告訴你是因為我上輩子和這些光頭打交道太多,所以已經形成直覺了嗎?
張致和顯然不信,道:「先生,你又哄我了。」
進到大殿里,發現這大殿內空間極其廣闊,越有上百畝,裝飾得金碧輝煌,人人穿金戴銀,帶玉簪花,更有侍女狡童往來伺候,絲毫不像是佛寺。放眼看去,各種寶物隨意擺在地上,除了寶物主人尚有幾分愛惜之外,其餘人看著也當是尋常。
二人邊走邊看,沈中玉對張致和道:「你想要做個怎麼樣的本命法寶?」
「先生,你的是怎麼樣的?」
「我的功法與你不同,乃是持戒修行,所以法寶是戒尺。你呢?」
「我是一個劍修。」
「哦,這卻要一塊好鐵,親手打磨最好。」
「嗯,我的沉璧也是我親手所鑄。已經用了將近二十年。我想著另尋一塊好鐵,將它重新祭煉一番,作為本命法寶。」
「也可。」
二人逛了半日,沈中玉一邊留意不要踩到地上的寶物,一邊跟張致和解說種種寶物,偶爾利用眼力撿漏,倒也頗有趣味。張致和也挑了兩塊赤炎金,火炎晶等物。沈中玉也是見過世面的,對於這些也覺得平常,純當是看熱鬧了。
說來可憐,這裡雖說天材地寶匯聚,但也是對散修而言。於仙門弟子來說,自家洞天福地、小千世界生產的天材地寶更多,質量也更好,因而二人看不上眼也是正常。
正想要尋向清寒告辭回去,卻忽然聞到了一股異香飄來,沈中玉覺得這香氣有些熟悉,嗅了嗅,忽然想起一物,臉色大變,趕緊閉氣,道:」快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