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此情難訴(三)
項皘突然掉進水中,連喝了好幾口湖水才浮出水麵。她抹掉臉上的水,慌忙尋找著玲瓏公主,好在玲瓏公主掉下水的時間不長,雖然已經暈厥卻並未沉下去。
她快速的遊到玲瓏公主身後,一手托住玲瓏的頭,讓她的頭盡量仰在水麵上;另隻一手抱住玲瓏的肩膀,然後雙腳蹬著水。她現在非常慶幸自己幼時淘氣,天天跑去自家水塘裏玩水,從而練就出一身好水性,不然這次真要和這個頑皮的公主一起死了。
可是剛蹬了沒兩下,她便覺得雙腿被玲瓏華麗繁瑣的裙擺緊緊纏住,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平衡又一次沉入了水中。饒是如此她仍努力的把玲瓏的頭托出水麵,可是這麽一托之下她的雙腳卻被纏得更緊了,連帶著玲瓏也被拉回水中。
項皘緊緊抱著玲瓏公主,二人一起打著轉朝湖底沉下去,她絕望的看著漸漸遠離的水麵,心中突然有一絲解脫。就這麽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再傷心了,死了就不再有那麽多煩惱和擔憂了。
可是胸中傳來的灼熱的窒息感,卻把項皘的理智瞬間拉了回來,做了多年的密探生涯,無數次的生死間徘徊,讓她養成了絕不輕易放棄的習慣。她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摸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快速的割斷了纏住雙腿的裙子,鋒利的甚至劃破了她的小腿,一蓬鮮血湧出來瞬間染紅了周圍的湖水。
她無暇顧及許多,托著玲瓏公主重新浮出水麵,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快速的往岸邊遊去。
岸邊此刻早已亂成一團,宮女們哭的哭、喊的喊,公主死了她們必定要被抓去陪葬的。而侍衛們卻冷靜多了,早有幾個會水的跳入水中向她們遊來。
項皘抱著玲瓏在侍衛們的幫助下終於回到了岸邊。宮女們一窩蜂的衝過來把玲瓏團團圍住。幾個有經驗的女官手忙腳亂的開始救治玲瓏。
項皘抱著懷站在一邊看著眾人忙碌,她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身體時不時的哆嗦一下。西楚雖然地處中原氣候溫暖,可是此時畢竟還是三月,湖水依舊冰冷刺骨。天突然起風了,全身濕漉漉的站在岸邊,再加上小腿上仍然不斷地流著血,讓她的身體越發冰冷。
柳易芩滿心煩躁的走了回來,這幾天計劃進行的很不順利,埋伏在西楚的探子中似乎有人要暴露了。暴露了的密探便如同爛瘡,會逐漸擴散,到最後甚至會把所有潛伏在西楚的探子全部暴露出來。他暗自歎了口氣,決定使用最後的手段,殺人滅口,殺掉和探子有關的所有人。這麽做雖然會損失很多,可也比滿盤皆輸來的好!
剛來到岸邊,就看到所有的人亂成了一團,宮女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成了圈,大多數還在不停的哭嚎著。他心中不禁驚慌起來,能讓宮女們緊張成這樣子的,除了她們的公主還能有誰?他瘋狂的撥開人群,衝了進去,入眼便是臉色蒼白,全身濕漉漉的玲瓏公主。
此時玲瓏已經被女官救醒,看到柳易芩回來,眼淚便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柳易芩見狀慌忙把玲瓏抱在懷裏輕聲安慰著,本就心情煩躁的他,此刻被玲瓏的哭聲搞得更加煩躁了。他心中更是不禁後怕,如今的局勢已經很亂了,若是玲瓏有個三長兩短那接下來可怎麽辦?
他邊哄著玲瓏邊把眼神投向項皘,見她也同樣濕漉漉的,皺著眉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是叫你照顧好玲瓏麽?怎麽就掉水裏了?”
項皘全身無力的靠在水邊的柳樹上,身體被一陣陣的風刮得不停顫抖。她失落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柳易芩的焦急和慌張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如今又被柳易芩責問。她沒有回話,也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麽,若是柳易芩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她說的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她低頭沉默著,眼睛瞟向不遠處的湖麵。她剛就是在那裏帶著玲瓏一起死裏逃生的,此時她已經開始後悔剛才的堅持了,若是剛才她沒有在那一瞬間恢複理智,而是就這麽沉到湖裏那該有多好,自己現在也不必麵對柳易芩的冷漠了。隻是若是自己死了,他會為自己難過麽?還是會恨自己沒把玲瓏救上來?
柳易芩沒有再理會項皘,而是脫下自己的披風把玲瓏裹得緊緊的,然後把她抱進了馬車。隨著他的一聲回宮的命令,混亂的宮女侍衛們簇擁著馬車慌張的離開了。剛還熱鬧的胡岸邊,隻剩下滿地狼藉和依然孤獨靠著柳樹的項皘。
項皘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遠去的車隊,她沒有哭,臉上甚至毫無表情。她覺得冷,手腳都已經僵硬了,被劃破的小腿更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毫無知覺了。可是比身體更冷的卻是心。柳易芩頭也不回的離開,讓她整顆心都沉入了穀底。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柳易芩的馬就被他留在了湖邊,可是項皘卻倔強的沒有碰,既然絕情沒那麽不如絕的徹底點吧。她突然覺得很累,這段愛情讓她身心疲憊,家族的興旺、國家的榮辱都是他們不得不負擔的東西。柳易芩娶誰都行唯獨她不可以;而自己嫁誰都可以唯獨柳易芩不行。往日有柳易芩的溫柔嗬護,所以她覺得自己可以克服一切,可是如今她連這唯一的依仗都沒了,她還在堅持什麽呢?
她拖著傷腿獨自在街上走著,滿身的狼狽惹來路人的目光,可是她卻無心在意這些,隻是慢悠悠的走著。風,打在她的身體上也打在她的心上,小腿上的血已經止住了,褲子被血粘在腿上,每一次走動都會扯動傷口。
體力迅速的流失這,可項皘仍然倔強的走著,她甚至在想自己就這麽走到死也不錯。可惜她還沒有走到死便先體力不支了,一陣陣的眩暈傳來,她身體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她沒有像想象中那般倒在堅硬地麵上,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這懷抱卻不屬於柳易芩,而是另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