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心字成灰(下)
方延聽到‘一心求死,生誌全無’八個字,隻覺眼前一黑,他踉蹌的跑到馮本初的麵前,抓住馮本初的衣袖焦急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老夫隻能先吊住這丫頭的命,其它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馮本初輕輕搖了搖,然後又把眼光轉向方延道,“你這小子到還是想想自己吧。若是老夫沒看錯的話,你內傷還未恢複,本就需要靜養。可是你卻連夜趕路,如今還急火攻心,你當心會留下病根。”
方延默默的搖了搖頭,把頭轉向床上的項皘。瘦弱的身體壓在厚重的被子下,臉色蒼白,眉毛緊鎖著,似乎在做著什麽噩夢,口中還不時的呢喃著柳易芩的名字。
他跪到床邊,輕輕抓起項皘的手貼在臉上,輕輕喚著項皘的名字,項皘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項嬰正巧近來看到此情景歎了口氣,這方延的癡情他自然都看在眼中,上次為救項皘身受重傷不說,這次更是冒著被抓的危險來到京城,來到項家。可是方延同自家女兒終究也是有緣無份的。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已經哭成淚人的謝之妍,然後猶豫了一下才道:“多謝方公子把皘兒送回來,項家欠你一份人情。”
方延輕輕的道:“項大人言重了,這是我自願的。”
項皓皺著眉看著方延的動作,他自然知道方延對項皘的心思,隻可惜方家同朝廷的關係如此緊張,若說柳易芩和項皘不可能,那麽方延和項皘就更沒有可能了。他道:“方延你留在燕京也多有不便,我們可以當沒見過你,可是別人就未必會如此了。”
沒想到方延對於項皓的警告無動於衷,他堅定的道:“隻求項大人容我在此照顧皘兒康複,事後是殺是刮悉聽尊便。”
“你..!”項皓見方延竟然如此不識抬舉,臉色陰沉了下來。說實話他真的很怕,若是項皘真的對方延動心,那麽他們麵臨的又將是無法逾越的阻礙。
一旁的謝之妍見項皘對方延的呼喚有反應便希望他能留下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什麽大燕什麽國家都不如自己女兒的安危來的重要。她搖了搖項嬰的胳膊,焦急的看著項嬰。
項嬰會意無奈的歎了口氣,項皘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他也是有責任的。他對方延道:“那就麻煩你了。”說罷和謝之妍一起先把馮本初請到外屋,然後又吩咐仆婦們好生伺候。
方延點了點頭,站起身目送他們離開,然後才回到項皘的床邊,重新拉住項皘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皘兒,你知道麽?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便忘不掉你了,你的存在如同一抹陽光照進了我的心。從小生活在陰暗中的我就這麽被你吸引。你永遠都是那麽快樂那麽勇敢不是麽?別叫我們失望好麽?”
“皘兒,你知道我們有多在乎你的,所以不要離開我們。在這世上你還擁有許多,你還有父母、有哥哥。你還有我。快點好起來,皘兒,隻要你好起來我願意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隻要你好起來,天涯海角我都陪著你。”
昏昏沉沉的項皘聽到方延的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直未能流出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奪眶而出,她把頭埋在方延懷中,雙手緊緊抓住方延的衣襟大哭了起來。方延並沒有勸慰她,而是輕輕撫著她的頭發,任她哭個痛快。
三個月後。
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了,迎春樹也開始抽出嫩綠色的枝芽。方延坐在回廊中,邊逗弄著廊下掛著的鸚哥邊等候屋中人沐浴結束。這讓他不僅想起在小木屋的日子,隻是此時他的心已經不像當初那麽暴戾,有著那麽強烈的占有欲了。他現在唯一的願意,便是希望項皘可以恢複初見時的快樂。
這三個月中方延幾乎時刻守在項皘床前,努力的逗她開心,看著項皘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方延心中說不出的滿足。隻是方延清楚項皘仍然忘不了柳易芩,每每看到項皘對著那些繡著梅花和芩字的帕子發呆時,方延便忍不住自責,他恨自己沒有如他說的那般好好守護於她。
“路癡!”一個歡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不禁笑了起來,這世上會叫他路癡的除了項皘再沒別人了。
方延回過頭看著頭發仍然濕漉漉的項皘,剛沐浴完的她雙頰紅撲撲的,雙眼明亮有神,嘴唇紅潤,經過馮本初三個月的精心調養,現在的項皘雖然仍然很瘦弱卻比之前好了許多。他把項皘拉到身邊接過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擦試著頭發,邊擦邊責怪道:“怎麽這麽就跑出來了?當心風寒。”
項皘撅著嘴巴道:“我怕你睡著了,那麽就沒人陪我過招了。”
“你當小爺是你啊?”方延不置可否的撇撇嘴。看著項皘的笑容,他便莫名的感到心痛,因為他知道項皘並不是真的在笑,她隻是在努力的裝作快樂。
“方延,謝謝你。”項皘突然說道。
方延聽到這話楞了一下,他雖然看不到項皘的表情,可是他知道項皘此刻一定很滿臉憂愁。這些天來他都盡量避免在項皘麵前提到柳易芩,盡管柳易芩的動向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依照西楚的風俗,新郎要在女方家住滿四個月才可以舉行大婚,大婚一般都在女方家舉行,大婚之後新娘才會隨新娘回到婆家,所以按照習俗柳易芩此時尚未成親。可是方延知道,即使如此柳易芩同項皘也再沒有回轉的機會了,不管怎麽說柳易芩娶的是方太後最寵愛的公主。除非柳易芩可以不顧兩國之間的關係擅自悔婚,可是這對柳易芩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卻從未和項皘說過這些,並不是他存有私心,而是他不想項皘報有希望後又失望。他隻是努力的逗項皘開心,希望她可以真正的快樂起來。
“說什麽呢?咱們之間還需要說這個謝字麽?”方延故作輕鬆的說著,手中卻沒停繼續仔細的擦拭著項皘的頭發。
項皘低著頭沉默了半晌,突然堅定的道:“我會忘記他的。我已經不再想他了。”
聽到這話方延心中一痛,他知道項皘是不可能放下的,至少不可能這麽快,她愛柳易芩愛的太刻骨銘心了,這種感情也許會跟隨她一生。方延故作輕鬆的道:“傻丫頭,有小爺在,你想做什麽都做得到。”
項皘抬起頭麵向方延勾起嘴角笑道:“我要去城西戲台聽戲!”
“那就去換衣服,小爺陪你去。”方延故意裝作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嘴角眉間卻蕩漾著笑意。他相信他的皘兒會好起來的。
就在項皘以為她和柳易芩已經緣斷此生的時候,都察院新的任務卻又把他們重新聯係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