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中有千千結
“好了,照照鏡子看看,”柳易芩溫柔的聲音打斷了項皘的思緒,睜開眼便看到他舉著鏡子對著自己微笑,“阿皘打扮起來真漂亮。”
項皘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青絲宛成一個簡單的發髻,一根精致的銀子簪子插在發中,臉上隻抹了薄薄一層粉脂,一雙眉毛畫的卻是精致無比。
看到項皘發呆,柳易芩又微微一笑道:“話雖如此,可是我還是覺得阿皘平時更好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飾。
“畫的還真好呢,”項皘傻傻的盯著鏡子中自己那張妝容精致的臉龐,好像從懂事以來就不曾穿過女裝了,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你……從那裏學來的?”
“前幾日陸前輩教的。”
“咦?我怎麽不知道。你自己跑去偷學啦?”項皘一陣疑惑,她每天和柳易芩同來同往,什麽時候梅生舅舅教過這個呀!?
柳易芩啞然失笑道:“當時阿皘也在場啊,隻不過睡著了而已。”一想到那幾日項皘一到陸梅生那裏就趴在桌子上一陣好睡,而陸梅生卻是一臉想叫醒她卻又不敢的神情,柳易芩就忍不住想笑。同項皘在一起他似乎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快樂。
項皘仔細想想好像的確是她覺得無聊就睡了下,在她覺得易容什麽的都是縮手縮腳的行為,手起刀落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你怎麽也不叫醒我?”
“嗬嗬,我看阿皘睡的都流口水了,所以不忍心叫醒你。”柳易芩想起那張無邪的睡顏,不禁又笑了起來。
“流口水!?……”項皘嘴角抽了抽,眼看就要暴跳而起。
柳易芩沒給項皘暴跳的機會緊接著又道:“而且我知道阿皘不喜歡學這些,所以.……我會就好了,阿皘不用勉強自己學不喜歡的東西。”
聽了這話項皘忘記生氣,若有所思的看著柳易芩半晌才道:“隻學了幾天就畫的這麽好了。”這人到是什麽都學的會呢。
“不比丹青書法難,其實殊途同歸。”柳易芩眨了眨眼睛輕笑道。
“哈哈”項皘大笑,“你這話要是被翰林院的那群老學究聽到,估計要活活氣死了。”
這事之後項皘突然安靜了許多總是在低頭沉思著表情時喜時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柳易芩也不去打擾她自己獨自看書。
兩日後.……
一行人進入了並州地界,路上的流民開始多了起來,到處能看到奄奄一息的災民和倒在路旁的屍體,一路上時不時的遇到攔車乞討的災民可都被衙役們打走。項皘幾次想去阻止都被柳易芩攔下了。
這日,又有一對母子因為攔車被衙役們毆打,項皘聽著車外女人淒慘的叫聲和孩子的哭聲火氣越來越大剛想起身就被柳易芩緊緊拉住了。
“你拉我做什麽?你還有沒有點同情心啊?”想起一路上柳易芩幾次阻止她去救人,項皘心裏就不舒服,她本以為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冷血!
自打進了齊州地界柳易芩眉毛就沒舒展過,此時卻是一臉平靜,也不知道他是麻木了還是把憤怒埋得更深了。他搖搖頭,平靜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手堅定有力的抓緊著項皘,緩緩的道:“阿皘,莫忘記了你我的任務!”
項皘聽到任務兩字頓時軟了下來,是啊!對於九處的探子來說任務大過一切,大燕的穩定更是大過一切,可她還是心有不甘眼睛一直瞟向車外。
半晌車外的聲音漸漸停止馬車再次上路,項皘坐的離柳易芩遠遠的低著頭默不做聲。柳易芩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女子雖然表麵歹毒狠辣其實卻有顆溫柔善良的心,歎了口氣坐到她身邊,撩開車窗簾子對項皘道:“阿皘你看。”
“有什麽好看的?”項皘沒好氣得瞄了一眼窗外,除了衝毀的莊稼房舍便是躺在地上哀嚎的災民和飛滿蒼蠅的屍體,看到這些項皘攥了攥拳頭,我大燕的百姓就是因為那些該死的貪官才遭受這些災難的!
“你今天若是出去了隻能救的了她們兩個,卻救不了這所有的人。”柳易芩淡淡的道,“治國如同治病要除了根才行。那些貪官汙吏便是我大燕的毒瘤,要找到病根才能將其挖淨。你若想救他們就好好完成任務吧。”見項皘沉默不語柳易芩又道,“阿皘已經進了齊州地界了,隨時可能遇到知州的眼線。需要萬事小心不能再那麽莽撞行事了。”
“真麻煩!要我說直接過去一刀殺了知州就好了。”過了許久項皘才開口悶悶的說,邊說邊用手摸了摸藏在袖子裏的匕首。
“若是殺錯了怎麽辦?”柳易芩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從容。
“那……那就叫皇上再派個來。”
“若是來了還是這樣子怎麽辦?”
“那……那.……哼!反正看這裏的樣子這個知州肯定不是什麽好官。”項皘強辯道。
“嗬嗬。”柳易芩輕笑伸手替項皘整理了下剛才弄亂的頭發,“這事就等著阿皘去查了。”
項皘被柳易芩的舉動弄的臉色微紅,但是隨即又神情嚴肅的看著柳易芩,堅定的道:“柳易芩!你放心!我項皘就算豁出性命也會保你平安無事!”
柳易芩被她的話說的一陣驚詫:“阿皘怎麽突然這麽說?”
項皘垂下眼簾幽幽的道:“因為我知道,憑我是不可能查出什麽的,隻有你才能救齊州百姓。”
“這齊州的百姓自然要救。但是你,我即使犧牲自己也會護你周全的。”柳易芩雖然口氣淡淡的但眼睛裏卻充滿了堅定和自信。他卻不知道這句話在日後真的成了真。
兩個人突然安靜下來都不再說話,項皘靜靜看著凝神沉思的柳易芩,突然覺得蓋世英雄也許不一定非要武功高強呢!
馬車漸漸的駛入了並州城,熱鬧的城市與外麵的瘡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高大的城門似乎把人間分割成涇渭分明的兩邊,一邊為極樂、一邊為地獄。
柳易芩隔著窗簾打量著繁華的街道,心中滿是疑惑,在這如夢般的極樂繁華之下又有怎麽樣的暗潮在湧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