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杞人憂天
謝涵之所以質疑對方的糧草一來是受顧霖影響,她猜想顧霖之所以命人冒著生命風險去韃靼親探一下對方的糧草虛實,想必也是懷疑到什麼,或者是吸取了十多年前幽州知府的教訓;二來上一世謝涵經歷過那場戰爭,五六年打下來不要說韃靼人缺糧,就是大夏這邊也是多少田地荒蕪多少人餓著肚子啃樹皮草根。
因此,糧草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謝涵才會提前告知高升家裡的糧食一律不賣,不僅她家不賣,連謝耕田和謝耕山這一年的糧食也沒賣,非但如此,她還命高升借著飯莊的由頭偷偷收購了不少糧食,這些糧食都在幽州城裡的後花園地窖里藏著。
李堯見謝涵一下就問到了點子上,驚訝之餘倒也耐心地跟謝涵解釋起來。
韃靼人屬於游牧民族,也叫馬背上的民族,這個民族的特點是善於騎射,不事耕作,因此他們的飲食習慣和漢人有很大不同,主食一般就是奶製品和肉,還有就是用他們的牛羊和馬匹從鄰國換點糧食,或者就是乾脆從鄰國搶糧食。
當然,這是指年景好的時候,牧草茂盛,牛羊成群,所以他們不缺吃的,或者說缺的不多,小打小鬧搶幾場也就差不多夠他們撐到來年牧草綠的時候。
可這兩年由於乾旱得厲害,河流枯竭,牧草枯萎,牛羊都沒有吃的,人就更沒有吃的了,所以他們不再滿足於小打小鬧,而是大規模的掠奪。
而以往的掠奪他們一般願意選擇冬天,一是冬天冷,韃靼人習慣了冰天雪地,可夏國這邊的人卻習慣了貓冬,戰鬥力要打個大大的折扣;二是冬天糧食都入庫了,好搶,他們騎個馬打個來回就會有不菲的收穫。
可今年不一樣了,今年邊境線上很多村子都修了城堡,
韃靼人不傻,自然明白修了城堡和沒有修城堡大不一樣,因此他們乾脆也不等到冬天了,見糧食熟了,農民們把糧食從地頭收回來他們就開搶,或者沒等農民收糧他們自己就搶著收割了,故而今年邊境線上的糧食基本都到了他們手裡,這些糧食支撐他們一個冬天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還有一點,任何時候都有趨利的商人,那些商人每年都屯了大量的糧食偷偷賣給韃靼人,別看韃靼人兇狠,殺人不眨眼,可他們卻對夏國的商人很友好,因為他們清楚一點,他們的生活還得仰仗這些趨利的商人。
所以戰事一旦拉開,夏國這邊的糧草未必會比韃靼人支撐得久,別忘了他們還有數不清的牛羊可以宰殺。
「你是說他們很優待商人?」謝涵總算明白為什麼顧霖想親自扮成商人去韃靼了,看來他沒少花時間來研究韃靼人。
這就是所謂的知己知彼。
可惜,這樣一個好統帥卻是一個十分冷血的人,眼裡只有顧家的利益,對自己的庶女沒有半分的憐惜和骨肉親情。
不僅他,顧家幾代掌門人都是如此,幾乎所有的庶女都是用來做棋子,她們的夫婿不是用來替顧家背黑鍋就是用來替他們貪墨銀子。
以前的謝涵一直想不明白顧家為什麼需要這麼多銀子,不過年初在京城的時候跟在尹嬤嬤後面學了一個多月的中饋,她總算想通了這個問題。
說起來顧家是真正的勛貴之家,是當年陪著太祖爺一起打江山的異性兄弟,太祖爺登上帝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論功行賞,一共封了八公八候,世襲罔替,公爵除了正常的俸祿五千石之外還有五千畝的永業田。
而這五千石的俸祿和五千畝的永業田出產委實養不活顧家這一大家子人。
上幾代的顧家謝涵不清楚,但她知道顧家現在大大小小的主子就有將近三十人,這些主子們一個月的各項開支至少是五百兩,此外,顧家大大小小的奴才有二百多人,每個月的開銷少說也要二百兩銀子,因此,顧家每年光養這些人就要八九千兩銀子。
再加上每年的人情禮往和婚喪嫁娶,謝涵默算一下顧家每年至少要有兩萬兩的進賬才能勉強把日子支撐起來。
可謝涵印象中的顧家卻富得流油,上一世顧鑠成親花費好像就有七八萬兩,顧鈺進宮壓箱子的銀票好像就給了十萬兩,其他的那些主子成親的花銷也都不是一筆小數。
要維持這麼大一家子人的長久富貴,可不就需要有人做出犧牲,想必這就是顧家掌門人願意讓自己的庶女嫁給這些寒門學子的緣故。
因為寒門學子沒有背景沒有靠山,非常好拿捏,再加上這些寒門學子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因此他們比那些世家子弟更渴望功成名就,更渴望光宗耀祖,更渴望衣錦還鄉,所以他們才會願意接受顧家的扶持,甘願被顧家擺布。
這就是人性的悲哀。
李堯見說著說著謝涵突然走神了,且謝涵的臉上顯現了一種不同於她年齡的悲涼,不由得回頭看了梁茵一眼,梁茵搖了搖頭。
「涵姐兒,你別聽你姨父嚇人,他一貫是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其實這仗未必真能打起來。還有,就算是真打起來,你可以回京城或者是回揚州,聽姨母的,咱不杞人憂天。」梁茵勸道。
「姨母,我不是杞人憂天,我是在想,如果糧食我們拿不住韃靼人,還有別的什麼可以拿住他們?」謝涵回道。
「好了,還說你不是杞人憂天,這種事情自有男人們去操心,咱們女人不管這些,來,跟姨母說說,你這次來幽州有沒有去趙王府?有沒有去看看你堂舅他們?」梁茵拉著謝涵換了一個話題。
謝涵一想也是,自己雖說是重活了一世,可那些年她不是被困在顧家的內院就是被困在將軍府的後院,就算是比別人多讀了些書,可也見識到底不如他們這些長年在外面奔波的男子,因此,她便不再多嘴,一心一意地和梁茵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