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雙向
陸以哲直直地盯著徐亦,問了他至今還惦記的問題:「你是在敷衍我嗎,那天。」
「我連我說過什麼話都忘了!」徐亦覺得冤枉,那麼久遠的事情,陸以哲竟然記得,還特地問他,這是記恩還是記仇啊。
「我不就是在這裡順手揍了幾個人嗎,最後把眼鏡撿起來還你了,好像什麼也沒對你做吧,你說謝謝是為那事,怎麼我又是撒謊,又還敷衍。你說明白點。」
陸以哲說:「你不記得了?」
徐亦茫然地搖頭,好奇地問:「當時你說什麼了,如果重要,我應該記得。」他有點模糊的印象,陸以哲好像是說了什麼,但他忘得太徹底了,那就肯定是無關緊要的話。
不然只要是陸以哲說的,他一般都會記得。
陸以哲漂亮的眼睛失望一閃而過,面上隱隱有幾分不悅:「算了,確實無關緊要。」
那一剎那,徐亦有種錯覺,好像陸以哲以前對他並不是無感。
「你跟我說說,說不定我就記起來了,」徐亦追上他,湊過去問,「該不會就因為我碰巧幫了你,你就對我有了好印象,還一直記掛到現在了,是不是覺得我挺帥的。」
陸以哲服了他的厚臉皮,沉著臉說:「沒有。」
徐亦繼續說:「其實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誰知道恰好是你,我出去揍人,心裡還挺害羞,在外面呆了好幾天,形象不太好。」
你還在乎形象!昨天晚上耍流氓的是誰!陸以哲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淡淡道:「忘了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真沒大不了,你還記到現在。徐亦更是心癢,可就是想不起來細節,他只記得把眼鏡還給陸以哲,就被帶走了。
陸以哲板著臉不說話,一如他從公寓出來時的樣子,自帶距離感,只是這種距離感對吻了他兩次的徐亦來說,已經可以忽略了。
徐亦剝著板栗,突然很認真地來了句:「如果早知道那是高中見的最後一面,我一定拉著你多說幾句話。」
陸以哲的心跳驟然亂了一拍。
一輛警車從旁邊公路上飛馳而過,鳴笛聲像極了那天夜裡,陸以哲的記憶力很好,連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混混倒在地上低聲哀嚎,被抓起來塞進警車,遭受同樣待遇的還有幫了他的高大男孩。
陸以哲眼睛做完手術,還有點夜盲,眼鏡壞了看不真切,只能解釋說,這是幫他的同班同學,徐亦。
警察直接給徐亦銬上了:「他就是徐董的兒子,總算找到了,帶回去!」
徐亦被推得一個趔趄,回頭看向陸以哲,甚至還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臉輕鬆,就像一直以來打架鬧事被帶走一般。陸以哲咋一眼以為,對徐亦這樣的壞學生二世祖來說,這樣的日常或許再正常不過。
「警察叔叔,麻煩先把他送回家。他的眼睛……」徐亦指著陸以哲,一臉討好地對警察說了幾句話。
「徐亦。」陸以哲叫住了他,徐亦似乎很詫異,問他還有什麼事。
陸以哲一向公私分明,只是高中三年同班,實在是對徐亦的印象差到極點,陸以哲停在原地,看著那張臉,怎麼也說不出半句感謝的話,直到徐亦要被塞進警車。
陸以哲才開口問道:「你後天去學校上課嗎?」
那人回他:「廢話,當然去上課。」
陸以哲別的什麼也沒說,他家離這兒不遠,還真有位好心的警察把他送回公寓樓下,妹妹陸音也沒事。
對方把包還給他,書包挺沉,裡面裝的全是書:「還真是聰明學生,怎麼跟徐二少湊一塊了。」
陸以哲只說碰巧,他跟徐亦並不熟,警察說奇了怪了,找了這麼多天沒找到,居然主動出現,既然是同班同學,他讓人送你回來,還以為你倆關係很好。
陸以哲感覺奇怪,他跟徐亦幾乎沒有交集,說起來除了每年校運會之外,他跟徐亦僅有的幾次也稱不上衝突。
高二的時候,陸以哲連續幾周沒去學校,有次中午進班,同學都在午睡,他剛走到自己座位,發現上面趴了個人,徐亦一條手臂壓著他的書,枕著胳膊在睡覺。
陸以哲不耐煩地叩了叩桌面,徐亦睡眼惺忪,看清他的瞬間,直接瞪了他一眼,然後把頭轉了個邊,換個姿勢繼續睡。
值日生走過來,竟是直接給了他一個眼神:「喂,你,去我座位上坐,別吵他睡覺。」
學習委員程悅鈴,個高貌美,成績年級第二。
陸以哲:「!?」是我的座位。
印象中徐亦劣跡斑斑,態度蠻橫,可現在不止幫了他,還為他說好話,陸以哲完全搞不懂狀況。
不管怎麼樣,至少得道個謝。
隔天上學,陸以哲去了學校。反常的是,徐亦並沒有來。
一連幾天,陸以哲都準時上課,徐亦還是沒有出現,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陸以哲特地去問經常和徐亦一起的好哥們,對方也都不清楚原因。
「老大是不來上課了嗎,都要高考了還玩失蹤。」
「連陸以哲都來上課了,徐亦竟然沒來。前段時間不是還很拼地搞學習嗎,這就放棄了,有錢,任性!」
臨近高考,學校很重視尖子生的情緒。說是學習委員心情沮喪,『消極怠工』,試捲髮完,人就不見了。
班主任就讓『上不上課都無所謂』的陸以哲幫忙,讓他安慰一下,順便了解情況。
陸以哲找到程悅鈴的時候,發現她一個人躲在湖邊的亭子里哭得很傷心,陸以哲不大會應付這種狀況,在他印象中程悅鈴是個很要強的女生,最後這場月考他沒參加,程悅鈴考了年級第一,沒有哪裡值得哭的。
「徐亦喜歡你。」
陸以哲一臉費解,胡說什麼。
「徐亦喜歡你,他找我教他做題,說想考和你一樣的大學,」程悅鈴哭得不能自已,哽咽道,「你說他怎麼能不來學校了呢,你都來了,他怎麼就不來了呢,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怎麼辦。」
陸以哲難以形容當時的感受,比起厭惡更多的是震驚。
外班喜歡他的女生很多,本班的幾乎沒有,男生就更不談了。
和他完全另一個極端,出了名的壞學生,和老師對著干,在班上特立獨行,各學校橫行霸道的徐亦?
要是真喜歡,自己怎麼可能安穩得了!
在校最後一段時間,陸以哲按時去上課,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很多徐亦有關的消息,包括他的家境,包括初中賺人生第一桶金,以及後來說是喜歡同性,精神失常找心理醫生……一直到高考結束同學會聚餐,徐亦都沒有再出現。
聽說是家裡出事,爸媽離婚,高考都沒參加。
如果徐亦是真的不顧一切露面幫他,因為對他的偏見,沒能說出口的那句謝謝,準備去學校再說,說好要去上課的徐亦卻再沒出現。
陸以哲記了很久,一直到現在。
結果當事人卻忘了。
「發什麼呆呢。」
徐亦直接拿走了陸以哲手裡還沒開吃的那袋糖炒栗子,換成了他的,裡面的栗子全都剝好了,一點殼都不剩下。
「為什麼是第二次?」陸以哲心念一動,
昨晚徐亦說第二次看到你,就知道沒救了。為什麼是第二次,第二次見面有什麼特別嗎?
陸以哲心說並不在意,他只是好奇。
「啊?」徐亦沒反應過來。
「沒事。」陸以哲吃了顆栗子,吃完就後悔了,他自己又不是不會剝,剝好了給他像什麼話!吃都吃了,陸以哲硬著頭皮說:「謝謝。」
陸以哲不是主動型人格,所以是習慣被伺候么。正好滿足了自己想為他做很多事的心愿。
徐亦彎起唇角,跟著陸以哲一起進了市圖書館,才說:「別謝了,再跟我說謝謝,小心我當眾吻你。」
陸以哲瞳孔微縮,看向周圍。
徐亦把頭伸過來,一臉無賴地沖他笑。陸以哲真想把手裡的栗子砸他臉上,反正不要臉。
「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不能,」徐亦笑著說,「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看著你,彌補我三年沒見,六年沒追的損失。」
陸以哲冷著臉瞪他。
徐亦大方欣賞,並陶醉:「賞心悅目。」
陸以哲快綳不住了,沒見過這麼纏人的!
「所以什麼第二次,」徐亦追問,陸以哲找書,他也找,「別總是說話說一半行嗎,很吊胃口。」
「你自己說的話總會忘,看來你說話不走心的,幾年前的忘了還算正常,昨天才說過,今天就不記得了,」陸以哲淡淡道,這不就是耍他玩嗎,「所以你別鬧了。我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徐亦停下來思索,看著他的後腦勺犯花痴,其實陸以哲肯帶他回家,已經算是拿他當自己人了,難不成陸以哲還對他們之間純潔的友誼抱有希望,是有多缺朋友,越來越喜歡了怎麼辦。
果然,話一說完,後面的人沒跟上來,陸以哲回頭看了一眼。
徐亦挑了本書拿在手上翻看,這才沖他說:「我很有想法,特別想跟你談。」
也不知道他是真在看書,還是裝的。陸以哲對他說的話並沒當回事,反正今天說的,搞不好明天就會忘。
陸以哲找了三本專業相關的書,就找了個單獨的位置坐下,明顯是不想被打擾。
「我去找幾本好看的。」徐亦笑著說完,就走去書架,十五分鐘后他拿著兩本書回來。
恰好對面的人走了,陸以哲暗道不好,這人話多,坐得近又要被煩了。
結果,不知是不是受圖書館氛圍的影響,徐亦全程安安靜靜,靠在椅背上看書,書的內容分別是南海爭端和國際經濟形勢,竟然不是小說。
一直到午飯時間,徐亦都沒有打擾他,只是偶爾看著他笑,就連翻書的聲音都很小。
陸以哲度過了高效率的一上午,等他把第三本書翻完,一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他這才感覺到餓,更驚奇徐亦竟然沒有提醒他。
「看你太認真,不忍心打擾,」徐亦笑著說,「餓了嗎?回去給你做飯,吃完了去看陸音的文藝匯演。」
陸以哲說:「冰箱里什麼也沒有。」
「那還得買菜,你想吃什麼,一起去買?」
「算了,去外面吃。」
理所當然,陸以哲請客。徐亦萬分樂意被請,以後就有機會請回來了。
不回去買菜做飯,是怕時間來不及,結果吃完飯,已經兩點半了,離匯演還剩半個小時。
從這裡到文藝匯演的地方,要橫穿半個東臨市!左等右等,等不來車。
「遲到幾分鐘沒事,我打電話叫計程車。」陸以哲打電話叫認識的計程車師傅過來,他往返於學校都是直接坐計程車去學校,因為高鐵和大巴上上下下都免不了跟人接觸,坐了這麼多次,也就熟悉了。
「……好,那您讓他儘快過來。」
「怎麼了?」
「師傅不在這邊,他新帶的徒弟在附近,五分鐘內過來。」
話音剛落,一輛空的計程車停在路旁,車窗搖下,裡頭的年輕小伙伸手招了招:誰要上,趕緊的。
「這麼快,」陸以哲走過去,「你是林師傅的徒弟?」陸以哲說徒弟姓趙,以及說了要去的地方。
那年輕小夥子盯著他的臉,先是一愣,然後很憨厚一笑,點頭說:「是是,我姓趙。你們兩個人?」
「是啊,趕時間。」徐亦笑著應道,后陸以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