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逆襲72 薇薇安與安吉麗娜
我上了一條賊船。
在得出這個深沉結論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林斯特王城的門口,眼前是鎧甲華麗、武器鋒銳的王城守衛軍,身後是一直緊追不放的邊防軍和回援王都的地方精銳,更別說源源不斷加入戰鬥的聯盟戰士,這已經不是腹背受敵而是根本找不出四面八方哪個不是敵人。
再來看看我的隊友,一群人數還沒到人家零頭的高樂高人……我竟然帶領著這麼一支隊伍直接打到了林斯特國王的家門口,真是想給自己發一朵大紅花獎勵一下所做出的突出貢獻。
這一路廝殺過來,可是徹底把我的名聲給打臭了,估計全聯盟都知道原本的劍聖薇薇安變成了邪惡的亡靈,不少撲過來要跟我決一死戰的冒險者眼中還飽含著淚水,不是一副死了爹娘的哭喪臉,就是看失足婦女的惋惜臉,看著真是超級不愉快。
於是不愉快的我把他們的小臉蛋全部揍成了豬頭。
在不知道多少波衝鋒被我揍趴以後,林斯特王國和聯盟的聯軍終於消停了,才有了這麼一個可以歇口氣的小空隙。
「大爺,」我用手肘捅了捅站在身旁的高樂高族長,順便把身上的塵土往他的外袍上蹭了蹭,「先說好,我可是來找光明聖城的,不是來幫你打林斯特王國的,您把我領到人家的王城腳下是想幹什麼啊。」
面對我的質疑,這個滿肚子雞賊的老頭連忙喊冤:「我們這就是要去光明聖城啊!」
「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我擺出了一張「不信」臉,「這不是林斯特王國的國都嗎?」
「娜塔莎,這你可冤枉爺爺啦,」整個人呈大字狀躺在地上休息的伯納黛特插了句嘴,聲音里還帶著激烈運動后的小喘氣,「在我們高樂高的文化傳承里,光明聖城就在這個位置。」
高樂高文化其實就是北方亡靈聯盟的文化,按理來說,作為與光明神殿聖戰了無數次的死敵,北方聯盟絕對不會弄混光明聖城的位置,只是……
我盯著眼前灰黑色的城牆和林立的尖頂塔樓,都可以想象出它裡面交錯縱橫的街道和鱗次櫛比的房屋,當然了還有城中心那座有著鍍金圓頂的白色皇宮,裡面住著留著兩撇小鬍子的林斯特國王。
在我還是劍聖薇薇安的日子裡,我曾無數次拜訪過位於皇宮附近的聯盟駐林斯特王國分部,甚至還以七勇者的身份覲見過國王,對內城的布置瞭然於胸。
與它已經滅亡的鄰居芬里爾相比,林斯特並不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它成立於三百年前,崛起於西大陸的亡靈天災,當時無數避難的西大陸人湧進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央大陸小國,很多人在亡靈天災結束后也並未離去,最終將一個人口不足5萬人的鄉下小國發展成了如今入主聯盟的林斯特王國。
深究起來,霍華德作為西大陸亡靈天災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林斯特的貴人來著,不過我估計到現在也沒有多少人能記得他的豐功偉績了。
畢竟人類最大的特點就是健忘和重蹈覆轍。
回顧了一遍歷史以後,我確定了一件事——這就是林斯特王都,跟光明聖城一點關係都沒有,起碼據我所知是這樣。
「你們確定沒記錯?」
「當然沒有!」
老爺子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很是不滿,氣的吹鬍子瞪眼。
「出於禮儀,我還給林斯特的國王寫了封信,告訴他我們要來這裡度假!」
平日里在人家的國境內白吃白喝還不夠,還要來人家王城耍流氓,怪不得林斯特一副要在邊境把他們一鍋端了的架勢,這根本就是宣戰書吧!
「講道理,」我試圖跟身邊的一老一小溝通,「如果這座城裡真的有光明聖城,當初林斯特建國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挖到?」
「老祖宗告訴我們就是在這裡!」
「這麼多年來,這裡天天人來人往,裡面也不乏偉大的法師和學者,為什麼沒有人發現?」
「老祖宗告訴我們就是在這裡!」
好吧,試圖跟高樂高人講道理就像是對牛拉小提琴,全是白費功夫不說,還容易顯得自己天生智力有問題,實在是不划算。
既然高樂高人這麼堅持,固執已見也不是我的作風,他們的傳承到底對不對,衝進林斯特王城裡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況且,以林斯特守備軍如今失常的戰鬥水平,這也並非天方夜譚。
林斯特這次的應對,除了一開始在邊境要塞還有模有樣以外,一路上的防守與反擊都組織的一塌糊塗,就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牽制了他們的精力,使得他們無心顧及我們這個大搖大擺的旅遊觀光團,反正野蠻人每年來一次也翻不出什麼大風浪。
聯盟的反應也很奇怪,派出的追命零零散散不說,還有不少是我以前的老熟人,卻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痛下殺手,總覺的是在以大欺小。
林斯特王國作為聯盟最大的金主爸爸有著除了芬里爾要塞以外最大的聯盟分部,裡面有不少好手和高層常駐,可偏偏應該沖在最前線的他們我是半個影子都沒看到,總不可能是我一次性廢了三個聯盟頂級戰力就把他們嚇破膽了吧?那魔族早八百年前就統一大陸了。
最奇怪的是,從頭到尾,我竟然在戰場上沒有看到一個光明神殿的中高階神職人員。
光明神殿是所有黑暗陣營生物的天敵,這個範圍里自然也包括了最不受人待見的亡靈,按理來說,我在邊境暴露身份的事情早就應該傳到了林斯特國王的耳朵里,可他竟然只派那些治癒術都用不太順溜的低階神職參戰?他是看自己的軍隊和臣民不順眼還是得罪了光明神殿?
要知道,把一堆普通人和低階神職放到一個亡靈君主面前跟成群結隊的送死沒兩樣。
總之,這次的事情從頭到尾都透出一股子反常的氣味,以我常年不用以至於快要銹死的大腦推斷,林斯特王國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大事,而這件大事的發生地點很可能就是眼前的王城。
是不是有理有節很令人信服!
路德維希的口水吃多了,感覺我整個人都變機智了。
如果我沒猜錯,那麼眼前這些站在城牆上手握弓箭的守衛軍也不過是外強中乾,這座雄偉的王城裡有更令他們焦頭爛額的存在。
真是太令人好奇了,王城裡到底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
無論林斯特拚命在掩蓋什麼,老老實實的讓他們解決內部問題顯然並不是明智選擇,我的戰鬥信念一直都是趁他病要他命,才沒有公平決鬥的鬼理念。
踢了踢伯納黛特的屁股示意她從地上爬起來,我重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轉頭對捆綁流星錘手柄的老爺子說:「休息時間結束,讓大家拿起武器,我們要趁機衝進王城。」
經過了接連的戰鬥,高樂高人對我的盲目崇拜達到了頂峰,那些聚集在我們周圍的族人聽到這句話,都不用族長囑咐就自動當起了傳令兵。
城牆上的守衛發現了我們備戰的舉動,發出了一陣不安的騷動,我甚至還有心情給了他們的指揮官一個溫柔的獰笑,嚇得他差點從牆頭上栽下來。
很好,看反應他確實知道我是誰,那他們的舉措就更耐人尋味了。
我原地蹦了蹦,估摸了一下直接跳上城牆的力道,就在我準備起跳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時候,原本緊閉的城門竟然自己緩緩打開了。
一隊穿著全套盔甲、手持長矛和盾牌的重甲騎士從城門敞開的縫隙中魚貫而出,一到空地就成扇形列隊,而被他們以半包圍的隊形護在身後的則是一名穿著純白牧師服的女性。
曾經有個浪漫的無藥可救的游吟詩人這麼形容過安吉麗娜:
「她的金髮絲滑好比綢緞,她的雙眼比美人魚的眼淚還要清澈,她是滾燙岩漿中閃爍的流金,她是萬古雪山峰頂的冰晶,她是指引人生光明的……」
好了,後面的內容實在太噁心我就不複述了。
從夥伴的角度來看這首詩簡直就是不知所謂的胡扯,但從站在敵對的立場后,我發現安吉麗娜的賣相還是挺有那麼點聖潔不可侵犯的意思的。
說實話,真的是很新奇的體驗,總有種老白菜幫子裹新衣賣俏的刺激感。
「薇薇安,」白衣的女祭司臉上滿是凝重,襯的她那張秀麗的臉蛋都肅穆了起來,「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不開心嗎?」我輕佻的挑了挑眉。
「很開心,如果我沒有收斂你的屍骨的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些冷若冰霜的意味。
跟虔誠的光明神職做朋友就是這一點不太好,只要涉及信仰他們就會變得六親不認,任何辯白在無可動搖的信條面前都會變得蒼白無力,以死殉道在神職的字典里更是無上的光榮,更麻煩的是他們偏偏是少數可以剋制亡靈的職業之一,因此我在邊境要塞的時候就一直擔心會遇上安吉麗娜。
以我對這姑娘的了解,至親好友淪為邪惡的存在一定對她是莫大的打擊,生前我倆感情多好,現在她就多想超度我,看現在的反應,估計怒氣條已經攢滿了,就等著發大招呢。
就算是我,硬生生挨一記傳奇級的凈化神術也吃不消啊,作為一個殺人放火的大壞蛋,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來吧!路德維希賜予我詭辯的力量!
順利的黑了一把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路德維希,我打起了120分的精神,做了我這輩子最大膽的事情——試圖對一位虔誠的光明教徒進行精神污染。
「那你現在想怎麼樣呢?用聖光裁決我嗎?」
「是的。」安吉麗娜連想都沒想就肯定了我的嘴炮。
卧槽你還真不委婉啊!現在已經不流行跟反派人物敘一敘舊情,聊一聊過去了嗎?!你這麼不按牌理出牌,爸爸我很慌亂啊!
「這可真是無情啊,安吉麗娜,」我表面還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實際整個人已經緊繃起來,「我可不想死第二次呢。」
「你已經死了,薇薇安。」安吉麗娜絲毫不為所動。
你看我說什麼,神職人員都是榆木腦袋。
「好吧,好吧,你長得好看,你說什麼都對,」我舉手做投降狀,「但是在你用聖光讓我在大陸上蒸發之前,能否滿足一下你可憐的閨蜜的好奇心?」
「你想問什麼?」她皺起了眉頭,兩條漂亮的眉毛擰巴在了一起。
「放心,也不是什麼大事,」對著她敷衍的笑了笑,我掃了一眼重甲騎士的站位,「我只是好奇,林斯特王城裡發生了什麼?」
這個問題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不僅安吉麗娜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就連她周圍的重甲騎士都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這與你無關,薇薇安。」
「怎麼會無關呢?」我聳了聳肩,攤開手,「你看,我好歹也為聯盟出過力,也為聯盟流過血,現在聯盟的分部出了大問題,怎麼能說與我無關呢?」
看到女祭司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我就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唉,我怎麼這麼機智,都快要愛上自己了。
其實我也清楚,安吉麗娜能中我這麼簡單的圈套,必然是王城那邊情況壓力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她已經亂了分寸,才會被我趁虛而入。
「你想要率先解決我再去回援,怎麼說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吧?」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安吉麗娜下意識的瞥了眼身後的城牆,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
「安吉麗娜祭司!」
像個柱子一樣杵在她身邊的重甲騎士突然大聲喊了她的名字,這一聲提醒直接把安吉麗娜叫得渾身一震,眼神由茫然變得清醒。
「多謝你,」她低聲向重甲騎士道謝,又抬頭對我說道,「薇薇安,抱歉,我已經沒時間了。」
精神污染失敗,不過我本來也就沒指望這個。
「這樣啊,真遺憾啊,安吉麗娜。」
我撓了撓臉,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好不容易重逢了,本來想要多聊一會兒的,但果然還是……先殺了你再聊吧!!」
話音未落,我整個已經向前躥去,揮劍出鞘。
「保護祭司……!!」
疑似是首領的重甲騎士一聲大吼,其他人立馬動了起來,可惜還沒等他們跑到位,腦袋已經漂在了空中。
「不!」安吉麗娜尖叫。
「真不好意思啊,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敢在我面前站成一條弧線的人了,一個沒忍住就手癢了。」
我保持著揮劍的動作,毫無歉疚的對被噴出的鮮血澆了一身一臉的安吉麗娜微微一笑。
「薇薇安。」她保持著手握十字架的姿勢喊了我的名字,語調跟在邊境要塞時的哈文一模一樣。
「哎,我在。」我回應。
此刻我們兩個已經處在了一個非常微妙的位置,我前躥的幅度非常大,已經接近了城牆,同時也進入了弓箭手的盲區,而高樂高人則是離的過遠,箭雨攻擊對他們也起不到什麼效果,城內的士兵想要出城援助一時半會也沒來不及,所以現在形成的局面就是——我和安吉麗娜一對一。
聖潔的光芒從安吉麗娜身上飄出,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個半圓的防護罩,她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我知道她為什麼冒險離開安全的城堡,光明神殿最為著名的攻擊法術「聖光裁決」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非常苛刻的距離要求,只有雙方在一距離內面對面直接發動才能達到完美的凈化效果,不然安吉麗娜大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城牆上用裁決不斷劈我了。
那幾個重甲騎士其實是為了幫她拖延出施法時間的敢死隊,只是我在成為亡靈君主以後實力有了一個大爆發,按照以前的眼光來拖延我必然會失敗。
一個手無寸鐵的牧師對上一個殺人如麻的劍士,結果早已不言而喻,哪怕她是足以重創我的高階神職,而我可是被譽為「近戰無敵」的劍聖,搶先下手對我而言輕而易舉。
「你說過想要永遠在一起吧?」我抖了抖劍尖的血珠,語調溫柔,「那就來陪我吧,安吉麗娜。」
「聖光裁決!!!!」
金色的聖光猛地從她身上爆發,可是沒用,在咒語成形前,我的雙劍已經貫穿了安吉麗娜的心臟,聖潔的法咒只來得及灼燒我的雙手就悄然無息的飄散了。
「……薇薇……安……」
安吉麗娜用空洞的雙眼盯著我,兩行淚水從她的眼眶滑落。
「噓……」我把印著燒灼痕迹的食指抵在了她的唇上,附到她耳畔輕聲細語,「別害怕,我很快就會去找你。」
將尼格霍德和地蘭迪爾從她身體里拔出,失去了支撐的安吉麗娜無力的滑落在地,她的鮮血逐漸溢出,侵染了黑褐色的土地。
我本想跨過她的屍體前進,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安吉麗娜的血液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斷流出,不,說是被她身下的土地吸出來更為合適。
女祭司的血液被守護的土地貪婪的吞噬,這一幕我前所未見,第六感在瘋狂作響,我剛轉身想要跑,就被噴涌而出的聖光直接壓到了地上,感覺五臟六腑都被人用手攪拌一樣的痛疼傳遍了全身。
我掙扎著抬頭,只見灰褐色的城牆此刻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整個王城都被籠罩在了金色的光團之中,與此同時,一股龐大的陰冷力量突然從城中央衝破了聖光的封鎖,直衝雲霄,那股力量我再熟悉不過,是亡靈的氣息。
這座城堡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