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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聖意

  113

  她這廂補眠倒沒什麼,只是這御賜探花郎的事情,又讓某些人為難了。


  皇帝問榮王,這盆景假山的好主意是誰想出來的,榮王不敢隱瞞,說是一個青陽鄉下來的農婦,倒叫皇帝錯愕。他緊接著又說皇妹閔陽公主也曾見過,還從那婦人手裡買了熊童子,皇帝才曉得前些時候鬧得他不安生的小東西也是那農婦獻上的,竟微笑起來。


  皇帝子嗣雖多,所出的公主就只有封號閔陽的皇長女,和十歲的弋陽,八歲的榮陽,女兒家嬌糯溫柔,三個公主都極得皇帝喜歡。聽說女兒微服出宮玩耍,皇帝也不生氣,反倒覺得閔陽是真性情,可愛得緊。前些日子閔陽得了那碧綠可愛的小玩意兒,一回宮便急急給自己獻寶,可那副模樣又是愛得不行,不忍釋手。皇帝自然沒要,反倒獎勵了閔陽一番。


  正聽說榮陽弋陽兩個也鬧著要那小東西,榮王便送進宮來安撫了幾個妹妹。兒女們兄友弟恭,親愛和睦,皇帝看著心裡也高興。只是這御賜的探花使隸屬工部,雖是個祿職,並無實位,也還從未有過授給女人的先例。皇帝便猶豫了起來。


  榮王也有些踟躕。那婦人的底細他是曉得的,跟墨香居做著生意,跟李尚書家的李記關係也好,可偏偏在周仁晉府里。周仁晉這個御史監察,明擺著的鐵杆靜王黨,跟自己是對立的。若是封了那農婦做御賜探花郎,豈不是給靜王一黨加了砝碼?

  他偷偷瞧了上頭的皇帝父親一眼,正有些頭疼,忽然見父皇背後的老內監沖著自己微微搖頭,略一思忖便心裡有了對策,試探著對皇帝道:「父皇,雖說本朝沒有封一個女人為御賜探花郎的先例,不過這御賜探花郎,不是也從本朝開的先例么?況且這農婦也不簡單,之前風靡的墨蘭,也是這農婦找到的。更難得是這婦人並不居功,說是受了青陽真人點化,才有這番造化,可見並不是個驕狂的。兒臣想,這御賜探花郎本就是朝廷恩典,以示眾人朝廷愛才之心,又何必分甚男女差異呢?」


  皇帝聽著微微一笑:「哦?墨蘭也是這農婦尋出來的?那倒真是坐實了『探花郎』的美譽。好像聽說這農婦如今是周愛卿府里的花房管事,不如叫周愛卿來問問?」


  他多少對幾個兒子之間的暗潮洶湧有那麼點察覺,所以聽見榮王為這農婦求恩典,倒有幾分詫異,提起周仁晉也是存了幾分試探之意。畢竟周仁晉支持靜王之事天下皆知,這老頭子仗著自己兩朝元老,肱骨之臣的身份,恨不得每個月都上封摺子請立靜王為太子。皇帝常開玩笑,一年才只十二個月,可周仁晉請封太子的摺子,一年能有二十四本,倒像是數著節氣來的。


  周大人趕到御書房,聽說皇帝垂詢馮羅氏的事情,心下也有幾分瞭然,可進門瞧見榮王也在,便有些打鼓,摸不準皇帝是個什麼意思。可皇帝像是跟他拉家常似的,賜了座,先是問那墨蘭的事情,又問馮羅氏。周大人一一據實作答,便聽皇帝道:「周愛卿,朕欲封那馮羅氏為御賜探花郎,你覺著可好?」


  封不封都是您老人家的事情,問我幹什麼?周大人心道,左右不過一個虛職,領點俸祿罷了,又沒什麼實權,咦,不對,馮羅氏她是個女人呀!


  周大人板著一張臉道:「還請皇上慎重,這馮羅氏一個女人,如何能授此殊榮,獲聖上恩典?」


  皇帝已經決定了,轉而問道:「朕記得愛卿有盆愛若珍寶的墨蘭,品相遠超其他,似乎也是那馮羅氏所獻?」你這老頭得了人家的好東西,難道就不為人家說說好話?


  周大人點頭:「確實是從那馮羅氏手裡買來的。」是從她那裡得來的不錯,可我付了錢的,又不是強索的。


  「朕還聽說那馮羅氏覓得熊童子、碧光環,都是本朝沒有的新奇植物,還有那假山的法子,也是那馮羅氏所獻。可見這馮羅氏的確是個對蒔花一道有所擅長之人,當得起這探花郎啊!」皇帝頗為讚歎,實際卻是告訴這老頭子,馮羅氏朕封定了,別的你就別扯了。


  見皇帝主意既定,周大人也懶得啰嗦,若是馮羅氏成了御賜探花使,於己自然沒有壞處。他抬頭看了榮王一眼,覺得似乎對榮王也沒有什麼好處,反倒是自己這邊佔便宜些,立即鬆動了臉上古板的神色,露出一絲笑意道:「這馮羅氏真是祖墳冒了青煙兒,居然能得聖上如此恩典,陛下金口一開,她自然當得起這三個字。只不過她一個女人,若是授個女使之位便是莫大的殊榮,封她做御賜探花郎,似乎還是有些不妥吧?」


  畢竟本朝還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那些女人們的官位,如後宮嬪妃之類,是因為服侍皇帝有功而得,再者就是大人們的母親、妻女,是因為大臣於社稷有功而得,正是所謂「母憑子貴,妻憑夫貴」,哪裡有普通女子得到朝廷官職的?雖然是掛在工部下頭的虛職,好歹也是從六品,不算低了。


  榮王有心在皇帝面前博得好印象,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笑著插話道:「兒臣斗膽,還請父皇容稟。」得到皇帝准許后,他望著周大人和皇帝笑著說道:「若是一般的婦人也就罷了,可這婦人有些不同,據兒臣所知,這馮羅氏原在青陽老家貧困度日,因身無長物為婆家不容,偏在山窮水盡之時得了青陽真人託夢點化,方才有了識花辯草的本領。只憑這點,兒臣覺得賞她一個御賜探花使的名頭也不為過。只是女子獲此殊榮確實有些不妥,不如請父皇開恩,封她個縣主也就是了。」


  縣主乃是皇族一脈的封號,一般都是賞給頗受皇帝、皇后喜愛的族中後輩,或是大功之臣的女兒,或是為朝廷為社稷做出特別貢獻,需要朝廷封賞以示恩寵的女子。可馮羅氏一不是皇親國戚,二沒有顯赫父兄,三對社稷朝廷無功,封賞為縣主就有些不妥了。再說這馮羅氏已經成婚,若是封已婚婦人,一般都是侯夫人、國夫人,可這豈不是要連著她相公一同封賞么?


  哪裡有這個道理?

  周大人啞然一哂,正欲反駁榮王出言不妥,但看皇帝頷首,並沒有不樂意的神色,猛然警醒,便覺得榮王這是以退為進。看似放棄了從六品的御賜探花郎,可實際上卻給馮羅氏謀求的是位比三品的縣主。若是真的封了,豈不是要落人口實?可問題在於馮羅氏是自己府上的人,連帶著會被連累的豈不是自己?


  他趕緊道:「殿下還請慎言,這可是潑天的恩典,那馮羅氏一介小民,哪裡當得起這般榮寵?莫要折煞她了!」


  皇帝在上頭看他兩人說話,並不多言,只當看戲一般。


  只見榮王兩手一攤,露出愁色道:「周大人說的是,唉,本王還是年輕了些,思慮不周,往後還請周大人多多提點才是。」


  對上榮王,周大人向來是「因為反對而反對」,他本來有一肚子長篇大論,誰料想榮王並不跟自己爭執,反倒順著自己這梯子就下來了,還在皇帝面前討好賣乖。那剛打好腹稿的話便沒能說出來,憋得周大人有些腹脹,可還是得起身拱手道:「殿下客氣,老臣惶恐。」


  咦,大戲沒能開鑼?皇帝也有些訝異,瞧著榮王眸色深了兩分,面上倒不動聲色:「你們倆就不用爭了,朕意已決,就將這『御賜探花郎』的名頭賞了那馮羅氏了。左右不過個虛名罷了,又不用她坐衙理事,是男是女能影響什麼?」


  周大人只得替馮羅氏謝過皇帝恩典,而且瞧今天這架勢,顯然榮王又佔了上風,可好處卻全落在自家。畢竟馮羅氏是自家僱工,自然被視為同自己一黨。這也原本就是他們計劃中,如何讓馮羅氏體面地回去青陽的事,就這樣便解決了,周大人還是有些高興的。


  榮王也不生氣,心裡盤算著如何回去將這事告訴管事的,好讓那馮羅氏曉得她能得封,可全都是自己的功勞。這樣一個人,本就跟墨香居關係密切,若是布置得好了,說不定便能將這農婦挖到自己鋪子里。不提別的,就是她幾次獻上的新鮮花草,好點子,都為自己加分不少,還賺了滿坑滿谷的銀兩,榮王都覺得這人值得他動心思。


  又「順便」想起在青牛山上建赦造青陽觀的事情,皇帝興緻所至,乾脆又給馮羅氏加了個「總領花木瑣事」的差事,算是為這御賜探花郎安排了職務。便叫了待詔進來擬旨,除了馮羅氏是個女人,命著六品安人服飾,其餘一概同從六品探花郎,另賞白銀百兩,珍珠一斛,宮錦兩匹以示恩寵,只待斗花盛會上與民同樂,當眾公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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