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陽花盤
一推柴火中潑上火油,裡面躺著一具渾身青紫的屍體,一個壯實的漢子往柴火堆中扔了個火摺子,衝天的火光剎那間燃起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肉燒焦的味道,還混雜著一股臭味,一股黑煙衝天而起,直奔當空的太陽而去。
「先生。」兔十八把其他兔子都抱到自己後面藏著,扭頭詢問龍陽。
摸著下巴看了眼前方的場景,龍陽慢條斯理的把終於烤好的野菜捲起來,吹了吹一口吞掉,露出舒適的表情。他解開腰上的酒囊,喝了口酒,又烤了幾棵野菜吃掉,還抽空卷了個沒抹調料的野菜塞進兔十八嘴裡,然後拍拍手站起來,優哉游哉的往哪邊走。
他這人即便是在炎炎烈日下也如風光霽月一般瀟洒,彷彿陽光都悄悄躲開他似的,讓他走到火堆旁邊甚至都沒感覺到多少熱度。倒是那站在火堆旁邊的壯漢嚇了一跳,瞧見龍陽穿著一般,立刻吼道:「看什麼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睛當下酒菜吃?」
「你們雙眼不敢直視我,並且頗有些色厲內荏,說明你們……心裡有鬼。」龍陽伸出手指頭晃了晃,繼續說,「現在我問你話,老實回答我。」
兩個壯漢剛剛還兇狠無比的眼睛忽然變得茫然,神情獃滯,自然是龍陽問什麼他們就說什麼,對於這具光天化日之下抬出來焚燒的屍體,也有了前因後果。
倆人和這具屍體都是前面不遠處村子的村民,死了的人叫陽星君,很古怪的名字,據說是張家大少爺,但因為從小痴傻沒有神智如同植物一般,張家以為家裡糟了邪,就把大少爺送到鄉下莊子里,還送了一筆銀錢,相當於買斷大少爺以後的路。原本莊子里若是老老實實養活陽星君,那筆銀錢也完全夠用百八十年的,但偏偏庄頭覺得陽星君既然已經被張家放棄,又是個廢物,卻白白躺著浪費銀子,於是庄頭就聯合了一些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把這個張家大少爺給活活悶死了。
因為害怕損了陰德遭到陽星君的報復,庄頭又白白得了養陽星君的錢款,便財大氣粗的請了個道士來做法,足足做了七天才讓這兩個大漢把陽星君的屍體抬出來燒掉。
龍陽聞到的那股子難聞的氣味其實並不是燒陽星君散發出來的,而是陽星君被那倒是潑了許多黑狗血、雞血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天氣這麼熱,七天下來早就臭不可聞,這麼一燒,味道當然就全部激發出來。然而等外面的黑狗血、雞血燒完,那火光里的屍體卻並沒有繼續燃燒,反而愈發的栩栩如生起來。
照理說,大熱天的,死了七天的人,再怎麼樣也得有味了。
「這可怎麼辦。」龍陽自言自語,他盯著那屍體的面相看了看,猛然發現以自己的修為竟然看不出對方的命格,再加上青天白日的異象,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人必然不能這麼枉死,並且還是有大造化的人。
據說聖人魂魄可以自行選擇投胎的人家,出行之時有鬼差開路,周身異香撲鼻,肉身乃是大功德、大造化鑄成,可謂是天道的寵兒、天道的代言人。
恰在此時,被龍陽夾在咯吱窩下面的向陽花忽然扭動起來,宛如兔十八一樣飛快的離開龍陽,飛到火光上房,開始急速的轉圈。隱約間,似乎有一道線把向陽花和屍體聯繫到了一起,龍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就看到那火光里的屍體以肉眼的變小,最後變得只有一根手指長短的小小的如同玩偶一樣的人,被向陽花拖著飛了回來。
向陽花盤上的五官似乎笑了笑,然後把小人甩到龍陽手裡,自己整個大花盤子往龍陽咯吱窩下面塞,成功把自己塞進去后,裝死不動彈了。
「先生好生厲害,竟還會這變小的神通。」兔十八敬畏的說。
「甭管了,這大概跟我有緣。」龍陽捏了捏小人,跟真人似的,彈性很好,小模樣也挺帥的,就是剛才被凡火一燒,衣服都燒沒了,現在光溜溜的,屁-股蛋子和黃瓜條子都露在外面。他曲起手指彈了彈小人的黃瓜條子,笑著說:「你就是陽星君吧?咱們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緣,在我找到救你的辦法之前,只能先委屈你了。」
把手指頭大小的陽星君放到布兜里,龍陽在兩個漢子面前打了個響指說:「哎呀,這火著實厲害,竟然燒的屍骨無存。」
等那兩個壯漢醒過來,看到地上狗血和雞血等等亂七八糟燒下來的灰,愣了一下,但他們心中本來就有鬼,也沒敢懷疑,胡亂收拾了一把灰埋了,又清理了痕迹,就匆匆跑回村子。此時龍陽已經在村子里逛了一圈,確定了莊子的位置,就等在不遠處,準備看看這裡究竟是什麼人做的庄頭,竟然能傷害陽星君那般聖人。
這個莊子是張家的產業,庄頭也姓張,據說因為娶了張家太太手底下的大丫鬟才得以成為庄頭,要說鑽營人際關係的功夫很不錯,治理莊子的能力卻幾乎沒有,是以莊子產出越來越差,庄頭沒多少油水可撈,看到張家給大少爺那麼多銀錢,當然眼紅。
「先生,不妨把我們變小,然後混進去。」兔十八用兩隻前爪抱著兩隻小兔子說,「像這麼大,然後混進莊子往角落裡一鑽,旁人根本看不到。」
輕輕敲了一下這隻大兔子的腦袋,龍陽無奈道:「我可不會那樣的神通。不過咱們不需要混進去,咱們大搖大擺的進去。」
前世因,今世果;今生種下因,來世得到果。
是富貴還是貧窮,是福祿還是災禍;是生生世世為人,還是年年月月為鬼,都由因果註定。
引雷符讓平地出旱雷,響徹方圓十里範圍;因果符催動因果,今生因得今世果,催動那一絲絲糾纏在一起的因果和過往未來,讓人睜眼看到現世報。
這便是龍陽掌握的神通,他不知自己師承、不知自己的過往,出生起便懂得這些呼風喚雨,左右人命運的術法。他握有這等神通,只做善事,從不為惡,此時針對的庄頭一伙人,也相當於替天行道!
那庄頭正跟媳婦躲在屋子裡數銀錢,忽地一聲旱雷砸下來,叫他頭頂的屋子都晃了晃。做賊心虛的左右看了看,便拍了拍心口說:「青天白日的,還真的能有鬼不成。咱們找的道士做了法,可不能啥效果都沒有。」
兩口子正緊張著,就聽到外面忽地傳來一聲鬼哭狼嚎,接著那聲音越來越近,竟是直接闖進來。這可把庄頭嚇得三魂出竅,好在他媳婦到底是伺候過大太太,有些見識,仔細看了看,見是自家弟弟,便沒好氣的說:「嚎什麼嚎,好好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來人正是張庄頭的小舅子,平時在村裡最喜歡偷雞摸狗,最近一直在鎮上溜達,說是想給自己找個媳婦。小舅子抬起頭,露出鼻青臉腫的臉,哀嚎道:「姐姐救我啊,咱家就我這麼一根香火……那鎮上的捕頭不是人……他、他是魔鬼啊……」
原來這小舅子整天在鎮上晃悠,出手又闊綽,很快就找到門路,知道了哪家的小娘子漂亮,那家的小娘子賢惠,於是就一一探過去,想挑選個自己最喜歡的,結果今天剛尋摸到人家門口,等著那戶人家的小娘子出門,還沒調-笑兩句,就忽然蹦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捕快,三兩下就把他給揍了,還要賠些銀錢,否則就把他抓到衙門關上一年半載的。
小舅子自己蠻橫跋扈,卻是萬萬不敢跟官斗的,把自己身上的銀錢全都給了捕快,嚇得趕忙跑回村裡。就這樣還不算完,那捕快跟小舅子分開沒多久,就又追了上來,說那小娘子不堪受辱,自縊了,要讓小舅子償命。
好不容易跑得褲子都掉了才跑回來,小舅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我看那捕快也不是個好東西,要是咱們多給些錢,這事兒說不定就能揭過去。那姑娘是自己想不開,我不過是跟她說了幾句話而已……這事、這事放到哪裡也能說的開……」
事情到了這裡,張庄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明顯是捕頭抓到小舅子的把柄,想訛錢,現在小舅子一路跑回來,等於是給人家指了路。看到這麼一大個莊子,捕頭怎麼可能不撈好處,畢竟這件事就算報到張家那裡,指不定人家大家族覺得丟臉,直接把小舅子送去官府不管了。
做丫鬟的不過是個下人,對主子什麼性格,那更是了解的透徹,所以張庄頭家的也知道求張家肯定沒用,就跟張庄頭商量,把從大少爺那裡坑來的銀錢拿出去打點,好歹把這事兒平復下去。
這邊捕頭帶著人鬧哄哄的一路追到莊子門口,看到這麼大個莊子,果然心花怒放,嚷嚷著就闖了進去,這下原本該要十兩銀子的,至少得要五十兩銀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