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霸道非常
山洞裡走出一個男人,瞧了長生一眼,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憐憫。
遲鈺長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洞中妖物的面貌,知道這不過是幻化的皮囊,只要這妖物願意,他可以變成任何想要變化的容貌。
當初可以封印他,全然是仰仗瑤姬能改天換地的神通,如今再去哪裡找一位有這般神通的人物。今日放虎歸山,想抓回來估計是不可能了。遲鈺長看了看幾個晚輩,心裡只覺得人命更為重要,先保住司馬鹿鳴他們再說。
那男人對奚子虛道,「我和你走。」
奚子虛不語,顧長生被他的劍刺穿了琵琶骨,換成普通的劍,這傷倒也不算嚴重,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可偏偏是被他的劍傷的,憑她的修為估計是活不成了。不過是給他做過幾天飯,微不足道的丫頭。
奚子虛這麼想著,卻還是多看了她兩眼才離去。長生見他沒對司馬鹿鳴他們下手,終於能放心的昏過去了。
她看到了陰間的天,看到了陰間的地,還是那樣的暗無天日,赤土萬里龜裂荒涼。這裡好像是黃泉路的入口,如果是入口倒好辦往回走就能到陽間。十八層地獄的冤魂累積的陰氣形成一陣陣的大風不停在她耳邊呼嘯,長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正在搓手。
有誰拍了拍她的後背。
長生愣住,就怕是地府鬼差,先是往腰上摸,可笛子不在。她慢慢轉身,打算用師父教她的幾招救命招數,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轉身後發現是阿銀。
因為之前的幾次經驗,長生不再像第一次手足無措了。她拉過阿銀,老馬識途的道,「前輩,我們快回去吧,往後走。」
阿銀搖頭,慢聲道,「我耗損了最後的靈力,也只能保住你兩日。能不能活下來,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她握住長生的手,懇求道,「請你幫我跟我爹還有鈺長他們說,逝者已矣,讓他們不要再為過去耿耿於懷了。」
長生木訥的問,「你不跟我走嗎?」
阿銀釋然道,「這裡本來就是人最終的歸宿,我早就該來了。我原本以為我並不算是孤陋寡聞之輩,但天地之大,原來我也只是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而已。傷了你的劍不知是什麼樣的神兵利器霸道非常,刺穿了你的琵琶骨卻連你的心脈都受損了。如果不想辦法,那劍氣會侵蝕你的筋絡,很快的,你這副身軀就不能再用,會像人死一樣,你的魂魄將無所寄託。」
長生想著奚子虛曾持劍獨自闖進地府來弄得地府幾乎被他反轉過來,那劍能和閻王爺手裡的仙家寶物斗得不分上下,應該也不是凡間的東西。「就是我很難活下去了是吧。」
沒了身體就是孤魂野鬼,到時候就算師父不收了她,她也回不了九宮山了,還是要再到這裡來。這麼一想,長生猶豫,是該往前走,還是留在原地等鬼差。
阿銀道,「只要有機會活下去就要試一試,哪怕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師父和師弟。我剛剛才發現你的魂魄是沒有填滿你的身軀的,因為有間隙,所以容易招惹妖魔。所幸之前附上你身的都是良善之輩,若是懷有惡意的怕就會霸佔你身體不肯離去了。」摸了摸長生的後腦,如果不是因為附上她的身體,根本察覺不出這些,「你的靈竅好像也被封住了,這樣的情況我是見所未見的,倒是有點像他和我說過的上古某種禁術。」
他,是指洞里的凶獸嗎?又記起了睚眥曾經說過的話,她不安求證,「我會不會其實不是人,而是什麼妖怪。」
阿銀笑道,「如果你是妖怪,上了九宮山都不受這裡的靈氣影響,且還能逃過你們掌門和我爹的眼睛,那也是來歷不凡的妖怪了。你師父這樣的放浪形骸不受拘束,難道沒有和你說過,只要是良善之輩,是人還是妖又有什麼關係,你又何必執著恐懼這許多。」
「師父說九宮山的弟子都是見了妖怪就誅殺的。」沒想到阿銀和師父的想法志同道合,難怪師父說阿銀和韓掌門不同了。
「我爹只是固執的守著九宮山歷代的門規而已,加上覺得我是受了妖魔蠱惑,才會慘死,對妖魔更是深惡痛絕。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的,這是我的命,不該怨天尤人。」
弗恃的聲音從陽間飄了下來,長生一息尚存,弗恃他們在陽間給她招魂。
阿銀道,「我和你說的,你要記得,日後多加留意小心。回去吧,幫我告訴鈺長,如果我房間的玉枕沒有扔,我有東西給他,就收在玉枕里。」
她推了長生一把,長生就醒了。
遲鈺長餵了她兩大瓶丹藥,這些用珍貴的草藥煉製的丹藥和著水像不用花銀子的拚命往她嘴巴里塞,長生是被嗆醒的。她看到遲鈺長臉上滿滿的關切和著急,長生想他應該是想到那時的阿銀也是這麼走的吧。
長生吃力道,「鈺長道人,阿銀前輩說她的枕頭裡有給你的東西。」
遲鈺長走了,到招魂回來的弗恃和司馬鹿鳴他們圍到了床頭。弗恃又灌了她一瓶丹藥,可她實在吞不下了,吞下去的是丹藥和水,吐出來的是丹藥和血。
卦燎哭著上來抱住長生,「媳婦,你別死。卦燎以後會乖乖聽話。」
韋虹瑛把卦燎抱開,弗恃導了點真氣給長生。
長生想著如果她九死一生,只有一成機會能活下來有些話是要越早交代越好的。她不是想死,只是要做好準備,萬一,她是說萬一她最後還是走了,師父和師弟會手忙腳亂,「師父,我把菜譜放在我房間角落的柜子里,以後師弟可以照著菜譜給你做飯。」
弗恃道,「說什麼呢,你師弟的廚藝連你一成的功力都不到,師父還等著你好了,再給師父做麻婆豆腐。」
長生知道師父是在安慰她,她也希望自己不是迴光返照。她聽說迴光返照的人會特別精神,把想交代的交代完就會死了。
韋虹瑛自責道,「是我害了師妹。」
長生道,「不是的。」她想起阿銀和她說的話,命數如此,不必怨天尤人,「不關師姐的事,不關的……」長生又覺得困了,閉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