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禁地
姜曲想著這位張真人果真是聰慧,他只想著宋容教的招式跟光天壇無一招半式是一樣,別人未必能順藤摸瓜瞧出端倪。
卻沒想到換一個角度,之前在皇陵中和韓鳳生簡雲亭打鬥倒還沒這樣明顯,同樣的招數,用在光天壇弟子身上,卻把他們剋制得死死連一點還手餘地都沒有,也就證明他和司馬鹿鳴用的劍招是有針對性的。
或許連宋容都沒想到這一點。
反正弗恃是沒想到的,被張嫣這麼一說,他倒恍然大悟。他開始嫌昨日罰得輕了,不應該只是讓他們兩頭頂水桶,就該讓他們倒立在板凳上,用腳來頂上百來斤的石頭,底下再點上蠟燭。
惹誰不好偏是惹了張嫣。
弗恃決定將裝傻充愣執行到底的,「是么,怎麼會這麼巧。那是我喝醉后無意之中耍出來的,沒想到被他們兩瞧去,記得一招不差。年輕總是會記性比較好。」
張嫣想著從弗恃身上估計是套不出什麼了,「弗恃,我有話想問他們兩。」
「不方便,他們很快就要比試,我可不想發生什麼事影響到他們。改日吧。」弗恃拒絕道。
姜曲在想著用什麼方法能拖個三年五載,最後最好能不了了之的,那宋大夫,讓他們幫他出氣也算目的達到了,可憐的是他們。他承認,目前為止好像他們也確實無能為力去處理這後續發展的。
張嫣用懷疑的眼神睨著弗恃,「你該不會是心裡有鬼。」
「換了別人或許我是肯的,但換了你張真人,不得。」張嫣的手段弗恃見識過,曾經被她來陰的用暗器傷過。弗恃語重心長道,「你也不要以大欺小,他們兩的歲數加起來都沒有你的一半,你何必讓人說你是倚老賣老呢。」
屋裡的人傻了,已經分不清到底弗恃是想大事化小還是小事化大了,連一直在學怎麼討姑娘歡心都沒學有所成的,在男女這方面向來吃虧一直要再接再厲的憐玉,都知道這簡直赤裸裸的就是在戳女子的傷口。
果然,張嫣原本還沒什麼的,聽到弗恃一而再的提起她年紀,怒了,「好啊,既是你口口聲聲他們的招數是你教的,我就直接跟你請教。」
張嫣把手裡的酒罈扔了出去,弗恃翻了一個跟斗,見酒罈碎掉酒水流了一地覺得浪費,這麼好的酒就算他孝敬這裡的土地公了。
司馬鹿鳴和姜曲想出去幫忙,余箏漣拉住他們小聲道,「你們兩是嫌給師叔惹的麻煩還不夠大是么。」張嫣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激他們出去,試探他們的武功來證實自己的猜測。
憐玉道,「我看張真人也沒證據說你們是偷學的,估計也就是懷疑,與其出去礙手礙腳,不如想辦法讓她打消這個懷疑。」
姜曲道,「我沒想到師兄你居然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跟他想一塊去了。
憐玉想著他說話本來就很有道理,是他們這些師弟從不細細琢磨,才體會不出個中深意。
弗恃一直避,也不出手還擊,像兩隻陀螺繞著圓的路徑轉,張嫣激道,「你教他們的招數這般了得,怎麼不使。」
弗恃一個旋身,跳起避開張嫣踢過來的腿,「他們年紀輕不懂人情世故,我可不得,總不能一點顏面都不留給張真人你,要兩三下就把你給制服了,這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張嫣罵道,「一派胡言。」弗恃像只猴子,她抓不住乾脆也不追了,而是朝著他拉開弓。
弗恃舉手,讓她可別一時衝動,痞里痞氣道,「一言不合談到合為止也就得了,切磋可不是生死相搏。」
張嫣用的弓也是大有來頭的。弦是用一種叫猙的獸的筋拉的,弓身則是上一代已經歸西了的那位光天壇的掌門去蓬萊仙島討來的一根神木做的。
雖是木頭弓身,卻很是堅硬能抵擋得住刀劈劍砍,張嫣使的箭是用真氣凝結而成,她又是能百步穿楊。被射中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所謂的箭會往身體里鑽,比被真刀真劍刺了還疼。
張嫣道,「你倒是怕了,怎麼,剛才不是還得意洋洋的么。」
長生揉著脖子開了門,九宮山提供的枕頭她睡不太慣,好像落枕了。弗恃道,「長生,回房去!」
張嫣調轉了方向朝長生射了一箭,她原本目的也不是想傷這獃頭獃腦的玉虛弟子,只是想著弗恃不會見死不救,他注意力一轉她就有可趁之機了。沒想到長生真是不會躲的。
就低著頭看著那箭往胸口刺進去了。
弗恃向來沒個正形,年輕時就已經是如此了。可現在卻眯了眼,認真了起來,他手裡凝了氣,肉眼看不到張嫣便憑感覺躲,只感覺有像尖刺的東西從身上劃過,始終是技不如人的。手臂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不過是不要緊的皮外傷。
弗恃警告道,「我已是手下留情了,如果張真人非要在今日較量。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我那幾位師兄,我要是發起瘋來連九宮山的掌門來了我一樣不怕。既然我在,就不要去動玉虛的弟子。」
司馬鹿鳴和姜曲從窗口跳出來沖在前頭,就怕長生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韋虹瑛去取了傷葯,長生還搞不清楚狀況,見弗恃過來抓著她的手把脈,心想難道她又要離魂了?可是她現在睡飽了,沒什麼睡意。
弗恃問,「有沒有哪難受?」
長生動了動脖子,發現落枕好了,張嫣氣憤的瞪了過來,要把弗恃後背射穿兩個孔一樣,長生剛才一直低頭,什麼都沒看到,她吃驚道,「張真人怎麼受傷了。」
弗恃拍了她的頭,「顧好你自己就得了。」
九宮山的人聽到了吵鬧聲過來查看,余箏漣對張嫣道,「師叔雖是傷了真人,但是非曲直真人也是心中有數的。如果繼續鬧下去,不管是對玉虛還是對光天壇都沒有好處。」
張嫣冷笑,「果真是掌門的高徒,說話倒是比你那個瘋瘋癲癲的師叔有道理多了。」韓鳳生和幾個巡視的弟子看了一眼這明顯是打鬥過後留下的狼藉,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張嫣道,「沒什麼,打破了一壇酒而已,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這麼簡單了,但張嫣咬死了就是如此九宮山的人也無話可說,事情倒就這麼糊弄過去了,只是這梁子也是結下了的。
弗恃提醒余箏漣他們張嫣很是記仇,如果比試一路這麼打下去,遲早也是要遇到光天壇的,那就得小心了。張嫣最厲害的不是她的法術,而是她精通藥理和暗器。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明面上說比試要公平公正,但實則這公平只是局限在「能看得到」的範圍內,才會受到約束。
張嫣使暗器的本事很是高明,有時她在你眼皮底下用了,你都未必能發覺。光天壇的弟子哪怕只學了五成,他們都要打醒十二萬分的精神。
憐玉道,「師叔,你怎麼這麼清楚。」
弗恃掏耳朵,掏舒服了就把手指頭往衣服上擦,「我以前被她暗算過,差點讓她得手。好歹我也大出過風頭的把其他門派的弟子打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的,他們教的徒弟,多半使的絕招也差不多。撅起屁股我就知道是要放屁還是拉屎。」
姜曲想著難怪葯愚道人說師叔仇家多,也不知道上了台,別人會不會因為領他們來的是弗恃道人,就下令弟子往死里教訓。
韋虹瑛關心道,「長生師妹,你真沒事么?」
九宮山的弟子搬了好幾筐果來,長生正忙著填飽肚子,一手抓著一個果子,傻笑道,「那箭刺到身上很舒服,冰冰涼涼的。」
憐玉奇怪,「怎麼感覺跟師叔你說得不同。」
弗恃剛才說張嫣的真氣凝結成的箭進了身體里會到處遊走像被針扎一樣,至於為什麼他們兩個的感受大相徑庭,弗恃只能把這歸類到傻人有傻福,他握了握拳頭,也順道摁了摁關節,「看來你是不怎麼信,你是想親身試試了,是么。」
憐玉立馬認錯,「師叔,我錯了,我會小心對方暗算的。」
弗恃把長生叫到一旁,小聲問道,「你不是說你看到葯愚出事了么,還有沒有看到別的,比如誰動的手?」
長生回想,她看到的是葯愚道人好像被人從身後偷襲,那畫面一閃就過去了,「沒有。」
弗恃若有所思,「如果又看到了什麼就告訴我。」
長生想她看到的幻覺原本是玉虛對陣蒼山洞,而茅山對陣東仙源。可現在是反過來了,是玉虛對東仙源,茅山對蒼山洞。應該算是沒有成真的,蒼山洞比起茅山實還要稍稍弱些,弗恃就是知道,才把木牌調換了的。
所以午時那一場,茅山是勝了的,雖說是險勝。也足夠葯愚高興了的,想起之前張嫣那般的冷潮熱風,只覺得算是揚眉吐氣了。
便來找弗恃喝茶。
弗恃勸他,「你是修道之人,這種虛名就不要看得太重了,贏了如何輸了又能如何呢,別讓張嫣激你幾句就面紅耳赤的。」
葯愚道,「瞧你說的,倒好像真就你弗恃道人一個視虛名如浮雲了。你們玉虛真這般不在乎還來做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要是鹿鳴他們輸了,怕第一個跳起來的就是你了。」
長生端了茶水上來,茶葉是葯愚帶過來的,熱水是她去借的。弗恃覺得嘴巴淡,要在外頭,還能叫長生生火燒兩個菜,在這裡,真的就是酒肉沒有,粗茶一杯算是奢侈的招呼了。
弗恃笑道,「我真不在乎,我要在乎就不會那樣的混吃等死了。你覺得我還有名聲可言么,或許是有的,臭名遠揚了吧說我是瘋子。我這一次完全是被逼著來的,不是我故意要逼他們,是徐清妙眾逼我,我情非得已只能逼他們。不過我想好了的,輸了,大不了回去的時候拍拍屁股溜走就是了。」
葯愚道,「徐清找了你這麼個不負責任的來帶他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弗恃翹起二郎腿,「那就什麼都別說。聽我說就得了,總之別人說什麼你也不必理會,左耳進右耳出。」
葯愚看著長生眉心上的符,不想這丫頭聽到,等著她跑去看司馬鹿鳴他們練功,才道,「這丫頭看著一點慧根都沒有,不是修仙的料。我起初以為你會收她做徒弟,並不是真的有心教她,而是看上她廚藝。可現在我卻有些搞不懂了,她在邙山時,憑一己之力就讓邙山恢復了生機,即便我再修鍊上百年我都辦不到的。」
弗恃拿起茶杯吹了幾口氣,想吹涼些,不然沒法入口,「她那根笛子是比張嫣的弓還要更稀奇的寶貝。」
「只是弓么?」長生和司馬鹿鳴姜曲他們站在一塊,實在是太過平庸了,以至他總是把目光放到根骨奇佳的司馬鹿鳴和姜曲身上,對這丫頭算不上注意,「她雙目能辨陰陽,力氣奇大,你見過如此尋常普通卻又天賦異稟的弟子么?」反正他是沒見過的,他都不懂該說長生天資好,還是天資差了,定義不出來。
弗恃道,「我收她做徒弟只是單純因為覺得和她很投緣,修道之人不正是對這個緣字深信不疑么。我本來也以為我這輩子不會收徒弟,我沒有那個資格,但一收還收了兩個。她天資好也罷,差也罷,我倒無所謂。」
葯愚想起那日見到慎靈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感慨道,「學藝不精還是有得救的,最怕就是資質好天賦高,這種但凡進了死胡同走不出來,就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長生握著笛子跟在司馬鹿鳴後邊認真學,廉季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似乎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連姜曲和他打招呼,他都沒回應。葯愚道,「不是讓你盯著你幾個師弟練功么,來這裡做什麼。」
廉季道,「師父,蒼山洞的王真人死了。」
葯愚還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麼。」一個時辰之前,兩個門派還在比試。
廉季低聲道,「蒼山洞敗了后,聽說張真人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廉季也是聽其他門派的弟子說來的,卻不敢一字不差的轉述,否則怕葯愚又是怒髮衝冠。似乎是張嫣說茅山是九宮山的手下敗將,而蒼山洞竟是比茅山還不如,再留下來也是丟人現眼的,「王真人帶著弟子下山,師徒六人都死了。」
姜曲想著余箏漣和韋虹瑛原先還覺得師叔就因為長生一句話後面的所作所為未免有些杞人憂天。可王真人死了,如果沒有把木牌對調,那被譏諷而不肯忍氣吞聲負氣而去的可能就真的是葯愚道人了,那遭毒手的估計也會換成茅山的弟子。
這般想著再看余箏漣,見他很是詫異的盯著長生看。
廉季低聲道,「有九宮山的弟子說看到玉虛的緋玉真人了。」
葯愚擔心弗恃死腦筋,聽到這個名字又亂了分寸,便提醒道,「我先去打聽打聽到底怎麼回事,你可別亂來。你現在是在九宮山,不是在玉虛。」葯愚和廉季走了。
葯愚說過緋鈺殺了很多其他門派的弟子,結下的仇怨,這種跟弗恃的口沒遮攔四處得罪人的雞毛蒜皮的小仇小恨是不同的,上一次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為了抓拿她,葯愚和遲鈺長才會都去了帝都。
緋鈺連昆崙山都敢闖了,要再闖九宮山倒也不會完全不可能。
長生後悔了,也有些自責,如果她想得到結果會是這樣,就不該管三七二十一的,哪怕別人笑話她幻覺和現實分不開。也該把這些說給蒼山洞的王真人聽,讓他小心,至少不要立馬下山。
一個時辰后,沒等來葯愚,倒是遲鈺長帶著兩個弟子來了。出了這等事,比試的事也就得暫停了。那王真人和弟子死在了九宮山,九宮山勢必是要給個交代的,否則蒼山洞哪裡肯善罷甘休的。
遲鈺長嘴上說是要讓弟子加緊巡視,以保證安全。但實則——
弗恃道,「玉虛是來參加比試的,其他我們一概是不知。你現在讓你徒弟來監視,是覺得我和王真人的死有什麼關係么。」
遲鈺長一臉漠然,看著弗恃那眼神就跟看個無關緊要的人差不多,據葯愚道人的說法,這兩人打過架,是彼此沒有好感的,相互厭惡,「我沒有這麼說。有人見了緋鈺,你自己清楚你自己的事,這樣做只是想在這種麻煩的時候省去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本來各門各派就對這個名字敏感,緋鈺曾經是玉虛的弟子,即便是逐出了師門,但始終像是污點,洗不幹凈了。
弗恃右腳踩在凳子上,一邊說著話一邊抖腿,那模樣像極了街邊的地痞,「我帶他們來參加比試,現在比試取消了。你們家那老頭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把我們都給踢下山。」
遲鈺長皺眉,「你們暫時不能下山,得等到查清楚這件事。」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要一直查不清楚,總不能叫我在九宮山上終老吧。你們這裡的伙食,我要是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估計就能直接升天了。我還沒活夠,你總要給我個期限吧。」
遲鈺長之所以親自來,就是怕年輕的弟子對付不了這無賴,他語氣強硬,「你不必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不準下山就是不準下山,外頭的兩個弟子未必能攔得住你,但你要是走,就落實了做賊心虛。你再如何不像話,至少為你們玉虛的清譽著想,如果你不想樹敵的話,請安分點。」
遲鈺長交代弟子把他們看牢了。
憐玉還特意從窗口偷偷望出去,還真是把他們當成犯人來關了,屋外兩名弟子像兩尊佛像,是動也不動的。憐玉問,「師叔,怎麼辦?」
弗恃很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淡定,「什麼怎麼辦,你沒聽到人家讓我們安分點么。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就當是遊山玩水多住幾日好了。」
……
卦燎回來時一身的泥巴,長生把他抱回房換衣服。她心裡還想著蒼山洞王真人的死,不由自主的皺著眉自己都沒發現。卦燎感覺到了,小手摸著她的臉問,「媳婦不高興么?」
長生見卦燎這麼小,因為她情緒上的起伏也跟著不安,覺得自己實在沒有,打了自己兩下,提起了精神,「卦燎是去哪裡了,晚飯都沒回來吃。這裡不能亂跑的,你餓不餓,我給你拿果子來。」
卦燎從口袋裡拿出兩塊石頭,他還記得姜曲怎麼哄姑娘的,卦燎也有樣學樣的會了一二,「卦燎去林地了,這個給媳婦,會像螢火蟲一閃一閃的。我送給媳婦,媳婦就會高興了。」
長生疑惑,「林地?」是九宮山附近的林地么?
桃子尾巴伸進杯子里沾了點水,司馬鹿鳴看書的時候它也溜進他懷裡學,久了倒也識字了,比卦燎認得的字還多,尾巴在地上寫了幾筆,長生看后才反應過來,笑道,「原來是禁。」卦燎認得林字卻不懂禁字,也就念錯了,長生教道,「卦燎,這念禁。」卦燎開口跟著她念,長生念著念著就傻了,禁地,「卦燎,那地方不能進去。」
「為什麼?」卦燎想著他明明就是進去了,他還和桃子爬到樹上玩。
門外就有九宮山的人,長生只能小聲解釋,「禁地就是不能進去的地方。」
「為什麼不能進去?」卦燎往袋子里掏啊掏的,他和桃子撿了很多石頭,桃子沒東西裝,就暫時放在他這,卦燎和桃子坐到床鋪上開始「分贓」。
長生問,「這些都是在那撿的么?」桃子點點頭。長生想這是該還回去才對。「你還撿了多少,都拿出來。」
卦燎聽話的把包里的東西都倒出來,他裝了一堆的石頭,長生想著他也不覺得重么,她把石頭撥開,那些石頭格外的圓滑,像從前她在溪邊撿的那種常年在水中浸泡被磨圓了稜角。
只感覺有兩顆動了一下,長生把手縮回,觀察了半天,確定真的就是一堆石頭,沒有活物,才把它們撥做一堆,「卦燎,不能隨便拿人家的東西,這些我明早還回去。」
卦燎盯著那些石頭,很捨不得,抬起臉來可憐兮兮,「一顆都不能留嗎?」
「一顆都不能留。」她找了布把那些石頭包起來,放到床角,桃子想回司馬鹿鳴那,卦燎抓著它的尾巴不放。
長生想吃顆葯再睡的,藥瓶倒了半天才發現沒了,那時也沒想著有備無患找褚斑多備些。
卦燎揉揉眼,困了,要睡了,他很自覺爬上床,長生把空瓶放回包袱里,剛想著哄卦燎入睡,回頭看他已經趴著睡熟了。剛才摸過那幾顆石頭的手暖暖的,她盯著指尖,見有藍色的東西鑽進了指縫裡。
九宮山的弟子見房門開了,長生要往外走,便阻止讓她回房。長生舉起手刀,將他們打暈,弗恃推開窗子,見那幾個弟子躺著,「怎麼回事?」
長生冷漠的看著。
她最是念著要尊師重道了,即便是過了百年給她天大的膽子也不至於如此的沒大沒小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師父,何況此時她眼裡的獃滯全無,連給人的感覺都變了,弗恃從窗口跳了出來,「我這徒兒年幼不懂事,總是容易招惹些孤魂野鬼上身,這位,雖然不知道你怎麼進到九宮山的,但不是你的就不要霸佔,還是請回吧。」
長生繼續往前走。
弗恃伸手抓住她肩膀,長生手腳突然靈活了許多,也不懂自己怎麼掙開的,轉身送了一腳,弗恃一來沒想到這鬼這般厲害,二來距離近,也就沒躲過。
弗恃抱著肚子,「你這丫頭,師父都打。」長生修為低,問題力氣大,這一腳踢在實處,真是連他這樣的高手都有點吃不消。
真正的長生意識還在,苦著臉搖著手道,「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打師父要天打雷劈的,她抬頭看,還好今晚沒有行雷閃電。
司馬鹿鳴開門出來。
長生拿走了其中一個九宮山弟子的劍,嘴裡默念口訣,但不是玉虛御劍的口訣。她御著劍離開。
憐玉瞠目,看著她謫仙般的仙姿,道,「師妹這修為突飛猛進了。」
弗恃咬牙切齒,他們出來得可真夠早的,怎麼不等睡到明日早上再走出來,弗恃扇了他腦袋瓜子,「她是被鬼上身了,還不快追。」真是三天兩頭就要給他鬧一出,是嫌他過得太安生了是吧。
長生去了禁地,看守禁地的九宮山弟子察覺到有人闖入,拔了劍防備,但借著月色看清來人,手上並無帶兵器,也不像姦邪之人,要查驗身份,「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長生將他們打暈,往深處走。
真正的長生眼珠子盯著那塊用鮮紅的硃砂寫著大大的禁地二字的石頭,她也不想進去,她才跟卦燎說禁地就是禁止進去的地方,她是很想守規矩的。可是等這些被打暈的人醒來,估計也只會當不守規矩的是她。
「我和你無冤無仇。」這一句她好像和每個上她身的鬼都說過,還是趕緊接下一句吧,「你要做什麼?
那隻上了她身的鬼沒有回答,只是很急切的走著,頭都不回。
直到走到了一個山洞,在長生看來天底下所有的山洞長得都是差不多的,但此處與眾不同的是山洞的洞口用八根木樁圍著,木樁之間串聯著鐵鏈。她感覺這裡面是封了什麼的,心臟像被用力的抓了一下,與什麼呼應著。
喘了兩口氣,才沒這麼疼了,她這麼笨都知道這是一個陣。
只等著月上中天,月光正好落到木樁之間,木上刻上的符彼此輝映交織,密集得像個網,是封住洞口的。
長生去把一根木樁拔了。
按著一般的邏輯,封在禁地里的東西一般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吧,把木樁拔掉那等於是破壞了這個陣的,長生用左手摁住自己右手,自己跟自己的鬥爭感覺真是複雜。
「放手。」
「我不放!」她自己跟自己爭吵著,「裡面有什麼東西吧,如果出來怎麼辦。」如果這個陣被破壞了,別人會當是她做的,到時候會去責備師父不懂教徒弟,也會連累到玉虛面目無光,說什麼她都不放的。
一隻手開始掰另外一隻手的手指頭,長生想奪回身體的控制權,身體往那木樁上壓,想把它壓回地上。身後一把銀槍刺了過來,她身體輕盈,乘虛御風那般踩到鐵鏈上,鐵鏈晃了一下,長生下盤很穩,如履平地。
遲鈺長一臉嚴肅,見是弗恃的傻徒弟,本來想訓斥她沒看到外頭的字么,卻見她的動作判若兩人。
長生喃喃,「石頭。」
遲鈺長怔住,會這麼叫他的人只有一個,可已經死了。
長生要繼續抽那幾根木樁,遲鈺長只能動手。弗恃他們趕到時,這兩人已經打起來了,姜曲見長生和遲鈺長打得不分高下,用的招數還是一樣。
姜曲道,「上長生身的好像不是一般的鬼,不會本來就是九宮山的吧。」
韋虹瑛道,「說那麼多,還不去幫忙。」
憐玉撲了上去要抱住長生的,可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又把雙手舉起來了,長生曲起手肘頂了他肚子一下,也算是切身體會方才弗恃的痛楚了。
司馬鹿鳴和姜曲上前一人摁住長生一隻手,長生施力,拉住他們相互撞,姜曲躺在地上撫著額頭道,「鹿鳴,你腦門怎麼這麼硬。」他頭都要裂開了。
弗恃也有些惱了,嚇唬道,「你再這樣,我非打得你魂飛魄散不可。」遲鈺長將銀槍橫在弗恃面前,不許他再往前一步,弗恃納悶了,「你們九宮山不是見鬼就殺,見妖就誅的么,攔著我幹什麼。」
弗恃推開他的銀槍,沒想到遲鈺長又糾纏上來,「這是本門的事,本門自會處理,不需弗恃道人插手。」
弗恃指著自己,想問他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這鬼上了我徒弟的身,現在你跟我說不關我的事。」
遲鈺長道,「你身上的嫌疑還沒有洗清,為了你們玉虛著想,我勸你還是帶著他們幾個回去。這是本門禁地,是不許外人進來的。」
「要我回去當然可以,讓我把那隻鬼抓了。」弗恃解了葫蘆,打算一會兒找機會把那隻鬼逼出長生體外吸進葫蘆里。銀槍將他葫蘆挑開,還好弗恃眼明手快,勾住繩子沒讓他把葫蘆搶了,「難道這鬼還真是你們九宮山的,你還要包庇不成么。」
余箏漣和韋虹瑛飛身跳上鐵鏈,那鐵鏈承載三個人的重量,晃動得厲害,韋虹瑛身子也跟著左右晃了一下,勉強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