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凝脂露
饅頭那六條尾巴鋪在地上,白得似雪。長生實在是想摸一摸一邊吃一邊盯著。饅頭看穿了她的心思,六條毛茸茸的尾巴自動纏到了她身上。這洞府裡頭比外頭要涼快許多,皮毛纏上來不覺熱,反倒是很舒服。
饅頭感觸,「小恩公跟著道長求仙問道,修為真是長進了。初初遇見小恩公時我還只有三條尾巴,多的大恩公指點了。」
大恩公?「你是指我義父么?」長生問。
饅頭點頭,「那時修鍊遇到了阻礙,我不像如今子孫後人這樣命好,遇上想不通的,還能找長輩指點請教。那時完全只能靠自己領悟,以致有想不通的,思考了一百年還是一樣想不通,長不出第四條尾巴。結果下山覓食時就被小恩公抓了,倒也是我的造化,得了大恩公一語道破,導我向善。我回到洞府後更是比從前要勤奮修鍊,每月初一十五則是化身為人,到附近鎮上贈醫施藥,這修鍊果真是事半功倍。」
弗恃說道,「那看來長生的義父也是位不簡單的人。」
他想起自己曾想徐清探聽過嚴無名是事。徐清與他不同,向來是循規蹈矩以身作則的,長生這樣的資質,他卻是願意破例打算收她入門,他猜估計欠下的人情不小的。
只是徐清不願說,弗恃更是認為自己猜得不錯。
「我義父是閻王廟的廟祝。」田家村的閻王廟基本根本沒香火,不似外頭香火鼎盛的寺廟,求了簽還能找廟祝解簽,她也不曉得義父到底會不會解簽,解得準不準,簡單還是厲害,但義父就是義父了。
饅頭拉過長生的手道,「我曾回去想找兩位恩公的,卻是沒找到那個小村子。」
長生道,「我們家沒搬家,田家村也沒搬。」
姜曲笑,「她不是說你家搬家了,她是說找不到你家。」他倒不覺得這隻有六條尾巴的大妖怪會是不識得方向才沒找到地方,若是方向感極差,那是連東西都區分不開的。但她帶他們回洞府時清楚得很。何況這妖怪五感極強,就如卦燎懂得認氣味一樣,狐狸狼犬的鼻子也是異常的靈敏的。
去而復返卻是沒找到,會不會是有人設了法界?
「我一直在找恩公,總算是上天待我不薄,今日總算是找著了。」饅頭喚她子孫上前,「瞧我一高興就忘了禮數了,你們都過來拜見恩公,給她磕三個響頭。」
長生搖手,「不用了。」這陣子好像老是遇上把她當老人家施禮數的,可她明明也沒上歲數。這磕頭還是應該晚輩向長輩施比較合適。
姜曲低聲玩笑道,「長生,你之前跟薛家的姑奶奶同輩,現在跟他們的老祖宗同輩,你這輩分我都不知道怎麼算了。」
十五位姑娘和一位公子上前跟長生請安問好。
弗恃道,「真是多子多福氣。」連打架都是一塊兒上的,剛才若是換了別人,怕當真就被他們以多勝少了。
饅頭說道,「塗山氏到了我這一代只剩下我一人。凡人也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自然不能讓這個姓氏就此斷絕了的。如今開枝散葉,倒是女兒成群,只是她們都已出嫁。怕我一人孤寂,便是每一家挑了一個伶俐的丫頭來陪。」
姜曲微訝,「塗山?」這個姓氏可不一般,候人兮猗,傳說大禹的妻子塗山女嬌就是一隻九尾狐狸。
饅頭很是以這個姓氏為傲,「我們家的崽子生下來便比其他的狐狸要聰慧靈性,修鍊也更容易。小恩公是否有夫家了?」族中幾乎都是女兒,唯獨一脈男丁,她指著那公狐狸想做媒,「這是我曾外孫女和一個凡人生下的孩兒,樣貌清秀還算好看,小恩公若沒有結親,給你做個丈夫如何?」
如今報恩已是不興送東西了么,興送丈夫?長生出了神,她能不能開口要幾個大餅就得?
弗恃想了個合理的借口幫她推了,這長生已經是魂游,讓她自己開口,難了,「她已經和龍族太子訂了親,龍太子可是喊她一聲媳婦的。」
饅頭不免有些失望,可知長生已有了好歸宿,也不勉強她非要再結親。「那這二位公子呢?她們別的不說,樣貌卻都是漂亮的,若看到喜歡的,可結作良緣,若是想享齊人之福也是可以。雖是不能天長地久,但也能做幾年夫妻。」
那十五個姑娘排做一排,果真箇個如花似玉,肥環燕瘦各有各美態,正十分興奮搔首弄姿使勁解數的勾引。可惜二人皆是坐懷不亂。
饅頭問,「可是覺得她們不夠漂亮?」
正當姜曲想著如何開口不會太傷這些姑娘心時,司馬鹿鳴卻直接說了,「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
饅頭輕嘆,「倒是可惜了,否則依著二位的容貌,生出的孩子必然也是好看的。」
姜曲想到她主動要求結親,長生也就罷了,但對他們兩估計是存了壯大她塗山氏一脈的心思,多誕些子嗣。所以巴不得讓他們享氣人福,但他可不想被當了繁衍後代的工具,他是寧可回去玉虛繼續周遊在師姐師妹之中的,那才逍遙。
饅頭看向長生求道,「小恩公為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歡。他們自出生到現在還沒有名字,不如也由小恩公取了吧。」
長生道,「我怕我起得不好。」饅頭這個名也是她因飢餓而有感而發,一時並沒什麼靈感。
饅頭厲色道,「沒有恩公就沒有我,更是沒有他們,恩公賜的名字,不論起得好壞都該感激的接受,誰若不知好歹的,我第一個先抽她五十鞭子。」
長生忙道不必這麼嚴重,「我試試給他們起名字,若是不喜歡的,後面想到了好的再改就是了,不一定真要用一輩子。」
饅頭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對她,不論說什麼,她都答應。聽到饅頭說了不會為名字去為難子孫,她才開始努力的想著,該起什麼名字。
長生看著這滿桌的菜,卻是沒有甜點的,她靈光一閃,指著一個鵝黑色衣裳的姑娘道,「她叫芝麻。」然後又指一位深紅色衣裳的的,「她叫紅棗。」淺紅色衣裳的,「花生。」
名字全是吃的。
姜曲都不知該不該笑,塗山芝麻、塗山花生……
「謝謝小恩公。」異口同聲,也跟著他們老祖宗來稱呼了。狐狸們得了名字很是高興,日後再去引誘男子時問起她們閨名,也就不會不知說什麼好了。
小猴子爬上長生的膝蓋,猴爪子輕輕的撓著長生的手。司馬鹿鳴道,「師姐也幫它取個名字吧。」小猴子順手撈下桌上一隻桃子,一下子便把果肉啃光了,隨手扔了核。
長生見饅頭他們人人歡喜,自己也就被感染也變得歡喜起來,她笑道,「它喜歡吃桃子,就叫它桃子怎麼樣?」小猴子頗為滿意這個名字,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饅頭誇讚道,「小恩公真是會取名字,不如多想幾個,日後等他們也有了孩子,就可以拿來用了。」
弗恃慶幸這些狐妖對長生態度和善,不是惡輩,若是長生突然想起了叫花雞,又是以此給他們命名,塗山叫花雞,換做性情暴躁的,估計要掀桌子吃人了。
弗恃道,「起名字這事不能馬虎隨便,她起了這麼多,這好名已經用完了,還是等下次吧。」怕她再取下去,當真是要用到桂花糕,佛手酥這些名兒了。
饅頭笑道,「說的高興都忘了幾位周居勞頓肯定是很疲憊了,我讓人安排好客房,幾位請講究著先在此處歇一晚吧。」
長生突然想起,問,「饅頭你知不知道零陵香?」
雖說薛懷讓給了他們找尋藥材的方向,但也不可能精準到某地某路某村某寨,只能指個大概的範圍。他們一路往這來,就因為所指零陵香在這附近。
「零陵香?織罔崖下有一洹牲泉,零陵香就生在泉中央一塊石上。小恩公問這做什麼?」
「我想取這零陵香。」
饅頭輕蹙眉。「這可難辦了。兩百年前,從南海遷來一鮫人,就住在洹牲泉下。我與他是鄰居,所以再清楚不過,他可沒有我這樣好說話,恨極了凡人。從前也有過人想去摘零陵香的,都被他吃了。」
姜曲正摘了一顆葡萄要嘗,「吃人?我好像沒聽過鮫人會吃人。」
饅頭道,「萬千世界,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善惡一念之間,吃人是一念,不吃人也是一念。佛神仙但凡有起了惡念私念的,墮落成魔成修羅也不是不可能的,而我們這些妖,只要秉善念善意修鍊,成神成仙也是有望的。既是如此,為何鮫人就不能吃人呢?」
姜曲聞言,確實是覺得自己這話顯淺薄了,真心實意道,「我受教了。」
饅頭為長生著想,不由勸說,「那鮫人太兇悍了,你們還是不要靠近的好。」
長生固執,「可我需要零陵香。」不管是住了鮫人,還是住了老虎,師父的眼睛都要治的。
弗恃並不著急,這眼睛該好的時候自然會好。「天下之大,也不一定只有此處有,不得,就去別處找。」
許別處真的有吧,但也不是這麼容易找的。好不容易從薛家那打聽了消息,若是放棄了,也不曉得找到什麼時候才能把藥材湊齊,她真的不想師父一直看不見。
饅頭道,「這樣吧,我明日讓芝麻走一趟,不提恩公你們,只說是我要,看他願不願意交換。」
長生道謝,饅頭只說她的大恩還沒有回報,這點事不必言謝,讓紅棗領他們先去休息。
長生睡到了丑時,就被兩個丫鬟搖醒了。說領了吩咐要帶她到後院,她迷迷糊糊的跟著,走著走著感覺到一股熱浪迎面撲來把她熱清醒了。饅頭手裡提著一個籃子,先是往池子里撒花,見扔得差不多了,又換了一個籃子,抓了一把似豆子一樣的東西往裡扔。
長生道,「你是在煮湯么?」這麼早就開始做早飯了?
饅頭放下籃子,拉長生走近池子看,長生見那湯水紅紅的,顏色不太好,聞著味道也有些怪,色香味,第一第二項都沒占上優勢。
饅頭上下打量她那密不透風的白布,「見著恩公太開心了,都忘了問你這臉是怎麼了?」
「之前被雷劈了一下,師父就讓我包著了。」
「雷劈!」狐狸怕雷,即便饅頭如今修得了六條尾巴,聽見雷聲還是下意識驚得找地方躲的,「不論是人還是妖,只要是女的,這臉都是很重要的,就算是只留一道疤痕,那都是破了相,這一輩子都要毀了。」
長生想起姜曲不斷給她灌輸的那些觀念,笑道,「沒關係,就算破相了,我也可以做一個發憤圖強的醜女。」
「這是什麼話。」饅頭指著那池子道,「正好這池子本身就有些藥效,我又是往裡頭扔了一些養顏的藥材,你一會兒把白布解了下池子里泡一泡,要從頭到腳都泡,然後再往身上摸上凝脂露,這身上的傷痕許就能去掉了。」
饅頭又是指著池邊放著的一瓶東西,告訴長生一會兒要往身上塗抹多少分量合適。其實她真的不介意做一個自強不息的醜女人的,不會餓肚子就得了。
不過可以洗澡……
「我沒問師父,他同不同意我拆了這些布,他讓我至少十天不能碰水的。」
「怎麼會不同意,這又不是一般的水。」饅頭伸手進池裡探了一下溫度,「雖然有點燙,但忍忍就得了,泡半個時辰再起來,再把白布纏回去就得了。」
丫鬟將打回了原形的紅狐狸和黃狐狸抱了進來。
她們兩,她也幫取了名的,這隻紅色的狐狸她的親娘聽聞跟紅棗和花生的親娘是一胎三子,她們三個樣貌特徵都隨了母親的,所以顏色也相近。
長生便給紅色的這隻起了命叫枸杞,黃色的那隻黃豆。
饅頭道,「小恩公可以幫我抱著它們兩一塊下去泡么?這對它們身子也是有好處。」
長生覺得這池子還真是熱氣騰騰,都蒸出白氣了,朦朦朧朧,熱得她腦子有些昏。
饅頭帶著丫鬟出去了,枸杞和黃豆迫不及待就跳進池裡,長生見它們這樣精神,的確不算是重傷,只是五十年之內變不得人了。
長生暈暈乎乎的把白布拆了,下了池子,剛開始時覺得水溫熱得皮膚受不了,但忍著適應了倒是覺得舒服了。最主要的是,她能盡情的撓她的癢了。她潛下水裡,從頭撓到腳,反正能撓的都撓了。
兩隻狐狸本在歡樂的用狗爬式划著水追逐玩鬧,結果看到一大片一大片黑色的東西浮了上來,驚嚇得躲到角落,那東西在池上飄著,它們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壓了一下,像木片那樣壓下去又浮起來了。
長生閉著眼半個身子從水裡出來,用手抹了水才敢睜眼。兩隻狐狸與她成一個對角遙遙望著。受到的驚嚇更大了,長生朝它們游去,它們便立馬躲開眼神很是陌生。好像認不出她了一樣。
長生道,「我給你們洗一洗,就不會生虱子了。」
狐狸聽到是她的聲音又是辨認好久,才主動遊了過去。長生翻開那身毛幫它們洗身子,一直給卦燎洗澡都洗出經驗了,手勁拿捏得正好,舒服得它們四肢朝上浮在水面,任她搓揉。
等洗乾淨了,就跳回地上不停的晃動身子想把水甩干。長生按著饅頭叮囑的,倒了一點凝脂露到手上,聞著有蓮蘭花的幽香。她往臉和四肢塗,可後背塗不上,手夠不著。
枸杞把瓶子打翻,爪子上占上了凝脂露,疊羅漢那樣黃豆在下給她踩腳,啪啪啪爪子拍上長生的背幫她塗。長生笑道,「謝謝。」
她把白布洗乾淨了纏回身上,也看到池裡飄著的那些黑黑的東西了,想著可能是她這幾日積攢下來的污垢,髒了饅頭的池子。
饅頭讓長生泡半個時辰,那就是算好了時間進來的。她問道,「泡了這水有沒有覺得身子舒服些?等過了幾日你把這白布拆下來看,就知道這水有多好了。」
長生歉意道,「這池子被我弄髒了。」
枸杞和黃豆小步跑到饅頭腳邊蹭她的腳撒嬌,饅頭把它兩都抱起來,往那水池瞟了一眼,「沒事的,我讓丫鬟來收拾清理就好。其實這池子也算不得是我的,這洞府之前的主人年歲大了壽終正寢,就把洞府送給我了。這池裡的水可是修蛇的血水。」
長生瞠目結舌,「血?」
饅頭拍了拍額頭,近來真是忘性大,忘了在她下池之前跟她說了,「是啊,蛇能換皮,退掉那層老皮,就更年輕漂亮了,小恩公洗了后也一定能換掉那層壞皮。」
長生抖著手指著那瓶凝脂露,「這不會也是妖怪內臟之類的切下來做成的吧。」
饅頭道,「這個是用草藥做的。小恩公不必太在意了,那條修蛇作惡多端,才會被之前的主人給收拾了放掉了血有了這個池子。我們一直使用池水來沐浴,皮膚光滑細嫩又是白裡透紅。變成人樣去勾引,一日比一日好看,上當的色胚也就一日比一日多。」
說罷還特意轉了一圈,果真是身段窈窕,膚如凝脂水潤水潤的。
話說這麼說,可用血來洗澡始終是……「我能不能再用清水洗一次啊,有點黏糊糊的。」
「黏的就對了,上面還有藥效,你忍等滲進皮膚里了也就不黏了。」見長生已經把布包好了,就幫她撿了外套給她披上讓她回去接著睡。
長生扭著身子走了,只因為全身都黏。
饅頭輕斥枸杞和黃豆不許再打鬧,回房之前吩咐丫鬟進來清理,那兩個丫鬟找來一個平時撈魚用的網子,去撈那些浮在水上的髒東西。沒得主人同意,她們不敢下池,這修蛇的血水又是珍貴,只能用網子撈不能用瓢舀。
否則少了一點,也是要挨責罰的,那髒東西是成片成片的,並不分散,所以也沒花多少工夫,一盞茶的時間就清理了。
其實一個丫鬟道,「這好像是皮。」不過烏漆墨黑的顏色,她也不確定。
另一個看了一眼,倒覺得比較像是切得極薄的牛肉乾,「怎麼可能是皮,這血池再有效,也不可能泡一泡就蛻了皮。夫人她們往時泡了也是兩三月才見效果的。也不必管這個是什麼,扔了就完事了。」
把這些裝進袋子里,拿到洞府外去扔了。
這狐狸窩依著那地形走勢建得比較特別,府邸在洞中,但這山洞卻不是完全的封閉的,走到中庭,頂上有一大洞。外頭要是傾盆大雨,中庭這也會下雨,外頭要是下了雪,中庭的草地上也會蓋上一層雪。
不必出洞府,四季變化也能盡收眼下,得沐日月恩澤,她都好奇是什麼樣的妖怪建得出這麼漂亮的宅子。
長生抬頭,此時正是月上中天,月亮正好就爬到洞口上,月光從頂上歇下來,是成圓柱狀的。與她平日看到的,廣闊無垠月色戚戚的景象不太一樣,別具另一番的美態。
比平時的更像是月餅,且是包了餡料分量十足的五仁大月餅。
長生望著那月亮傻笑。
「小恩公。」
狐狸洞里唯一的男丁,長生給他起了名叫薏米,他是唯一襲了饅頭一身雪白的皮毛的,眉心用丹脂繪了梅花的圖樣。洞里其他的狐狸額頭上也畫了花,但只有他和饅頭畫的是梅。
薏米的長相和姜曲一樣陰柔美麗,所以眉間繪了花卻是一點也不奇怪,反倒錦上貼花襯得他樣貌更好看。愛漂亮也是狐狸精的天性,男女一樣。
「小恩公怎麼一個人在這?」薏米問。
她去的時候有丫鬟給她領路,不過回來時她們去收拾了,她也就一個人走了。「我剛去泡了水。」
「是去血池了吧。」薏米怕她看不到路,到中庭摘了一朵花,攤在掌心中施了狐法,那花就變成一盞燈籠了,就是光不如蠟燭的明亮,帶了點幽暗的綠色。
「老祖宗很是看重小恩公,我們妖怪就是如此,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很是不喜歡不分青紅皂白就抓妖的和尚道士,不過我看得出幾位與他們不同。」
「我師父和師弟都是好人。」想了想,又是打保證道,「我們玉虛都是好人。」
「我給小恩公帶路吧。」他好奇問,「玉虛是在昆崙山吧?那裡漂亮么?老祖宗不喜歡我們貪玩,想讓我們專心修鍊。芝麻她們常常偷溜出去,但也不敢跑遠。」
長生憨笑,「昆崙山很漂亮。我要是像師弟他們讀書那麼多就能形容給你聽了,可是我嘴笨,只會說它很漂亮。」
薏米笑道,「等有一日,我本事練好了,老祖宗也准我遠遊了,我定要去昆崙山看看。」
長生的隔壁左邊住的是司馬鹿鳴,右邊住的是姜曲。兩人的窗戶都沒關好。司馬鹿鳴的房中傳出冷森森的聲音,「出去!」這聲降了幾度,別人聽不出去,因他說話都是這樣冰冷的語調,但長生聽出來了,他很生氣。
花生那嬌滴滴的說話聲也緊跟著飄了出來,「花前月下,怎麼能辜負這樣的良辰美景呢,公子你就從了我們吧,我們也不會死死糾纏於你,一夜就成。」
紅棗也道,「夜深露中,公子就忍心看我們這樣苦苦哀求也無動於衷么,你怎麼這樣鐵石心腸。公子,紅棗體弱覺得好冷,你摸摸看,這手冷得都成冰了。」
薏米搖頭嘆氣,「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長生走到窗前,見花生紅棗已褪了外衣,就穿著肚兜和內裙,露出後背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長生楞了楞,房裡的人也楞了楞。她們分明是見長生不在了,才發起了攻勢,卻沒想到她這麼早回來的。若是順從,早就速戰速決了,司馬鹿鳴卻是不配合才這般不順利。
長生整張臉皮都燒起來了,這時候應該說什麼好?她思索了良久,結巴道,「打……打擾了。」幫著把窗戶關上。
司馬鹿鳴追出房去,花生和紅棗不甘心半途而廢,一左一右拉住司馬鹿鳴的手,順便吃吃豆腐摸一下他結實的胸膛。司馬鹿鳴皺眉,也不曉得哪抓出一把嗆人的胡椒粉朝她二人扔。
花生和紅棗變回狐狸模樣,不停用爪子揉著眼,眼淚流個不停。
「師姐。」司馬鹿鳴欲解釋。
姜曲的房門也突然開了,「我雖是長得玉樹臨風,可內在十分單純。這種事不適合我,姑娘還是去找別人吧。雖是比我好看的難找,但稍稍差一些的還是能找得著的。」
姜曲抱著衣服,上衣已是被剝光了的,就生一條褲子。這些狐狸精真是不能小瞧了,還以為看在那長生份上會有所收斂,沒想到如餓虎撲羊,半會都不能鬆懈。
桂圓和蓮子扯住姜曲夾在腋下的衣服袖子,想把他拉回房裡,若是不得就使強的。長生見他光著膀子,趕緊捂了眼拔腿就跑,不過不是往房裡跑。
薏米道,「小恩公,你去哪!」
「我要去找水。」長生捂眼捂得嚴實,看不到路踩中了石頭摔成了惡狗吃屎。
第二日用早膳時,長生一直捂著左眼。饅頭關心道,「眼怎麼了?」長生搖頭不肯講,饅頭拉開她的手,見她眼皮上冒出一顆痘。
長生沒長過針眼,以為這就是針眼了。因為昨日看了不該看的,又沒及時洗眼睛,「我要不要找針把它挑開?」
弗恃伸手在她眼皮上摸,那痘很小,她不忌口,燥熱的東西吃多了就會這樣了,「熬些清茶去火就可以了。」他聽到起筷聲,又道,「你們兩今日不許吃東西,出去罰站,站到巳時才許休息。」
司馬鹿鳴和姜曲也不辯解,放下碗筷出去站了。
饅頭想為他們求情,畢竟理虧的是紅棗她們。她都已經是吩咐了,住下來的是客人,不許把心思動到他們上頭,這幾個小輩還是定力差,陽奉陰違。
「錯的是她們幾個,要罰站也該是她們去罰站,跟那兩位公子沒有關係,他們是正人君子,對這些姑娘也是守禮規矩。」
紅棗她們見饅頭生了起,不敢再動筷,她們原本也用不慣筷子的,都是用手抓著食物吃的,只是長生來了,饅頭便讓他們也學著人間的規矩,使筷子。
栗子故意踩了花生的腳,抱怨她們昨夜去勾引人,沒告訴她讓她跟也去,就她們喜歡俊俏的公子么,她也喜歡的。可她沒去成,卻也還要跟著受罰。
栗子踩花生,花生就踩回栗子,桌下互不相讓。饅頭拍案罵,「成什麼話,即便是剋制不住,難道就沒聽過兔子不吃窩邊草么,你們當真是連兔子都不如。」
弗恃道,「我知他們沒有冒犯幾位姑娘。」他就住對面,當然聽得一清二楚,「我罰他們是因為別的。」日日教他們法術,進步也大,不想傷那幾個姑娘而把她們趕跑的方法多了,卻是因為她們赤身露體引誘,亂了方寸。
芝麻用完了早膳就和栗子兩個,拿著饅頭準備好的厚禮往織罔崖去。午時時她們兩回來了,禮物卻是原分不動的,長生便想這商量是商量不成了。
饅頭道,「我領幾位去,真不得,只能用其他方法了。」比如偷,再比如搶。
薏米思量了一番,說,「做了兩百年鄰居還是不要撕破臉的好,老祖宗還是不要去吧。我認得路,我領他們去。成功了固然是好,若是沒成功,被發現了。老祖宗儘管說是我不受教頑劣自個的主意就好。」
饅頭看著長生道,「那怎麼得,我要跟著你們才放心。」
薏米提醒,「老祖宗該準備閉關修鍊了。若不是因枸杞和黃豆,也不會耽誤了。」
弗恃道,「就照他說的辦吧。」
閉關修鍊就是為了突破修為的局限,估計也是到了要緊的時候了,要了成了,第七條尾巴也就出來了。這隻狐狸活的年歲算不得老,卻是有了六條尾巴。
人的修鍊畢竟和妖的修鍊不同,他不得其要法要領,饅頭如今的道行說是得了長生義父指點才突飛猛進,他又不禁想長生的義父估計不僅僅是個廟祝。
他們先回去取馬車,藍衣女見求神拜佛的終於把他們等回來了,高興的變回狐狸追著尾巴轉圈,他們不知它一個人在這真是很無聊,它最怕悶的。
長生道,「饅頭說零陵香長在洹牲泉中間的石頭上,鮫人住在水裡,他鼻子不知靈不靈?」要是大老遠就聞到他們的氣味怎麼辦?
姜曲道,「隔著水,就算鼻子好使也聞不見的,小心點不要驚動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