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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遇上狐狸精

  司馬鹿鳴背著長生去了一處草木豐茂的地方。好在她恢復了些許力氣,雖說速度慢了些,但還是能自行解決。否則男女有別荒山野嶺可真不曉得去哪裡找姑娘來幫忙。姜曲也跟來了,長生畢竟是有份吃了他做的東西才鬧的肚子,要是因此而有三長兩短,他可就要悔恨終身了。


  因怕她一個姑娘家不意思,兩人特意站遠了些。


  長生抬起頭,望著天上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空山新雨,草木的清新香味掩去了其他味道。這般有意境的方便,她倒也是頭一回,在解決人有三急的人生大事同時,倒也莫名其妙不合時宜的生出一絲絲閒情逸緻來賞月。


  山林之間突然飄蕩而來銀鈴般的笑聲。


  姜曲扭頭,見到有三名女子,提著燈籠,分別穿著紅黃藍顏色的衣裳,皆是碧玉年華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輕薄,青黛畫眉,行搖雲髻,擺弄著柳腰,談笑著朝他們走過來。


  黃衣女子最先瞧見了他們,笑道,「大晚上的怎麼會有兩個男的在這。」她小步上前來看,見司馬鹿鳴和姜曲皆是玉樹臨風,儀錶堂堂,頓時心花怒放,急忙朝著兩個姐妹招手喚道,「快來看,這兩人生得可好看了。」


  其他兩名女子也跟著湊了上來,仔細打量他二人的樣貌。異口同聲道,「果真生得好看。」


  姜曲笑道,「幾位姑娘生得也是如花似玉。」他與司馬鹿鳴都察覺可能是遇著妖怪了,不然大晚上的自是不會有年輕的姑娘趕山路的。


  紅衣女子問,「二位公子在這做什麼?」


  姜曲彬彬有禮道,「等人。」


  這三名女子做派十分大膽,身上散著幽香,欲將身子靠到他二人身上。司馬鹿鳴往左挪了一步,她們想親近卻是沒親近成,那黃衣女和紅衣女跌坐到地上,嬌嬌痴痴喊著疼。


  還以為司馬鹿鳴會來扶她們一把,結果半天都不見他動作。一抬頭,對上他冰冷的視線,真是冷的如臘月天冰雪交加的時候,都要凍成冰柱子了。


  藍衣女依偎在姜曲懷裡抱著他的腰,鼻前縈繞的是男子陽剛的氣息。許久沒人經過這裡了,偶爾有經過的,也都是長得彪悍其貌不揚又不解風情的莽夫,當真是千載難逢才遇上了兩個這般丰神俊朗的。


  藍衣女見姜曲不似以往遇著的登徒浪子沉溺於她的美貌對她毛手毛腳,而是兩手舉高十分規矩。姜曲假裝不知她們是妖怪微笑道,「姑娘生的貌美,夜裡還在外頭走動不安全,還是快回家吧。」


  紅衣女站起來,見司馬鹿鳴冷冰冰的,不好接近,轉而也把心思動到姜曲身上,指向一處說道,「姐妹三人才去娘舅家探親回來,舍下在不遠,家母很是好客。若不嫌棄,不如到舍下喝杯水酒。」


  姜曲道,「幾位姑娘還是快回吧,我們在等人。」


  黃衣女興奮道,「也是如二位公子這般英俊瀟洒的人么?倒是可一同請到家中,家中有十七位姐妹,個個都是生的貌美如花。公子若願意的話,我們給公子斟酒,吟詩作對好不快活的。」


  姜曲搖頭道,「我們兩酒量淺,一杯就醉的。」


  藍衣女嬌羞道,「舍下客房多得很,二位醉了,歇在舍下就行了。我們姐妹中,但凡有公子看得上眼的,都願意伺候。」


  長生終於方便完了,弄乾凈后抽上褲子窸窸窣窣的踩過茂盛的草叢走了出去,她有些傻眼,一時弄不明白怎麼多了幾位姑娘。


  三名女子一同打量著她,見她白布包紮得嚴密,分不清她是男是女。長生傻乎乎的朝她們點頭招呼,看到她們窈窕的身段,屁股那搖擺著一條大尾巴。


  紅衣女見她一直盯著她的臀看,便先入為主的以為長生是男的,起色心了。想著他們三人既是朋友,她若是勾引了一個,其他兩個也只能乖乖的跟著去了。


  便是過來攀住了長生的左臂,很是親昵,抬起臉來,嘟著櫻唇嬌媚的問道,「公子,奴家生得美么?」


  那是一張狐狸的臉,身上的皮毛是火紅的顏色。長生點頭,是很漂亮,她還沒見過紅色的狐狸。現在天熱,她們身上還有一層皮毛,估計比她纏白布還要熱的,難怪穿得這樣輕薄了。


  紅衣女邀道,「不如和你兩位朋友到舍下喝杯水酒吧。」


  「我不太會喝酒的。」一說話,就暴露她是個姑娘了。


  「你是女的!」


  長生依舊盯著她們的臀看,「是啊。」


  「那你在看哪」眼神竟是比那兩個男的還放肆。


  長生道,「我從前放生過一隻白色狐狸,我義父說狐狸很聰明的,我若是懷著善意把它放走,有一日它會回來找我報恩。你們認識它么?」


  那時好像也是七八歲時候的事,她和義父很久沒有嘗過肉味了,她就去借了一個籮筐和木條設了一個簡單的陷阱,本來想著抓中一隻兔子或是麻雀也算是運氣了,沒想到卻是逮中了一隻腿上帶了傷的狐狸。


  義父讓她幫那隻狐狸包紮了腿傷,那時她找不到能包紮的布,還是忍痛著從她衣服上撕下一塊幫它處理的傷口,養了兩日就放了。


  那三名女子緊張起來,黃衣女更是破口大罵,「你說誰是狐狸!我們姐妹好心想招待你們,你們不去就算了,做什麼罵人!」


  長生心急想解釋,她沒罵她們,只是想著都是同類,問她們認不認識而已,不認識也就算了。


  枝葉被人撥開,瑩瑩燈火後邊,隱約是一名男子,半個身子隱在樹叢后,又是離他們離得有些遠,瞧不清面貌。他開口道,「你們三個怎麼還不回去,母親著急,讓我來找你們了,看回去了怎麼罰你們。」


  三名女子就怕今夜勾引人卻沒成的事傳出去丟人,便嚷著遇見幾個登徒子糾纏不休才耽誤了。


  姜曲好笑,「這登徒子是指我們么?」


  見到那男的轉身離開,三名姑娘趕緊要追上去,長生想起了什麼,忙道,「你們別往那走。」


  紅衣女沒好氣罵道,「關你什麼事!」罵完便是加快了腳步,一下就沒了人影了,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三聲尖叫。


  長生吶吶道,「可我才剛在那裡方便過。」


  弗恃聽到腳步聲,懶洋洋的翻過身問道,「怎麼去這麼久。」


  長生可以自己走了的,就是腳步還有些浮,走慢點也就好了,可司馬鹿鳴還是堅持要背她。姜曲笑道,「遇著了妖怪,閑聊了幾句。」


  弗恃慢悠悠的坐起身,盤著腿教導道,「斬妖除魔不表示可以胡亂殺生,妖不犯人,人不犯妖,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最好的相處之道了。既然回來了,就練練法術,臨睡時再把道經背一背。長生身體不舒服,她就免了。」


  司馬鹿鳴把長生放下。


  弗恃自說要振作后,對司馬鹿鳴越發督促得緊了,從前知他不會怠慢了自己的課業都是放羊吃草的。現在只要閑暇,便要檢查司馬鹿鳴修為進展,並適當的指導,同時讓他自己細細琢磨各中訣竅,隔兩日就問心得。而姜曲跟來了,他也就一併教了。只可憐姜曲,本來以為擺脫了余箏漣能偷懶了,願望卻是落空。


  足足練了一個時辰才許休息。


  姜曲累得躺到地上,枕著手臂望天,長生小聲的問,「你是不是真會千里追蹤的法術?」


  姜曲朝弗恃那瞅了一眼,也小聲回,「騙師叔的。」


  長生夜裡又去拉了三次,到了第二日腹瀉才稍稍緩解,因食慾受了影響,沒吃多少東西,也就沒什麼能拉的了。弗恃讓司馬鹿鳴快馬加鞭,趕到下一個有人煙的地方。


  就這樣在晌午時候,終於是去到了一個小鎮。弗恃給長生把脈,發現她手心一直在出冷汗,只拉不吃身子虧損得厲害,人都快虛脫了。先是找了客棧落腳,又是寫了張藥方子讓姜曲去抓,回來后熬了葯給她服用。


  長生這幾日一直在勉強自己吃些味道很重的膳食,鹹得極致的,苦得極致的,酸得極致的,她都喝了,再喝這葯也就嘗不出什麼滋味了,咕嚕咕嚕就灌進肚子里。


  「好好休息。」弗恃摸摸她的頭,叮囑道。


  「師父師弟你們也去休息吧。」他們一直照顧她,也是很疲憊的,她堅持著要等他們都出了房門她才合眼,弗恃他們只好先回房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感覺額頭髮熱了,她幾乎沒生過病,卻是一病起來感覺像去了半條命,比割了手傷了腳還難受。弗恃告訴她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也是要慢慢再修養幾日了。


  她以為自己發燒了,伸手摸了一下額頭,卻是摸到了另一隻手。她犯迷糊了,她的左手放在身側,右手放在頭上,多出來的一隻是誰的?眼睛拉開一條縫,朦朦朧朧中看到重明坐在床頭。


  「重明?」


  重明面無表情,那隻手壓上她眼皮,黑乎乎的再也什麼都看不到了,她病的很難受,也不想掙扎,想著就算現在重明要把她弄死了,那就弄死了吧。先讓她再睡一會。


  然後這一覺就安穩的睡了兩日。


  她醒來后只覺得精神抖擻,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披了外衣,就下樓去找吃的。這時候正是用午膳的時候,客棧生意興隆坐滿了人。


  姜曲左手拿著碗,卻是一口飯沒動過,一直給長生夾菜,「真是可憐,餓了兩日都清瘦了。」


  長生臉上的布纏成那樣,原也看不出是瘦了還是胖了。她抱著飯桶,臉幾乎沒有埋進去,捨棄了筷子改用勺子來挖。吃了三桶以後,又是風捲殘雲的把桌上的菜一掃而空。


  司馬鹿鳴喚了小二上來又點了菜,這店小二已是來回三次給他們加菜了,廚房裡剩的米飯都給這姑娘一個人吃光了的,只能再煮,請他們等等了。


  「師父……」長生嘴裡含了飯粒,口齒不清。


  弗恃道,「咽下去再說。」


  長生嚼了兩口吞下,「師父,我好像見找重明了,但我不知道是我真見著了,還是我做夢了。」


  弗恃擱下了筷子,能吃的都被長生吃了,長生從不挑食所以連蔥蒜都沒放過,他也只能等菜重新上了才能吃了,「什麼時候見的?」


  「就是我病的時候看見的。」就坐在她床頭,居然一句話都沒罵她,她想會破口大罵的才是重明。


  弗恃沒再問,只讓她多吃些,要吃飽了才能養好身子。


  樓上雅座下來兩位姑娘,本來想著渾水摸魚,趁著那掌柜正是忙碌給人結賬,排隊的人又是吵嚷著快點的時候扔了銀子就跑,若是法術再高明些也就矇混過關了,哪知那兩錠銀子沒維持多久就變回兩片樹葉。


  掌柜的還以為自己忙昏了眼,眯眼再看還真是兩片葉子,以為兩個丫頭誆了他,打算吃霸王餐,立馬吩咐店小二把人攔下,打算先禮後兵,「姑娘,你還沒結賬呢。」


  兩個丫頭耍賴道,「銀子不是給了你么,這麼多人看見了。明明拿了又找我們要,你這家是黑店不成。」


  掌柜的從櫃檯上拿了葉子給其他人看,讓他們評理,「我們這家店在這裡開了這麼久一直是童叟無欺的,哪個街坊鄰里不豎起大拇指誇的,給了就是給了,沒給就是沒給,絕不會冤枉你。你們塞了兩片葉子過來就當銀子充數,哪能這樣不老實。」


  兩人一口咬定,「我們給銀子了,你這老頭可別想欺負我們。」


  店裡還要做生意,沒功夫一直糾纏著這件事。掌柜本想著不為難她們,結完賬就讓她們離開。但見她們毫無悔意,也惱了,「既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就把你們送官,讓官老爺判好了。」


  長生咬著筷子,見那兩個姑娘身後晃著大尾巴,「是那天晚上的姑娘。」那幾隻狐狸。


  姜曲背著身坐著,聞言回頭看,「還真是。」


  紅衣女眼珠子轉了轉,把衣領往下扯下一點露出香肩,坐到其中一位書生打扮,模樣還算斯文清秀的食客腿上,「這位公子,我們姐妹二人初來了貴寶地,人生地不熟,身上也沒多帶銀子。掌柜的說要把我們送官,可我們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怎麼能進官門呢。你看你能不能行行好,幫幫我們姐妹。」


  黃衣女也坐到那書生左側,抱著他的胳膊,妖嬈的笑道,「公子幫幫我們姐妹吧,大不了我們姐妹給你陪酒,你一個人吃飯飲酒也無趣的很,我們陪你,你也吃得香些。」


  周圍的人見她二人行為舉止如此放蕩不知收斂,不禁罵道狐媚子。可她們兩個本來就是狐狸,天性使然也不覺得哪裡不對。


  店小二抬上一桶剛煮熟了的白米飯,又是端來司馬鹿鳴點的菜。長生從錢袋裡拿了兩錠碎銀給他,說道,「那兩位姑娘的飯菜我幫她們給了,你讓她們不用喝酒了。」


  店小二兩手接過碎銀,去跟掌柜說了。掌柜點算了一下,對那兩個姑娘道,「你們可以走了,有位好心人幫你們付了銀子。生得好模好樣的就不要做這樣傷風敗俗的事。」


  掌柜搖頭,不禁感嘆真是世風日下。


  兩個姑娘朝著掌柜後背做鬼臉,又是偷了那書生腰間的錢袋和桌上的一壺酒,以為書生被她們二人撩撥得心猿意馬完全沒發現,便是歡歡喜喜的拉著手走了。那書生慢條斯理從腰間摸出銅板結了賬,拿起包袱跟了出去。


  弗恃道,「定是剛剛化了人形入世未深,才會連招惹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長生嘴巴里塞滿了飯,沒聽清弗恃說什麼,「啊?」


  弗恃問,「沒聽到什麼聲音么?」


  她一直專註在吃飯上頭,只有吃飯的時候是最心無旁騖的了,不知道弗恃指的是什麼聲音。司馬鹿鳴和姜曲也沒留意,這裡人多,環境嘈雜。


  弗恃道,「沒聽到就算了。」


  那是九宮山的駝鈴聲。


  ……


  黃昏時分掌柜已是吩咐店小二收拾桌椅,提前把打烊的牌子掛出去了。弗恃他們是下來要點晚飯的。結果店小二捧出一大碗陽春麵,告知今夜的晚飯就是這個了。要吃就吃,不吃只能自個出外覓食,廚房今夜是不生火了的。


  弗恃奇怪,「這天都沒黑,這麼早就關門了?」


  「幾位有所不知,我們小鎮有位姓向的員外是位孝子,他娘在七年前的今日過了身。向員外悲痛,特意找人去定製了三千三百三十三盞水燈專門是拿到河中去放以告慰懷念先人的,年年都是如此,把這附近鄰鄉鄰鎮的人都給吸引來了。我得提前去河邊佔個位置賣我們客棧的包子和點心,估摸著亥時才能回來了。」


  掌柜作揖,跟入住的客人一一賠罪,「晚膳已是給各位準備了陽春麵。只能請各位今晚先將就,凡今日點的膳食所用的花費,一律給各位減去是十文錢。」


  弗恃笑道,「你這客棧生意都這麼好了,怎麼還看上這點蠅頭小利。」


  掌柜賠笑,「世道艱難,養家糊口不容易,只能是賣了老命,能賺錢的生意可不能落了人後。那河燈漂在河面,將河水映得閃閃發光,十分漂亮。各位若是夜裡無事的,也可去看一看。」


  說完指揮幾個夥計把裝了饅頭包子的乾淨的竹筐抬上木頭車上。


  許多投宿的客人聽得掌柜形容的那景象這般美不勝收,都打算去看一看。弗恃伸了個懶腰,說道,「去幫為師買些吃的回來吧。長生體內還積了一些陰氣,去人多的地方陽氣旺盛對她也有好處。但她身子還沒完全康復,不能去太久了。」


  真正的目的還是想他們出去走走,他像司馬鹿鳴這般大年紀時,好奇心旺盛,對什麼都覺得新鮮,什麼都感興趣。但收的徒弟都不是志趣相投的,至少不是活潑外向的性子,一個像寡言的老頭子,一個像啰嗦的管家婆。


  他若是不找個理由,他們是絕不會扔下他一個的。但老是像只小雞跟著他屁股後頭怎麼得。


  長生問,「師父你不去么?」


  「我眼睛看不清,去了也是白去,看這情形估計是要人山人海的,我何苦白受罪和人去擠。陽春麵我是不吃了,太清淡了,我要吃有肉的。」


  長生記下了。


  河邊確實人多,許多人就專門就為了看向家放水燈而來的,你擠我我擠你等在河岸邊不願挪動,怕一離開就被人霸佔去了位置。而趁著這個機會做買賣賣吃的玩的小販也多。


  長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吃食上,幾乎每一個只要是她能看得見的賣吃食的攤位都去過了。她的胃就像無底洞,不管扔進去多少食物,都填不滿。雖是在早上吃了那幾桶飯後就不覺餓了,但她一直吃卻也沒有飽腹的感覺。


  長生身子癢了,手不停的抓,抓完臉抓脖子,抓完脖子抓後背。可隔著一層布瘙癢,總覺得和隔靴搔癢一樣抓不到癢處。


  姜曲抓住她的手,免得她把自己抓傷,「長生,你別抓了,抓得我看著都覺得癢。」


  「可我真是很癢。」她想估計跟她六日沒洗澡有關係,她指甲里塞滿了黑色的皮屑,但她心粗,以為是抓下的老泥。


  「我看看。」姜曲見她抓臉抓得最是厲害,將她臉上的布掀開了一點,借著燈光看,她那時被雷劈中皮膚燒傷成了黑色,不知是不是剛才抓得用力過度,感覺表皮那有些裂開了。好在沒濕水,否則就怕會化膿。


  司馬鹿鳴也瞧見了,說道,「不要再抓了。」


  姜曲為讓她轉移注意力,笑道,「知道水燈是怎麼來的么?」


  長生搖頭。


  姜曲搖著扇一派瀟洒的扇著,經過的姑娘偷偷瞧他,他朝她們一笑,皆是低眉垂眼,臉紅耳赤的樣子。「海上的氣候是變化莫測,風高浪急常把出海捕魚的小船打翻。漁民靠海為生,不能不出海,便想了個辦法,編竹為舟,點上蠟燭放上祭品來祭祀神明,祈求平安。」


  長生道,「那是祭拜龍王了?」


  「龍王並非一開始就掌管江河湖海的。上古時江神為奇相,河神為河伯,而性情兇狠,最為蠻橫厲害的就屬共工,一不高興水淹大地都是常事。」


  上古的神明,看重名的德性可知一二,估計大都覺得自己是最了不得的那個,難以去順服誰,各自為政,不願受天規約束。


  所以上古的神明並非都是從善,也有作惡的。但凡人畏懼他們的神力,為了得到庇佑,通過各種方式去祭祀,奉上祭品,有用牲口的,也有用活人的。


  水燈也是其中一種祭祀方法,不過流傳至今,多少也有些不同。畢竟是受各處風俗習性影響。有的地方初一十五都點,只為了祈福,覺得放了河燈,可以將自身的厄運疾病轉移到河燈上隨水流走。有的則是七月十四的時候點,以為水燈能載著親人的魂魄順著水漂到地府轉世輪迴。


  「不過也有的地方是單純就點著來玩的。因為點亮了放到河面上確實很漂亮,帝都許多貴族子弟就喜歡玩。」


  長生聽姜曲詳細說著,覺得自己是長學問了。姜曲又是使用了他的美色,讓人自動開了路讓他們擠到前邊。


  向家的僕人抬著幾十個麻袋,裡頭裝了河燈,小心翼翼擱到地上打開麻袋后一一取出,那河燈特意做成了蓮花狀,雖看著像是用宣紙做的,但想來肯定不是普通的紙張,定是防水的,否則一下水就濕了的話容易沉。


  向家的小姐接過下人遞上的蠟燭去點河燈,一盞一盞的放到水面上,河水流得並不湍急,緩緩的,成百上千的並排著輕輕飄蕩往下游的方向去。


  有人見那蓮花水燈精緻漂亮,竟脫了鞋下水去撈上來一盞把玩,但這畢竟是向家用來悼念先人的,如此行為實在是不敬。被向家趕過來的僕人呵斥后,只得歸還。


  長生撿起一片葉子,折了幾下,把它折成一隻小船放進水裡。姜曲道,「你手還真巧。」


  長生蹲下撥了一下水,動作並不很大,因為怕把葉子船打翻了,只是盡量希望它能飄遠些,她誠心的許願道,「你說水燈能祈福,我希望義父和師父都能健健康康的。」


  姜曲道,「幫我也折一隻吧。」


  長生撿了葉子折了兩隻,一隻給姜曲,一隻給了司馬鹿鳴。


  姜曲眼兒彎彎,笑的跟天上的月牙一般,眼睛映著那水燈流爛熠熠,「爹娘身子硬朗,活到百歲都不成問題的。我就擔心我七姐,她那麼粗魯兇悍怕是難找到稱心如意的夫家了。」


  長生不覺得姜離凶,「姜離姐姐對我和卦燎都很溫柔。」


  姜曲繪聲繪色的學起姜離言行舉止,但並不怎麼像,他想,姜離的潑辣他學起來還是差幾分火候的。他只是想博長生一笑,可惜長生反應慢了許多拍,就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也就對你們是這樣了,你不見她掄起拳頭打我時的潑辣樣么,從不手下留情的,還專門是朝我的臉打。」姜曲把葉子船也放水裡,「要是真能靈驗,就保佑我姐快嫁出去。」


  爹娘寵壞了才會這樣野蠻,要是將來有個男人能治得了她可就好了,就不知這個的男人是不是還在娘胎里。


  姜曲見司馬鹿鳴捏著那葉子船,想來他對什麼都認真,自然不信這種沒有依據的當地風俗,「長生特意為你折的,不要辜負她的心意。」


  司馬鹿鳴望了望河面,沉默著把葉子船也放進水裡。


  這一幅美景,惹得不少人沉醉讚美。更是有不少的書生搖頭晃腦吟誦起詩詞來。反正就是嘈雜,而這一片嘈雜聲中,又是有兩道女聲最為突出的。


  因為連聲音都帶著一種天生的媚態,酥到骨子裡的。


  「真的好漂亮,不枉費我們偷偷跑出來,就算回去要挨娘責罰我也願。」紅衣女站的地方離長生他們不遠,中間就隔了八九個人。只是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河面上,也就彼此沒有發現。


  長生也是聽到聲音,才扭頭看的。


  黃衣女興緻勃勃,手裡晃著偷來的錢袋,笑道,「回去多帶些東西給姐姐們就行了,有她們幫我們瞞著,娘不會知道的。現在有銀子了,愛買多少就買多少。」


  白日客棧里的那書生撞了上來,正好就撞在紅衣女身上,她嚇了一跳,定睛看也認出了他,狐媚笑道,「你這書生倒是道貌岸然,不會是有意跟著我們姐妹找機會輕薄的吧。」


  書生低頭,不敢直視,狐狸姐妹以為他是怕羞臉皮薄,不禁呵呵呵的輕笑。


  書生道,「並非有意輕薄,只是不知不覺就神魂顛倒了。二位姑娘離開后,我便一直再找二位。」


  黃衣女纖纖玉指隔那泛白的薄衣在他胸膛上畫著,有意調戲,「你倒是老實,如今找到了,你想做什麼?不會就只是為了再看一眼吧。我的一位姐姐倒是和個秀才做過一夜夫妻,她告訴我,讀書人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總是不一樣的,那你心裡在想什麼?」


  紅衣女右手攀上書生的肩,細細瞧他,樣貌也算俊秀,她近來挺喜歡這種文弱氣質的男子的,總是比武夫要識得情趣多了。「你要是願意,要做一夜夫妻倒也是可以的,你住在哪?」


  書生指向一處,「往那走,不遠。」


  於是姐妹兩便是一左一右拉著他要去他住處。哪曉得人多,又是撞過來一個嬉戲打鬧的孩子,把那書生的包袱撞翻了。


  包袱鬆開,裡頭有黃符搖鈴等抓妖的器具。


  這姐妹兩便是意識差點是著了這個人的道了,估計是想把她們兩哄騙至一處,設了陷阱埋伏的。


  「快跑!」大聲嚷著,卻是被那書生扯住了一隻袖子,那紅衣女直接把外衣舍了,變回原形往人的腳下竄,尾巴掃過之處,皆是引起恐慌,這一個推一個,止不住勢頭。離河越近,遭殃越快,都落水裡了。


  包括長生他們三人。


  姜曲的水性依舊不好,他還記得當初入玉虛考驗那回,所以潛意識對深水有點點抗拒。他掙扎了一會兒,沒發覺水深其實不深,畢竟是離岸比較近的。


  司馬鹿鳴把他扶起,讓他站穩了。姜曲甩去臉上的水,髮帶已經鬆開了,十足十一名水靈靈的落水美男。


  這水只到他腰,這下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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