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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出發薛家

  弗恃躺了下來,翻身對著牆,「我困了,你們兩個送客吧。」司馬鹿鳴送葯愚出門,長生勸弗恃,「師父,要不然我們先回玉虛吧,或許掌門師伯真的有辦法,等你眼睛好了,你想去哪,我再陪你去。」


  弗恃打鼾,鼾聲還大得像雷,可哪有人睡著得這麼快的,分明就是裝的,但他們也看出他的態度,怕是打死也不願會玉虛求助。司馬鹿鳴對長生搖搖頭,長生也拿弗恃這固執沒辦法,拿了席子鋪地上,睡了。


  半夜時對面房起了動靜,悲風那斷了手的師兄醒來,意識到已經是殘廢之身,想自盡,好在發現得早。好像是想咬舌,悲風為了阻止,把手伸進他嘴巴里,被咬了后,便是殺豬那般慘烈的喊叫。反正是差不多把屋裡的人全吵醒了的,唯獨長生沒醒。


  她夢到一個戴著面紗的女人在苦苦哀求,「即便不念著我過往立下的功勞,也請念著這點舊情。殺了我一個便可,饒過他吧。他不過是被我引誘,只要放過他,我發誓生生世世都不會再見他。我只能來求你了,你會幫我的是不是?」


  風捲起了女人的面紗,她看清楚了那張臉,面無血色,說話時露出了嘴裡兩顆明顯的尖牙。重明和夢貘都在,這歲月在他們臉上是顯現不出什麼痕迹的,但她卻是覺得那夢裡的重明和夢貘比較稚嫩,不是面容青澀,而是氣質上的不同,沒有那種滄海桑田看盡變化的深沉。


  重明走到那女人的身邊,開口說了些話,要拿繩子捆她……


  弗恃和司馬鹿鳴本是去了對面房,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的,見長生睡得熟就沒有硬是叫醒她。司馬鹿鳴無意的瞟了窗外一眼,正好看到他們房間晃過一道影子。


  不管是人是妖總有氣息的,若是能完全掩蓋住,瞞過了弗恃和葯愚,那定是不簡單的人物。就怕長生一個人留在房裡危險,司馬鹿鳴和弗恃趕回了房。


  重明的手蓋住了長生的鼻子和嘴巴,好像想把她悶死。司馬鹿鳴想去搭救,卻弗恃拉住。長生抓了抓被蚊子咬了的左手,紓解了癢后舒展了眉頭,又是睡得一臉幸福樣。


  重明抬起手來看到手心裡都是口水,嫌惡的拉過長生的衣服擦。「我若想殺她,還能讓你們趕過來救么。」


  弗恃道,「你是來殺我的?那不必為難這兩個孩子。」


  重明笑道,「對於你們,我還不屑一顧,我想殺你時自然能動手的。」他踢了長生一腳,長生滾啊滾,臉撞上牆,印出一個餅印,算醒了。她坐了起來,見司馬鹿鳴和弗恃站門口,她揉了揉眼,「師父,你們怎麼不睡啊?」


  重明霸佔了弗恃的床,雀占鳩巢,宣佈道,「以後你們三個就是我奴隸,若是不聽話安分,我就把你們像牛羊一樣宰了。」


  長生還沒弄清楚狀況,睡意襲來,又繼續倒頭睡了。她一如往常的大清早起來要去做早飯,看到弗恃和她一樣打了地鋪,又看清楚床上躺了睡,嚇得魂不附體。


  她去搖弗恃和司馬鹿鳴,想著收拾收拾東西偷偷溜,弗恃彈了她額頭一下,「你這丫頭,該清醒時不清醒,去熬白粥吧,得滋補滋補元氣才得。」


  她一頭霧水,想著重明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不知道。熬了白粥,又炒了些小菜來配著白粥吃。重明是可以吃人間的食物的,但他不願委屈自己。


  他也知道他們師徒三人誰銀子最多,便朝著司馬鹿鳴,用大爺似的語氣道,「我要吃銀子,以後每日供奉我銀子,你們師徒若遇著了危險,或許我願大發慈悲幫幫你們。」


  只怕最大的危險便是他吧,長生心裡想著,看到司馬鹿鳴雖不甘願,還是當打發瘟神一樣拋了一錠銀子給他,她又想這算是保護錢還是買命錢?

  葯愚吩咐弟子收拾東西,又是借了一輛牛車,畢竟帶著傷者,不方便御劍,悲風背著他師兄出了房,其他弟子幫扶小心將他送上馬車。長生拿著碗筷,到了窗邊,腦袋伸出窗外瞧。


  葯愚走了過來,此時重明已咬完了銀子,撐著頭側身躺在床上。葯愚雖好奇怪怎麼莫名其妙多了個人出來,但這重明不露一點妖魔的氣息,也就只當他是個無害的凡人,以為與弗恃他們是舊識。


  他也懶得管他們私事,只是對長生道,「我是不知道那幾味藥材去哪裡能找到,但你師父若是死都不願意回玉虛,或者跟我去薛家也是個辦法。這薛家當家的這幾年雖是深居簡出,但對外界之事這世間起落變化卻是知之甚詳,跟你們掌門一樣也是個學富五車的人。」


  弗恃道,「你不會是想去求兵器,怕這過程不順利,要我去給你當幫手吧,你這兵器拿回來是要找眾妙算賬的,要被他知道我胳膊肘往外,我日後回去非被眾妙扒了皮不可。」


  「隨你怎麼想吧,算是仁至義盡了。」葯愚氣得拂袖而去,嘴裡還一直喃著不識好人心。


  司馬鹿鳴開口道,「師父不如去薛家吧。」


  「不去。反正三娘已經在幫我打聽了,不必非要去問那姓薛的。」


  司馬鹿鳴正經八百放下魚餌,「這種大門大戶,家中定是藏了酒的,且還不是一般的酒,通常都是都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佳釀。」


  他也知道狄三娘在幫他們打聽,但即便她消息靈通,這也不是說打聽馬上就能打聽到的。不能想著只靠三娘,他們自己也該想辦法,儘早讓師父恢複眼力才得。


  弗恃左手小指跳了,他打了自己左手一下,然後摁住小指,免得一會兒聽到酒又是興奮,「那我也不去。」


  長生夾小菜送粥,結果咬中一塊老薑,辣的她眼淚都流了,她用力的吸了鼻子,還是沒能止住,便用袖子擦鼻涕眼淚,雖是沒哭,但一開口都是哭腔,「師父,你真的不去么?」


  弗恃笑道,「你這是哭什麼,師父又沒死。」


  她把姜吐了出來,姜塊已經被她咬碎了,難怪辣成這樣,「師父,你真的不去么?」


  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司馬鹿鳴嘴角忍不住勾了勾,長生喝完了她那碗白粥仍然不解辣,司馬鹿鳴把他自己那碗給了她。他知道師父肯定會敗下陣的,果然——「這點小事有什麼好哭的,算了算了,去收拾吧。」


  說是收拾,其實如葯愚說的也確實沒什麼好收拾的,長生急忙喝完了粥,去跟村長夫妻告了辭,她已經把借來的衣服洗乾淨了歸還。他們在這叨擾了一晚,她又是借了廚房鍋碗瓢盆,還用了他們的食材。


  儘管這村長是看到葯愚的面上收留的他們,長生還是再三道謝。那村長遞給了她幾個大餅,讓長生帶在路上吃的。


  村長夫人抱著乾淨的衣服,看著長生那雙乾淨的眼眸,「姑娘……」欲言又止。


  村長道,「各位來卻沒什麼好招待的,這幾個餅是我們自己烙的,請不要嫌棄,帶在路上吃吧。」說完便是要親自把他們送出門。


  村長兩個年長的兒子坐在院里磨刀,反覆來回的磨著,長生呆看著,直到弗恃催她上車才回神。


  司馬鹿鳴甩了馬鞭,去追葯愚,他們壓根不知道去薛家的路怎麼走,有人帶總是方便的,又能相互照應,好在這牛車走得慢,是一下子就追上了的。


  葯愚還記著弗恃方才說他居心不良的事,黑著臉道,「你不說不來的么,不怕我是利用你來討兵器了么。」


  弗恃上了葯愚那輛牛車,硬是要跟葯愚擠一塊,因為那斷手的弟子,個個愁雲慘淡的。弗恃上了牛車后,這牛就不肯走了,葯愚把弟子趕下去趕牛。


  茅山的弟子齊聲吆喝著,揮手想趕牛。牛哞的拖長了音喊了聲,不停的甩尾倒像是嘲笑他們那般把他們當蒼蠅趕。葯愚氣的罵是一個個當真沒有。


  司馬鹿鳴把馬車停下,一起想辦法。想著實在不得乾脆就棄了牛,讓葯愚他們乘他們這輛馬車,他們御劍便可了。


  弗恃笑道,「都過這麼久了,我都忘了,你怎麼還記得。你別像慎靈那樣小氣,她是女的,又是這麼大歲數了,小氣也就算了,你可是男的呀。」


  葯愚瞪他,一個時辰沒到他倒跟他裝起豁達不記仇來了。重明隨手拿過一個包袱壓在臉上擋太陽,又是使喚長生給她扇風。葯愚道,「若是方才分道揚鑣了也就罷了,但既然你們追過來了,至少要知道個名字,這人也是玉虛門下的?太不像話了!」


  葯愚本想跟弗恃說,若也是玉虛的弟子,得要嚴格教訓才得,見到長輩連招呼也不打,太過囂張了。


  重明自然是能聽得到葯愚的罵聲的,全當了耳邊風。


  弗恃道,「不是,若無必要你也不要去招惹他。」他摸呀摸呀,摸到葯愚徒弟那隻斷手,導了些真氣給他。那弟子要下跪給他磕頭,弗恃道,「不必了,怕是你昏迷時你師父也是如此救你的,要不你哪能這麼快恢復元氣,我聽他拿罵人的聲音都沒前日洪亮了。」


  葯愚罵道,「要你婆媽。」


  這度真氣傷身傷神,弗恃只是導了些不礙事。而葯愚,自這弟子高熱,他為了保他命便一直是用這個法子。昨夜這弟子又是想不開自盡,自殘自己身體,葯愚只能又度了真氣,又是照顧一整夜。


  連番這樣折騰,葯愚的身體元氣有些虧損的,不過硬撐而已。


  弗恃感慨道,「我不過是可憐你我都是師父,都不容易罷了。」


  葯愚倒有些幸災樂禍的,他身邊除了兩個徒弟再沒別人了,他頭疼的是什麼一猜就猜出來了,「你還說你此生不會收徒弟,結果一收就收了兩個。你也算天不怕地不怕了,連對著你師父師兄都是沒大沒小,現在怕徒弟,你這師父做的也夠窩囊的。」


  他今日當真是感嘆頗多的,「怕是所謂的報應吧,年輕時不懂事,老跟著師父作對氣得他七竅生煙。如今做了師父倒是能明白他的用心的。我收的這兩個,雖不似我當初叛逆,但也不省心。」


  怕是要一直操心他們兩,像他師父那般操心到臨終了。他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重明,若無趕盡殺絕的惡意也就算了,若是,路上可要想個法子把他收拾了,先觀察著吧,至少目前感覺不到殺氣的……


  弗恃問道,「對了,你怎麼認識那村長的?」


  葯愚道,「他去撿柴的時候扭了腳,我們正好經過,我就讓弟子背他回家了。他知我們沒地方落腳,就招待我們到他家中。那晚他兒子的喘症發作,我救他兒子一命,他便稱我為恩人。你問這做什麼?」


  「覺得那村有些奇怪而已。」


  「都是些淳樸的人,哪裡怪了,你才怪吧。」葯愚說完,見那幾個弟子趕牛趕了這麼久,車還是半分都沒移動,他吼道,「你們這幾個是給我偷懶了是不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下了牛車親自出馬,也無非就是一直拍那牛屁股,結果拍了幾下,還真是動了。弗恃笑道,「看來這牛屁股是給它拍舒服了,你倒是有一套啊。」


  茅山幾個弟子聞言皆是忍俊不禁,卻被葯愚重重哼了一聲,趕緊收斂了笑,回到牛車上正襟危坐。


  中午時大夥停了下來,打算吃些東西休息一會兒再前行。長生扶著弗恃到了一處陰涼處,翻出了村長送他們的餅,她本來想先遞給弗恃,結果聞到一股味道是從餅里發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放久了壞了。「這餅好像有些臭了。」


  「我聞聞。」弗恃拿過來聞了一下,「昨天不是還吃剩下一些芝麻糯米團么,吃那個吧,這個不吃,扔了。」


  「扔了?」長生向來珍惜糧食,有些捨不得,「太浪費了。」那味道好像也不是很重,可能沒壞多久,應該還能吃吧。


  弗恃深刻的跟她分析了一下是該吃還是不該吃,「這東西壞了,你要是吃了有可能是要壞肚子的,壞肚子了就要看大夫了,看大夫肯定要花銀子,你覺得是診金葯錢比較貴呢?還是這餅比較貴?」


  長生想了想,答,「診金葯錢比較貴。」


  弗恃又問,「那你還吃不吃?」


  「不吃了。」長生覺得可惜,想著若是用來喂馬喂牛,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吃,吃了又會不會拉肚子。


  弗恃道,「那就去扔了吧,你要不扔,我就讓你師弟扔。」


  葯愚在一旁聽著,心裡不甚痛快,想著昨日弗恃託了他的福才不用風餐露宿的,在人家家時倒是客客氣氣,走了就開始各種嫌棄了,還說人家怪,這該不會是指桑罵槐吧。「你見過哪個道士出門在外還這般挑剔,那些都是老實人,一番心意你倒是任你隨意糟蹋了,你們不吃給我。」


  葯愚從長生手裡拿了餅,自己拿了一塊后其他的分給了徒弟。其實他們離開時村長也給了他們好幾塊,村長跟他們說是新烙的,新鮮的,因此他才覺得是弗恃嘴刁作怪。「師父不賢,都是弟子慣的。」


  長生低頭,做深刻檢討。


  弗恃道,「我喜歡吃喝也不是什麼大罪過吧,被你說得好似該拉出去砍頭一般。」


  悲風拿到了餅,因聽到了弗恃和長生的話,還特意聞了一下,老實說他也覺得是壞了。那些村民過得不怎麼富裕,說不準壞了也照吃,才會把這個送他們當乾糧。


  他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偷偷收包袱里了,打算等葯愚不注意在路上扔了,他的幾個師弟瞅見他的行徑,也有樣學樣。就葯愚和一個年級小的弟子是把餅吃完了的。


  弗恃道,「你這舌頭和鼻子沒問題吧。壞的也吃,你害自己也就罷了,連徒弟都害,要真拉肚子可別找我要葯,我可沒止瀉的葯。」


  弗恃吃光了芝麻糯米團,長生爬上樹去摘了些果子下來打算帶在路上也能解渴,她看見司馬鹿鳴和重明從馬車后繞了出來,估計方才是去交「保護費」了的。


  弗恃躺了下來想偷偷打個盹,吩咐長生若是要走,再叫醒他。重明走了過來,也站到了陰涼處,嘴角上掛著笑,但她已是能分辨這笑里是否不懷好意了。


  重明問,「你吃那餅了?」


  長生搖頭,重明興味的看向葯愚,長生想著他可不是會看人吃餅也能無緣無故看出個高興來的,「你沒做什麼壞事吧?」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的前科有些多,雖說都是未遂的,也算是他運氣不好,每每想做些殺人放火的事總有阻礙。


  他不怕殺人,甚至出來后也曾經有過殺幾條人命殺雞儆猴的讓這些人分清楚強弱懸殊,但也就是打算,不也是一條人命沒取過么,他連臭道士的命都沒拿。


  「你覺得我能做什麼?」重明問。


  葯愚吃飽了,便是喊出發。


  長生把弗恃叫聲,弗恃嘟囔著吃飽就困,可自己都沒睡多久,只能是上了馬車在繼續睡,還讓司馬鹿鳴駕車穩當些。


  她總覺得重明是有什麼事的,而且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只是不跟他們說而已。她又沒有這個本事能撬開他的嘴,他只有願意了才會講的。她思考了一下,她唯一懂得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掏銀子,「我給你銀子,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可以么?」她商量道。


  重明同意了,銀子他收了,也吃了,但吃完了才說了附加條件,他們這交易在他看來本就不算是等價交換,這是顧長生有求於他,他答應了說,可沒答應什麼時候說,「等傍晚了,我就告訴你。」


  「為什麼要等傍晚?」長生又問。


  他說了一個他覺得十分合情合理的原因,「因為我樂意。」


  弗恃雖是躺著,可不表示他真睡著了,就跟司馬鹿鳴雖是趕著馬車,卻也是一心二用想著重明到底又在玩什麼花樣。車上也就長生最為簡單,只好專心等著太陽西落了。


  離下一個城鎮還有很遠的距離,帶著傷者,主要求的是個穩,而非快。何況葯愚坐的是牛車,想要一日千里那也是不可能的。


  長生突然奇怪為什麼要坐牛車呢?回想了一下,好像起初葯愚道人要走時想借走的是馬車的,後來那村長說沒有馬,葯愚道人又退而求其次想要頭驢,包袱他們可以自己扛,讓那驢托那斷手的弟子就好了。但村長也告訴他沒有驢。


  村裡也只有牛了,葯愚是沒得選了才選了牛的。好像今早起來的時候除了雞鳴,還聽到了好多牛叫聲。


  重明看了一下天色,「凡人雖是弱小如螻蟻,但倒是想出了許多我那時候沒有的東西,比如各種佳肴、各種布料、各種首飾、還有各種咒術。」


  他沒被關起來之前,那時候的人在女媧的教導下,不過才剛懂得了結婚嫁娶,穿衣耕種不久,與現在的人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他們的日子很簡單,就是找吃的生存下去,和繁衍後代。


  如今這些人變得狡猾了,懂得各種各樣的花言巧語,懂得布置各種機關陷阱去捕獵比他們厲害的獵物,包括妖怪。他們的法術雖在他看來不值一提,但有時見著了,沒到大吃一驚的地步,卻也會叫他新奇的,因為這些法術是從前沒見過的。


  沒有與生俱來的神力,就用後來的修鍊,製造千奇百怪的兵器丹藥,嘗試各種殺人不見血的咒術來彌補。


  重明道,「你去幫那瘟鬼還傘時,還記得么,那傘鋪旁邊是個賣茶的,那小販一邊賣茶一邊講故事,那故事挺有意思的。」


  長生抓了抓頭,那時她一心都在想著怎麼跟那婆婆解釋她的傘在她手裡,說話結結巴巴,腦子裡亂七八糟,別說記得傘鋪旁邊的小販有說故事了,就是他經營的是茶水生意還是其他什麼生意她也都沒留意的。


  重明也料定了長生記不住的,反正也不指望他像捧場的聽客配合他,「那人說從前有個女人開了一間客棧,因為地點較為偏遠冷清,所以生意算不得好。但奇怪的是,她雖生意不好,但家中的錢銀卻是一年比一年多的。有一日,有個書生路過,那女人熱情周到把他迎進了店裡,請了他一壇酒,還送了他一塊餅。」重明算了算,時間該是到了的,他笑道,「你知道那餅吃了會如何么?」


  司馬鹿鳴拉住了韁繩。


  弗恃坐起身子,對司馬鹿鳴道,「快去看看他們!」


  前面的牛又一次停下來不肯走了,這傍晚正是白日和黑夜交接的時候,這種偏遠冷清的地方沒什麼人氣,陽氣不旺,最怕遇上魑魅魍魎出來晃蕩了。


  葯愚本是打算讓弟子去撿柴生火,悲風正聽吩咐,突然感覺葯愚鼻子在夕陽映照下,兩隻鼻孔似乎被撐大了許多,便一直盯著葯愚的鼻子看。盯著盯著,那鼻孔倒又變回原來正常大小了,他轉念一想,他師父本來鼻子就大,人家都喊牛鼻子老道,牛鼻子老道,他師父倒是名副其實的牛鼻子,許是看錯吧。


  葯愚吼道,「我交代的你有聽到么!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出神,越發不尊師重道了!」說完便是執行體罰,用力打了悲風腦袋三下。


  弗恃跳下馬車,順著那吼聲的方向去,長生和司馬鹿鳴跟在他後頭跑。葯愚見他們這般大動靜,奇怪道,「怎麼了?」他扭頭過來,弗恃問,「你有沒有覺得身子哪裡不對勁?」


  葯愚以為他跑過來又是要諷他吃餅的事,以為他話裡有話是問他吃餅了以後有沒有鬧肚子,「我身體好的好。」


  只是這話音才落,這牛鼻子還真變成了貨真價實的牛的鼻子了。


  葯愚旁邊的悲風看得清楚,嚇得往左倒屁股壓到什麼,他起初以為是不小心壓到師弟的手了,結果低頭,瞧見自己坐到的是條尾巴。他手想撐起身子,卻發現抓不穩東西,那手握拳,手指頭黏在一起在他眼前變成牛蹄了。


  驚嚇聲接連不斷此起彼伏的,只因葯愚車上除了那斷手的弟子,其他人身上某一部分,或手或腳或頭或屁股,都化成了牛相對應的那部分,人頭變牛頭,人屁股變牛屁股外帶拖上一條尾巴。


  最嚴重的就是吃光了整個餅的那茅山弟子,整個成了牛,因為變牛後,體重重了許多,直接把木頭車壓垮了。


  重明大笑,「真是有意思,凡人想出來的咒術用在凡人身上,算不算叫自相殘殺。」


  葯愚吃驚道,「怎麼會這樣。」


  重明興緻正高昂,背著手,走到拉車的牛前邊,「這一看,本體就是人。臭道士眼瞎,不知道也就罷了,想來你的道行在他之下,所以即便是沒瞎,其實跟瞎也差不多。」


  他跟顧長生他們住進那屋子時就發現古怪了,弗恃眼瞎,但感覺還是十分敏銳,總覺得此地不應久留,倒也是感覺對了的。


  長生疑惑,這牛一直養在牛棚里,她還看到村長的兒子拿了草喂它們,又用刷子給它們刷身上的泥巴,這是人?

  重明道,「你的眼睛跟你的法術一樣,一時靈驗,一時不靈驗,不過就是半吊子。你若不集中精神,是全然看不出端倪的。」


  長生全神貫注,過了一會兒,眼睛彷彿還真是刺穿了皮囊,看到內在了,那人是趴著的姿勢,感覺像是被裹在牛皮里裝牛一樣。「還真是人!」


  葯愚嘴裡不停的念咒,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邪術控制那樣身不由己,他施法想方設法要維持己身。弗恃也閉眼念起咒,看能不能像驅趕邪祟那般把他算是「吃」盡肚子里的邪祟驅逐出來,助他一臂之力。


  但終究是盡全力了。


  這腦袋還是成了牛的腦袋,但手腳看起來是正常的。也就是牛頭人身,長生覺得像極了地府勾人魂魄的牛頭,要是手裡再多一把三角叉之類的就更像了。


  弗恃滿頭大汗,拉過袖子隨意的擦了一下,說道,「我讓你不吃那餅,你卻非要和我賭氣,我怎麼說的,就說你這小氣會害死你吧,倒是一語成讖了。」


  葯愚細細回想這兩日遇見的人,吃穿用過的東西,有無發生過什麼異常之事。他自出了將軍冢就和弗恃他們待一塊,在村裡,他與弗恃吃的住的招待的都是一樣的,那時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唯一不同的,怕還真就只有那餅了。


  他道,「沒想到我在外歷練了這麼久,降服過的妖魔鬼怪多不勝數,一直以為只有這鬼怪害人不淺,到如今卻是被老實人害了。」


  弗恃道,「老實就不會害你了,你一直抓妖倒是忘了人心不古了。」妖怪害人,其實手段十分簡單的,無非是幻化成美人或是俊朗的公子去勾引人吸陽氣罷了,絕不像人花花腸子那樣多,把邪念偽裝起來時當真是防不勝防的。


  長生想道,「若是吃的餅才成的牛,扣喉把餅吐出來可以么?」


  她以前聽過那些吃了毒藥要自盡的,灌了水后,再扣喉嚨,讓他把肚子里的毒藥都吐出來就沒事了。還有那種吃了不應該吃的,吃了不想吃的,也是這麼處理的。


  弗恃好笑,「你可以試試,權當死馬當活馬醫吧。」


  長生看向悲風,悲風還沒被人扣過喉嚨,只問疼么?長生老實的答他,她也沒被人扣喉嚨過,她也不知道,不過她會留心力道的。悲風可是還記得長生提起那兩個大酒罈子還健步如風的魄力。


  他哭喪著臉道,「那還請顧姑娘當真要留心。」他有點怕長生控制不好力道扣破他的喉嚨,他視線掃到司馬鹿鳴,才想說或者能不能換一個人試試。


  長生卻已經是掰開他的嘴,食指伸進去扣了,悲風只覺得喉嚨被刺得難受,雖是入目一張精緻的美人臉蛋,秀色可餐,可他現在不是在吃東西,是在受刑。倒是一時半刻忍不住流下男兒淚了。


  司馬鹿鳴道,「已經過了這麼久,怕是吃下去的東西已進到肚子里了的。」若是卡在喉嚨這法子或許還有可能奏效。


  長生又想了想,又想出了一個法子。「我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試一試。」她直接把悲風倒了過來,抓住他的腿上下搗。也是好心,想看看能不能叫他反酸水,把肚子里的食物給抖回喉嚨里,若能吐出來是更好的。


  悲風感覺自己像是傳聞里月宮中搗葯的兔子手裡的鎚子,一直搗一直搗,反正就是頭腦犯暈就是了。


  司馬鹿鳴阻止道,「可以了,師姐。」再不住手,怕人就直接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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