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仇報仇
蘇隱疼醒了過來,錢如月咬牙切齒道,「你把我們引進來就是要害我們么。我告訴你,就算真要死在這裡,我也要先殺了你,讓你先死在我們前頭!」錢如月抓著劍柄就想往蘇隱身上刺一劍。
憐玉彈坐了起來,橫劍隔在蘇隱脖子上一寸的位置擋下了錢如月的劍,他嚴肅道,「本門的門規是什麼,你忘了師父師伯對我們的教訓么,劍是用來除魔衛道鋤強扶弱的,怎麼能隨便用來傷人的性命。」
錢如月道,「我哪是隨便,是他把我們害成這樣的。現在困死在這裡,根本就出不去了。我殺了他給我們幾個人報仇,這難道不是冤有頭債有主,有仇報仇么!」
「是我和你選擇聽信他要進來的,是我們沒有聽鹿鳴師弟和姜曲的話思慮周詳,我們也有責任。」憐玉將錢如月的劍格開,義正言辭,「我是你們的師兄,不能看著你們行差踏錯也不吱聲。劍是用來維護正道,用來保護你們自己的,你們若是不明白這點,想著取人性命就取人性命,只把它當成利器,遲早是要入魔的。我的話你聽明白了么!」
錢如月沉默。
憐玉又大聲重複道,「我的話你明白了么!」
錢如月一直當憐玉是個傻大個子,雖是師兄,但她平時頤指氣使時他也不曾吭聲過。可一旦不留情面教訓起人來,也是有他做師兄該有的威嚴的。不然非恆如此放心把其他弟子交給憐玉管,憐玉若真是完全傻乎乎的,沒脾氣又如何能鎮住底下其他心性還不定的師弟。
錢如月雖是不服氣,但還是低聲道,「明白了。」
姜曲問蘇隱,「為什麼要害我們?我們是哪裡得罪了你么?你都已經暴露不必再裝,沒什麼好隱瞞了的吧。」
是蘇隱覺得他實在是玉樹臨風,俊俏到面目可憎?還是這個人在這裡困了二十年,困到人性扭曲不怎麼正常了?害人總有個原因的,他現在就想知道原因。
蘇隱低聲道,「是我對不起各位少俠。」語氣中並非是沒有心虛慚愧的。
錢如月道,「你當然對不起我們,千萬個對不起。可你這句對不起能把我們弄出去么,還是又想騙我們!」她是不會再信這個人的花言巧語了,錢如月想到司馬鹿鳴那,只有待在司馬鹿鳴旁邊,她心裡才踏實。
錢如月邁開步子才走了三步,就踢到了東西。那物體在黑暗中拖著長長的滾動的聲音碾過凹凹凸凸的地面,滾了好一會兒才停下,正好就這麼巧滾到姜曲那,碰到了姜曲的大腿。
姜曲嘀咕道,「什麼東西。」他伸手去摸,那東西有些弧度,圓狀的貼合他的手,有些冰涼,他摸到了幾個孔,就突然意識到自己摸的是什麼了。姜曲驚得下意識就把東西扔了。它重重撞在岩壁上,長生隱隱約約看到有東西彈過來,就伸手接住了。
姜曲見她傻乎乎的捧著那東西,喊道,「長生你還不快扔了,拿著人家腦袋做什麼!」
腦袋?長生低頭看,日光穿過那道細縫照進來,雙手上捧著的骷髏頭用那兩個空洞洞的眼眶對著她,頭骨因為剛才的一撞缺了一塊。
長生臉色發白,趕緊將那骷髏頭扔了。
蘇隱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骷髏頭又滾回了暗處,說道,「這些應該是跟你們一樣被我騙進來的人的屍骸。」眾人皆面上吃驚,「這些」,是指這裡不止一副屍骨么?
憐玉問,「還有其他人也進來過這林子?」
「雖不是經常,但相隔短至數月,長至兩三年這樣,也有像是我一樣時運不濟,無意中進來的。我用的是一樣的辦法,只是他們歸心似箭,才上了當。」
姜曲不明白了,「我雖對你也不十分信任,那也是清楚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但我又想著這山林里就你和我們是人,好不容易彼此照應,你想出去不是應該依靠我們么,怎麼反過來不是利用而是陷害。」
蘇隱嘆了口氣,他知道他們身懷道法,但那點道法跟著山林的詭異莫測一比,根本微不足道到不夠他們應付這場的變故。對於事態發展走勢,他們就跟他這個沒有道法的普通人一樣無法控制。
同樣是一群受困於此而無能為力的人,談何利用。
「姜少俠猜得不錯,其實那些寓是受寓王的控制的。這裡的妖怪晝伏夜出,害怕陽光,白日根本不敢走出洞外,包括那隻寓王。我剛進來時,根本就不知道火能驅趕山林里的怪物。簡直就像做了一場醒不來的噩夢,連著幾日夜裡被那些吃人的妖怪追逐,我還以為要被吃掉時,那隻寓王就出現了,救下了我讓我為他辦事。」
司馬鹿鳴追問,「讓你做什麼?」
蘇隱已打算與他們坦白了,如姜曲說的,都曝露了沒必再偽裝遮掩,「它讓我去為它引來五十個人進洞讓它食用。」
這山林到底是潛伏了多少種類,多少數目的妖怪蘇隱花了二十年了都沒弄清楚,因為夜裡他根本就不敢隨意走動。
那些妖怪若是餓了,就只能是自相殘殺,他常白日在林子撿柴時發現某草叢、地上、或是某朵花上見到血跡,被吃得屍骨無存。可想而知妖怪肚子餓起來時多兇殘,或許慢一步,食物就被搶的骨頭都不剩了。
那隻寓王也清楚這一點,乾脆就留他一條命,讓他白日為它辦事,引那些人或動物主動來它棲身的洞穴,就不必爭得頭破血流了。
憐玉道,「你怎麼會想到跟妖怪做買賣呢,糊塗,你以為妖怪會跟你講信用,不曉得什麼時候顯露了妖性把你吃了。」
蘇隱道,「它答應我,只要我引夠五十個人來給它享用,它就會告訴我出口在哪裡。」
錢如月生氣道,「所以你就把我們引進來讓那隻妖怪吃!」
蘇隱低頭,「我知道我卑鄙,拿別人的命來換我自由的機會,實在是有違一個通曉禮義廉恥的讀書人的操守。但我實在太想出去了,我走時,年邁的母親卧病也不曉得身體如何,想念妻子也想念兒子女兒,二十年了,兒子該識字了,女兒或許也已經出嫁,我每日想這些想得都要癲狂了。
姜曲也想同情一下蘇隱的遭遇,但又真的衍生不出同情心來,畢竟蘇隱才剛拿他們的命來買賣,他雖不至於像錢如月喊打喊殺,卻也沒善良到一轉眼就把這些一筆勾銷,「我們是第幾個?」
蘇隱道,「加上你們五個正好四十八個。所以才想著若是運氣好,或許過幾個月後就能湊夠五十這個數了,沒想到還是敗露了。」書中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果真不是說假的。
若不曉得蘇隱為人還好,現耳邊所聞都是他的居心叵測,再回想,就會覺得很多事可不僅僅是巧合二字了。司馬鹿鳴問,「你是故意把卦燎引走的么?」
「他懂火術,若在,事情未必會順利。其實你們躲進來了又如何,不過只能躲得了一時,已是在寓的巢穴里,始終也是難逃一死的。」蘇隱說完有意無意的朝洞口的石頭看了一眼。「砰」強烈的撞擊震得岩石上一些小石塊紛紛碎落了下來。蘇隱仿若詛咒一般說道,「它來了。」
姜曲提醒道,「小心,有可能是寓王。」這樣強烈的撞擊力,可不是那些體形小的寓能做到的,若真是寓王,那就棘手了,因為有可能是只龐然大物。
錢如月恐懼道,「那岩塊碎的話,那些寓又會進來了,我不想被吸光血死掉。那得是多痛苦的死法,那還不如抹脖子自盡。」
憐玉道,「不到最後不可想著輕生。同樣的,一會兒我設法界,你們伺機逃。」
姜曲卻是心想今日或許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不禁遺憾這世間的美人他還沒看夠,「要進來的真是寓王,只怕師兄你的法界也擋不下了。」他是不是想想還有什麼遺言沒說,「不曉得死後能不能託夢,讓我爹娘燒幾個漂亮的丫鬟下來。黃泉路上你們可別走太快,若不見我記得先找我。」
長生道,「黃泉路要鬼差引路的,不然分不清東西南北的。」
姜曲笑道,「長生,你說得你好像下過黃泉一樣。」
「……」她真的下去過啊。
錢如月心想若是真不能活著出去,就算是憐玉不許她殺蘇隱,她一會兒也要趁亂在死之前先了結了他的,再把這筆賬帶到陰間去算。
憐玉就怕他們一個個真的絕望,打鬥起來不盡全力,輕易就放棄。便道,「別老說黃泉黃泉的不吉利,我們染了瘟疫都能活下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若是這一次能平安回昆崙山。我保證,以後對你不再那麼嚴厲,你偶爾偷懶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師姐師妹們給你送湯水,我也許你喝完了再回來練。」
姜曲好笑,「這可是師兄你自己說的,你可要記得。」
司馬鹿鳴輕聲道,「師姐,一會兒你自己要小心。」
長生曉得他是怕打鬥起來未必能顧忌到她,她想說讓司馬鹿鳴不要再顧著她了,師弟比她武功道術都要好,若是有生存的希望的,也是師弟的活下去的幾率比她的高。
「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