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
嘴上這麼問,其實沒等長生說可以,卦燎就已經把包袱上的結打開了。包袱里放了好幾款點心,都用黃紙包著,還放有一本食譜。長生拿起食譜翻了一下,裡面詳細的記下了帝都幾十道名菜的做法。
姜曲笑道,「我姐姐來問我你喜歡什麼,我說你喜歡做菜,她居然和我娘想到要送你食譜,真是一絕。」不過比起錢如月的首飾,他想長生收到這份禮會更高興些,看得出姜離應該挺喜歡長生的,送這禮是費心思了。
長生笑道,「那我就可以回去給師父做帝都的小菜吃了。」她把食譜放進她裝衣服的包袱里。
姜曲逗她道,「就做給師叔吃?我要是去蹭吃可以吧。」
長生大方道,「可以啊。」
憐玉厚顏的也湊上來問,「那我呢?」
錢如月喃道,「不就送本書么。」她撥弄著耳朵上的耳環,就一本破食譜也能讓她高興。
長生已是漸漸的習慣了錢如月的針對,有的話就當沒聽見就好。她笑道,「師兄可以和姜曲一道來。人多熱鬧,我想師父也會高興的。」
長生拿起點心要喂卦燎,卦燎咬了一口,也從布袋裡拿出一包包好的點心,「風騷臉的娘和姐姐也送了我好多吃的。」還趁著他不注意,偷親他了,不過他看在點心的份上,就大人有大量的沒有計較。
姜曲抓起一塊佛手酥,掰開兩半,盯著裡頭的豆沙餡。玩笑道,「我娘給了你們那麼多吃的,就塞給我幾塊冷饅頭,都不曉得我是不是親生的。」
長生道,「我想這些點心是給我們大家一塊吃的。」
天色是越來越暗,聚在天空上厚厚的雲層終於是散去,太陽已落山,取而代之的是天空東南方的兩三點星辰。外頭又下雨了,雨勢不大打斜著如細細的銀針落了下來。司馬鹿鳴道,「估計是找不到乾柴了。」
錢如月道,「那怎麼得,夜裡山很冷的。」錢如月揉了揉手臂,太陽下山了,她現在都覺得洞里有些寒涼,到了夜裡更冷,怎麼能沒有火來烤暖。
司馬鹿鳴道,「冷就多穿幾件衣服。」
姜曲走到洞口,這山林樹叢還挺茂密,要是藏了什麼晝伏夜出的老虎豺狼不怎麼好發現。他提議道,「冷不冷倒是其次,就怕有什麼猛獸,沒有火總是不怎麼安全。我們三個男的輪流守夜吧。」
憐玉拍拍胸脯道,「不必,等我設個法界,保准什麼毒蛇猛獸都進不來。」
姜曲差點忘了他這師兄看著雖不靠譜,但要論到法術,那是人不可貌相的。憐玉走到洞口才要施下法界。
卦燎在他的布袋裡翻了翻,拿出一根細細的木條扔到地上,火就著起來了,火苗還挺大。卦燎拉著長生在離火最近的地方霸下了好位置。
姜曲目不轉睛盯著那火苗,這肯定也不是凡間的東西了。卦燎身上還真是有數之不盡的仙家寶貝能見識,「這又是什麼?」
卦燎道,「這是火神送我的,不過只能燒六個時辰。」燒完了就沒有了,只能玩一次。
錢如月見生了火,就靠近火源去坐。她伸出手來取暖,坐著坐著覺得無聊,於是道,「我跟你們說派里一個秘密,你們之中肯定沒一個人知道。」
姜曲見錢如月笑得神秘兮兮的,心想山上山下最守不住秘密的就是女子,師姐師妹常找他聊天,派里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憐玉趁機坐到長生旁邊,問道,「什麼秘密?」
「我也是聽入門早的師姐說的,說我們原本還有一位師伯的。」錢如月先是買了個關子。話說了一半,果真見司馬鹿鳴把視線投到了她身上。
長生楞了一下,是弗恃一直讓三娘幫打聽的那位么?
姜曲摸了摸下巴,還真沒聽過這事,他看向入門比他早的憐玉,以為他會知道些什麼,「莫非是哪一位師伯仙逝了?」
司馬鹿鳴也坐了過來,憐玉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尋求答案,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我入門后只知道師父的師兄有徐清掌門和眾妙師伯兩位,後面就是慎靈師叔和弗恃師叔,沒聽過還有一位師伯。」
錢如月道,「你當然不知道,那是本門的禁忌。聽說是那位師伯跟妖魔勾結,後來被被逐出師門。前一代的掌門下過令是不許再提起這個人的,那一日師姐偷偷跟我們說起,你不曉得當時師父經過被她聽去了,她進門時是什麼表情。差點沒把我嚇死。」錢如月頓了頓,又接著道,「那位師姐後來被師父叫去了房間,當天夜裡受了罰就被關去思過了,要關足三個月。那時顧長生把那隻妖怪引進派里,也沒見罰得這麼重。」
姜曲笑道,「那你還跟我們說,不怕被關?」
錢如月也是怕慎靈怕得十足十的,儘管在那麼多師姐妹里,她算是比較得師父寵的一個。但若真犯了門規,師父也是秉公處置的。
錢如月道,「我不是見大夥無聊才跟你們說么,要是今天的話傳到我師父的耳朵里,我表哥肯定不會害我,那就一定是你們告密的,那我肯定找你們算賬!」
是見他們無聊,還是她覺得秘密窩在心裡不說不舒服,如今他們都有份聽了,也算「同流合污」。姜曲都不怕慎靈師叔對他如何,反正不聽也聽了。他好奇道,「那那位師伯如今怎樣?」
錢如月道,「不知道。」她也就聽來了這麼多,師父後面有特意警告她們不許再打聽這事,不然就一起重罰。有份聽的師姐師妹,知道的估計不會敢再多嘴說,不知道的估計也不敢再多嘴問。
憐玉猜測道,「若真是跟妖魔勾結,又是被逐出師門的,那犯的一定是大惡之事,玉虛派從來不會姑息養奸,估計……」
錢如月順著他話問,「估計如何?」
長生全神貫注的聽,憐玉笑了幾聲,抓抓頭道,「我也不知道。我都沒聽過有這位師伯,估計那時我還沒入門。」
姜曲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起身想去拿包袱里的水袋喝水。結果走到洞口,卻瞧見外頭樹木青綠之中隱約透出一抹黃來。
像是皮毛。
姜曲心想不會是被自己的烏鴉嘴言中,真是引來了老虎吧。「喂。」他朝憐玉他們使了眼色,下巴朝洞外努了努。憐玉和司馬鹿鳴神色戒備了起來。司馬鹿鳴抽出了劍,憐玉則是抓過他的兵器兩人躡手躡腳走到洞口附近,藏在岩壁之後。
姜曲等憐玉他們做好了準備。走去拿了一塊佛手酥朝樹叢擲去,佛手酥擊中枝條將枝葉壓彎,露出原本被茂密的枝葉遮蔽的景象。枝葉後邊什麼東西也沒有,倒是打落了幾滴雨水和一條黃色的毛蟲。
憐玉緊繃的神經頓時鬆開了,放下兵器道,「你還真是大驚小怪,不就是條蟲子么。」
姜曲還不放心,又去拿了幾塊栗子糕往樹叢里扔。卦燎生氣的說他浪費,扔的還是他最喜歡吃的栗子糕。
憐玉道,「你這麼擔心走過去看看不就得了么,何必糟蹋吃的。」
姜曲抱著手道,「師兄,臨行才答應我爹娘好好照顧我,這麼快就忘了。如果後面真藏了什麼,我走過去那傢伙咬我一口,你要拿什麼賠我爹娘。我爹娘含辛茹苦養我這麼大,還養得這麼俊俏,我可不想便宜了老虎豺狼。」
司馬鹿鳴白了他一眼,走到樹叢前,用劍去撥弄拍打枝葉,刻意發出聲響,就算真藏了什麼毒蛇猛獸,應該也嚇跑了。姜曲見真無什麼異樣,才轉身回洞里去拿了他的水袋坐回火堆旁。
錢如月輕蔑的睨他,那眼神擺明了說你還真不是個男人,「以前倒沒發現你這麼膽小如鼠。」
姜曲道,「我不是擔心,是小心。現在我們吃點心吃得歡,我可不想一會兒變我們成點心了。」
「你才變點心。」錢如月罵了他一句,拿過包袱拍了拍,墊在自己腦袋下,睡下了。
姜曲道,「長生,你不會覺得我是膽小鬼吧。」
長生搖頭。
「果真還是長生最溫柔體貼了。」姜曲挑挑眉,別以為他剛才沒注意到錢如月提起那位被逐出師門的師伯時,她的反應有些特別。姜曲坐過去想套話,「長生……」
卦燎揚起鼻子,特意用鼻孔對著姜曲,「風騷臉扔了我的栗子糕,媳婦不許和他說話。卦燎要睡覺了。」
卦燎把長生和他自己的包袱拖了過來,躺下用背對著姜曲,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要長生也躺下。他要聯合起媳婦,孤立風騷臉報復。
長生對姜曲小聲道,「明日就好了。」她指卦燎的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睡醒估計氣就消得差不多了,明日再用點心哄他,也就不生氣了。
卦燎大聲道,「媳婦不許和他說話了。」
長生笑了笑,也睡下了。
半夜時卦燎突然尿急,搖搖晃晃的坐起來,半夢半醒之間還沒意識過來自己已是在山洞而不是在姜府。之前在姜府的房間里,床邊都有一隻夜壺的。他走到憐玉的位置,想抓夜壺,結果扯中憐玉的頭髮。「卦燎要噓噓。」
憐玉睜開眼就見卦燎脫下小褲子,正要對準他腦袋解「急」,憐玉道,「我的小祖宗,別!」雖聽說童子尿補,可他不想喝。
長生醒來趕緊抱起卦燎,「我帶他出去,師兄繼續睡吧。」
長生將卦燎抱進樹叢里,說道,「好了叫我。」
她退到樹叢外等。
卦燎邊睡邊尿,完了后自己抽上小褲子走出去。長生上前要抱他回洞里,就見卦燎身後浮現一雙黑夜中泛綠光的眼。
長生大喊,「卦燎!」
卦燎還是迷迷糊糊。
長生情急之下撲上去抱著他在地上滾了一圈。夜裡看不清楚,只感覺有什麼體型十分巨大的東西從她頭頂上掠過,前爪一爪子抓在一棵樹榦粗壯的大樹上,樹榦經不住沉重的力量,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