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形
顧長生訝異的打量著綠絛窈窕的身姿,妖怪?綠絛面無表情,微微測過臉去看著司馬鹿鳴冷靜道,「司馬公子在說什麼呢,這府里何來的妖怪。」
司馬鹿鳴冷著臉追問,「如月她們在哪?」
綠絛辯道,「即便你們懷疑這府中有妖怪,即是口口聲聲說妖怪能幻化人形,也就是能變作任何人。為何偏偏懷疑我。我不過是來給顧姑娘送吃的。」
姜曲含笑半個身子倚靠在窗框上,手中豎起靈符,那是顧長生給褚斑那晚用來對付方生所剩下的,姜曲道,「是不是,試過就知道,姑娘若是人,我把這符貼在你身上也不會傷你分毫,你若是妖那就像是被火焚燒一樣的疼。姑娘敢么?」
綠絛不語。見到司馬鹿鳴一個守著門口,一個守著窗戶,分明是要把出路給封死。
司馬鹿鳴道,「方府門口貼著的門神畫像充滿邪氣,我看不像是防鬼驅邪的。反倒像是某種煉魂的邪術。你把那些姑娘抓回方府吸食她們的陽氣,她們死於非命自然怨恨難消,你再把她們的魂魄抓來修鍊,用那門神的畫像鎮著,讓她們的魂魄離不開是么!」
姜曲揚了揚手中的符咒,「我看你還是老實的交代你把菊香姑娘她們藏在了哪?我實在不想用太過粗暴的方式來對待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儘管她是妖怪變的。」
綠絛抓起那盤佛手酥朝著長生擲去,司馬鹿鳴疾步上前拉著顧長生躲過。綠絛便趁著空隙逃了出去。
司馬鹿鳴和姜曲要御劍去追,姜曲張口本要讓長生留在方府等,卻見長生拉住司馬鹿鳴的袖子,懇求道,「能不能把握帶去?我保證不會拖你們後腿。」
綠絛姑娘剛剛是想要害她性命么,反正她就是笨,就是笨到人家是不是來害她的她都分不清。
司馬鹿鳴見她堅持,點頭讓她踩到了劍上。
他們一路追到了太華山腳,一般能修鍊成人形的妖怪,修為應該也會太低,要是真打起來,他們幾個學道不過短短几年,就算司馬鹿鳴和姜曲真是天縱的奇才,也未必真有把握的說一句會完全佔盡上風。
但綠絛並未動手,只是一味逃,且也不曉得是為何速度越來越慢了下來。姜曲將黃符貼在自己的扇子上,朝綠絛後背打了過去。
綠絛頓時倒地,似受了重創再起不來身。只是半帶哀求道,「為何不放過我,我從沒害過人。」
司馬鹿鳴道,「你吸了那麼多人的陽氣,害了張生的性命,這叫沒害過人么。」
綠絛面上是迫不得已的神情,楚楚道,「我吸人陽氣只是要給公子治病,雖被吸了陽氣的人會精神渙散幾日,但養一陣子也就好了。」
姜曲道,「她們還不到六十花甲,已是頭髮都白了,這可不是只是精神渙散幾日這樣簡單。」而是貪婪的將陽氣吸得太過造成的。
綠絛苦笑道,「我為了救公子,煉藥的時候除了人的陽氣還混進了我的丹元,如今被你們重傷,只怕是要打回原形了,又何必再騙你們。」她落淚感傷,倒不為自己,只想著以後不在了,沒人給方嗣煉藥,他的性命也不長久了。
綠絛再不夠法力維持人形,從雙腿開始漸漸還原成本體,白皙的皮膚退去成了一塊一塊枯槁的樹皮。纖細的柳腰變回了樹榦,現出一道傷痕,傷痕十分深,像是被什麼利器劈過,褐色的表皮已是裂開,露出裡頭的白皮。
長生道,「你是太華山頂上的那棵樹么?」綠絛點頭,長生終是瞭然為何追到山頂便不見了人影。
綠絛本是不想再說了,她都要散盡修為變回山頂那棵動也不動的大樹,繼續忍受風吹日晒,再見不到方嗣,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長生想上前,司馬鹿鳴橫手攔著,他因年少被妖怪擄去,心中對妖十分抵觸。只覺得妖皆是行惡,說的話都信不得。姜曲道,「她如今這樣,傷不了人了。」司馬鹿鳴又是看了綠絛一眼,這才把手放下。
顧長生難得說了一句開竅的話,「你要想害我,其實第一天晚上就能動手了。可你沒有,我分辨不出來你說的話是不是都是真話,可我心裡好像有聲音在說是真的。」
綠絛感激的笑了笑,輕聲道,「那一年公子病情加重,方老爺聽得山上的石敢當是塊靈石,便叫人將公子背上山,想碰觸靈石沾些福氣。正巧村中一個樵夫打算上山將我伐了去賣給一個工匠做成古琴,是公子給了那樵夫一些碎銀子救下了我。我為了報恩,變作了人本是想著入府照顧他直到他壽終正寢,也算是還了恩情。也就能安安心心的回到太華山修鍊了。哪知後來會生了不該有的念頭,留得越久,越是不忍心看著他死。」
司馬鹿鳴聽出了綠絛的情意,只覺得荒唐,「方嗣是人,你是妖。本就殊途。」
「人有情難自禁的時候,我雖是妖也有七情六慾。我也知是殊途,也不敢奢望能開花結果,我只是不想他死而已。」
姜曲突然覺得綠絛挺可憐的,雖是妖怪,倒也情深意重。早知如此剛才就手下留情了,「他是人,終究是要死的,你耗了丹元救他,拖得了兩年三年,終不長久。」
「拖得了多久便是多久。」她只知道若是方嗣死了,她也無法再安心的回到山上修鍊了,樹的壽命本就比較長,要她日復一日的惦記,是很苦的事。
長生問道,「既不是你做的,那菊香姑娘她們是被誰害的?」
綠絛道,「我原先並不曉得為人續命的法子,方老爺為了公子的病,讓人四處打聽尋訪高人。有一日門外來了一位道長,說是能給公子續命。我原以為又是哪裡來的江湖術士騙賞錢的,本想著暗中教訓。哪知那人十分厲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真身。他讓我為他做兩件事,說只要我答應,便教我續命是方法。」
司馬鹿鳴問道,「哪兩件事?」
綠絛也沒什麼好跟他們隱瞞了,便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一是讓我僱人將石敢當下埋著的東西挖出來。」
姜曲原本就覺得那石敢當立在太華山上位置十分奇怪,一聽原來底下原先是埋有東西的,好奇道,「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那東西用布包著。還來不及打開看,便被取走了。」她當時已是知道那道長道法高深卻是心術不正,本想用銀子打發了那個雇來的人,讓他儘快離開村子,可那人卻是遲遲沒來方府找她要賞錢,就像是一夜間就消失了一樣。
長生心想,若是貴重的東西定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人為何不自己去挖,卻是要綠絛去僱人挖。
司馬鹿鳴又問,「第二件是什麼事?」
「他叫我幫他把那些抓來的村民藏起來,只等新月過後再送回村裡。」每到新月那晚那道士就會把人帶走,過了一夜后就再把人送回來,青春少艾變成了老態龍鍾,她有過不忍,可為方嗣,還是助紂為虐了。
司馬鹿鳴將劍鋒對準了綠絛,冷著臉道,「如月她們果真在你手裡。她們人在哪?」
綠絛道,「她們在山頂。」
長生奇怪了,「山頂?可我們找過山頂,並沒見到她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