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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錐心之痛

  這句話說的平穩,不帶一絲異樣的情緒,但在溫瞳的耳朵里聽出來,總覺得帶了難以言說的自嘲,而她卻無話可說,只想儘快離開。


  越過他身邊的時候,被靳西沉一把拉住手腕:「見你父親的事情安排好了,要現在過去么?」


  「謝謝。」溫瞳說。


  「沒有必要。」靳西沉嗯了一聲,率先開門走了出去,她趕緊邁步跟上,時隔多日,再次上了他的車。


  他開車一向專註,很少去分神做別的事情,可如今卻轉過頭來,說:「最近瘦了一點,周言誠沒有照顧好你么?」


  溫瞳張了張嘴,乾乾的說了聲:「靳西沉,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那麼,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呢?」靳西沉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極盡嘲諷。


  溫瞳久久沒有回答,原本均勻的呼吸突然開始紊亂急促,靳西沉偏頭看了一眼,猛地一腳踩了剎車,立刻托起她的腦袋問道:「怎麼了。」


  「腳,腳抽筋了。」溫瞳吸著氣,艱難的回答。


  劇烈的骨痛從小腿處向上襲來,鑽心的痛楚直接使她迸出眼淚,試著自己動了動骨頭,發現完全使不上力,身上反倒是迅速起了一層冷汗,密密的覆蓋在脊背上,在呼吸極度不暢眼前陣陣發暈的檔口,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發病的頻率,確實是越來越高了。


  靳西沉停了車,解開安全帶下車,然後拉開她這一側的車門,單膝半跪在地上,輕柔的取出她的一隻腳,在穴位上按摩,邊問:「好點兒么?」


  「嗯,好多了。」溫瞳忍了忍吸氣的動作,朝他笑了笑。


  這是骨痛,不是真的抽筋,就算他對穴位再了解,按的再好仍然毫無作用,鑽心的疼痛依然自小腿蔓延而上,直接傳入心肺。


  靳西沉問了那句話之後便專註的替她揉捏小腿,力道把握得很好,可她除了痛,毫無知覺。他用一種無比耐心和溫和的姿態撫慰她的傷痛,每一處皮膚都被他柔軟的掌心略過,按壓。從小到大,他教會了她要驕傲的活著,教她怎樣去喜歡和被愛,對她無限寵愛縱容,可她卻拿著他給的關愛,變成一把利刃,狠狠戳回他的心臟。


  看著他臣服的姿態,溫瞳覺的無法忍耐,只能更掐緊了手心,剋制住即將咆哮而出的情感。


  溫瞳昨晚給林修竹打電話,讓他刪除這次所有的新聞,這種□□對靳西沉來說,多一秒她都覺得是煎熬。林修竹掛了電話立刻找人去辦,接著幾分鐘后又給她打過來,說了些關於這幾天他對靳西沉的洗腦。


  「不可能。一個我養了六年半的女孩,她的呼吸頻率我都很熟悉,你告訴我她喜歡上了別人,我不相信。」彼時他很篤定的駁回了林修竹的話。


  直到昨天晚上,距離第一次林修竹去和他造假扯謊已經過了半個月,而她分明覺得像是只過去了兩三天,要和他分離的每一天都像是被快進的電影,觸手難及。


  她當時真的很想掛掉林修竹的電話,可想一想這是唯一可以知道靳西沉現狀的渠道,又希望他的話要說長一些,再長一些。


  其實林修竹是個什麼樣的人,溫瞳心知肚明,他說出來的話已經都是經過再三刪減還要加工美化的,可聽在她的耳里仍然是錐心之痛。


  「也許你把她想的太乖巧了,也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她也會變。」


  靳西沉簡潔道:「你的假設根本沒有成立的條件,我說過了,她是我養大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這些假設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


  「那假如我說對了呢?一萬中還有萬一不是,你不該這麼自信。」林修竹又說。


  靳西沉笑了一下,不再回答他的話。林修竹也不是什麼心思簡單的人,就算做戲也是不顯山不露水,而是繞了個彎兒又道:「其實溫瞳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女孩我也很了解,但是架不住周言誠,要去追求她,你說呢。」


  對話從現在開始基本已經全部集中在周言誠和溫瞳之間的互動,而不是單方面的變心,這樣聽上去也許更加容易接受一點。


  「周言誠是么。」靳西沉重複了句。


  「前段時間我出去,總見到他們在一起,還有之前,國內的極限運動選手這麼多,為什麼溫瞳偏偏推薦了周言誠呢?也許在她心裡,這個人原本就佔了很大一部分位置,所以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他的存在。」林修竹的語氣是猜測,可誰都知道他這是帶有指向性的暗示,靳西沉心思縝密,沒道理聽不出來。


  溫瞳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縱然知道著是演戲,還是有些緊張的問:「然後呢?」


  林修竹說:「靳西沉不相信。很篤定的再次反駁了我。溫瞳你到底是踩了什麼樣的狗屎運,才能讓靳西沉這麼對你。用死心塌地都不足以形容他對你的信任,要不是說你有病,我還真是覺得你心狠。」


  溫瞳呵呵乾笑了兩聲:「你繼續說。」


  林修竹咳了一聲,再次用事實來擊碎靳西沉對她的信任:「上次,我們路過電影院,你不也看到了她和周言誠一起去看電影么?以她的脾氣,三分鐘的歌都嫌長,竟然還有耐心去看起碼一個多小時的電影,你說這代表什麼呢。」


  靳西沉嗯了一聲:「所以呢?」


  「所以什麼所以,我不是在跟你論證,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你不要沉迷了!你們相差九歲,三歲一代溝,你們之間這就是鴻溝,有很多事情是你無法滿足她的,同時她也無法在你身上找到屬於年輕人的感覺,有的時候你覺得無所謂的事情,也許她覺得很重要,又或許這才是她要和你分手的原因呢!」


  「哦。」靳西沉應了一聲。


  「你哦什麼哦,在你離開的這兩年,你怎麼保證她沒變!你以為的溫瞳不過是你記憶里那個小時候的溫瞳,乖巧懂事,但是你想過沒有,乖巧懂事的女孩會背著你去玩極限運動嗎?你的記憶不要停留在六年前了,你想想這段時間,她變了么?」林修竹怒。


  這話說的很到點子上,幾乎就是一針見血。靳西沉頓了一下沒有出聲,其實這也是鑽了空子的,哪個人會不變呢?今天和明天到後天,每時每刻都會發生變化,何況兩年時間。


  「有的時候你認為的小事情,逐漸就會演變成大事情,很多離婚的案子不就是么?起初是一點小摩擦再到後來無法解決的大摩擦,最後演變到交惡、離婚。雖然例子不是很恰當,但是當她對這個矛盾有了介意,再出現另一個人,她很容易就會出現移情,不是嗎?」林修竹的語氣又恢復平靜,似勸慰的說道。


  靳西沉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修竹,你把瞳瞳想的太膚淺。也把我的感情看的太輕。」


  溫瞳只是聽著他的轉述,聽不見靳西沉的聲音,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在心裡稍稍腦補,他說這些話時的語氣,一定是帶著一點從容淡漠,或者還有一些淡定閑適,手中也許在不經意的翻著什麼資料,也許只是交疊著雙腳,認真的聽林修竹說話。


  無論哪一種,在她的腦海里都是無比具象,甚至能描繪出弧度,還有笑意的轉變,以及最後一句話時的認真篤定。


  如果可以,真想在離開之前錄下一點他的聲音帶走,夜深人靜寂寞孤獨的時候拿出來聽一聽,就算最後她在自己選擇的那塊墓地里長眠,也是有靳西沉的聲音陪伴,不算寂寞。


  溫瞳扭頭,把手機在包里打開錄音,然後和靳西沉說話。


  「靳西沉,我這個腳最近總是有點抽筋,是缺鈣了么?」


  「如果是腿部經常抽筋的話,大多是缺鈣、受涼、局部神經血管受壓引起。平時適量補一點鈣,多曬太陽,注意保暖還有坐姿睡姿,也要稍微注意一些,避免神經血管受壓。你睡覺不老實,沒人約束著你能從左邊滾到右邊床下去,自己住的話稍微注意一些。方便的時候可以做一些局部肌肉的熱敷、按摩,加強局部的血液循環。」靳西沉詳細的一一說著,比他在肯亞給人看病的時候說的還要多一些。


  溫瞳覺得滿足,他的話最好越多越好,畢竟她現在錄著音呢。


  「要這麼麻煩嗎?」溫瞳嘆了一聲。


  「對於健康,從來沒有麻煩一說。」靳西沉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低頭問她:「好了么?」


  溫瞳嗯了一聲:「好了。」確實是有些緩解了,骨痛簡單來說可能更像哮喘這一類病,疼過去了就像沒事人一樣,可發起病來就比死還要難熬。


  靳西沉拉開車門,重新坐進去。溫瞳又道:「我的退學手續什麼時候能辦好呢?我想這幾天就走。」


  搭在方向盤上的指骨僵了僵,然後道:「今天就可以,我給……林修竹會給你送過去。」


  溫瞳嗯了一聲:「謝謝你今天幫我解圍,不過也幸虧你來的及時,要不然我就揍那個女教授了,到時候就算學校不給我辦退學,我也會被開除。你救了她一命,她該謝謝你。」


  靳西沉出聲打斷:「沒話說就不要說了,很煩。」


  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句這樣的話,也是一愣,隨即哦了一聲不再說話,而是翻出手機,關掉錄音,足足有十分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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