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申請脫掉
「喂……」周言誠欲言又止。
「幹嘛?」溫瞳扭過頭去。
「你別哭啊……」
「我哭了嗎?沒有吧。」溫瞳抬手抹了一把,一片水澤。
靳西沉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連空氣中也沒殘留一點點屬於他身上特殊的帶一點點消毒水味道的氣息。
今天他穿著她昨天挑的那件白色立領襯衫,雖然是順道兒過去拿,總歸還是要用心挑一挑的。從小到大她很少送他禮物,反而是他時不時的給她驚喜。但是沒想到第一次送他禮物卻是這樣的情況,還是在這種境遇下看他穿著。
昨天晚上兩人一起把這件衣服洗了,晾起來的時候,溫瞳問:「你高不高興啊,我幫你挑的這件衣服。」
「要是說不高興呢?」靳西沉笑著捏了下她的鼻尖,被她彎腰從他的臂彎處躲開繞到身後。
「你要是喜歡就要穿著,不喜歡的話也要穿著,但是可以申請我來幫你脫掉。」溫瞳故作嚴肅的扯了扯襯衫的下擺。
「那我是不是應該每天都穿著。」靳西沉笑,一把將她壓在陽台的欄杆上:「還有,我其他的衣服也可以申請你幫我脫掉嗎?」
「……」
他在醫學界堪稱頂峰,向來是能翻手為雲覆為雨的,一定從未感受過這樣的難堪。但他卻不是一個會給別人難堪,也不會讓自己更加難堪的人,儘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依舊選擇了相信溫瞳,把事情交給她自己處理,自己先離開。
就是這樣一個人,給她最好的愛情,卻也能給予最大的包容。
「後悔了?」周言誠問。
「怎麼可能。」溫瞳搖頭,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無論如何也要繼續下去。
「你心疼了。」
「這不是心疼不心疼的問題,你要想跟我演戲就好好演,別整天動歪腦筋來勸我放棄,你到底是我戰友還是靳西沉派來的卧底?」
「我陪你演戲,站在那裡不說話就可以,但你是要直接面對靳西沉的,你還要回家,我希望你別自己演著演著崩潰露餡兒了才好。」周言誠皺眉。
「行了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溫瞳嗯了聲,抬腳就往外走,既然戲演完了,電影也沒必要看了,周言誠說得對,她才是要最直接面對靳西沉的那個人。
出了電影院,溫瞳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走到不遠的公園長椅上,給大檬撥電話過去,讓她一道把溫馨帶出來。
有些事,是時候要告訴溫馨了。
她坐在長椅上出神,有一對頭髮花白的老夫妻走過來,互相攙扶共同進退。溫瞳不由自主的翹了翹嘴唇,朝她們微笑,儘管他們沒有看到,她仍然覺得能感受到來自於他們的幸福。
以前覺得年輕,還有那麼多年的生命好揮霍,根本不懂能夠細水長流長久陪伴的意義,現在她命不久矣,終於能體會到白頭到老到底是多麼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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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表姐你是不是騙我的……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溫馨驚訝的站起來,後退了兩步,扭頭就要走,被大檬一把拉住。
「溫馨,你坐下來聽我說。我確實是生了病,可能時間不會很多了。但我今天不跟你說這個,說了你也不明白。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可能沒法再照顧你。我這邊給你留了一點錢,大概有五六百萬的樣子,都是我做職業選手得獎和做指導時一點點存起來的。如果你願意和靳西沉在一起生活,他就算恨我也不會把你趕走,你應該可以住到成年以後。如果不願意留下,讓檬檬姐用這筆錢幫你買個房子,只是以後我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學會自己生活,懂嗎?」溫瞳拍了拍她的手,找到這個表妹才沒一段時間,就又要讓她感受到一次生離死別的痛苦,心裡也是一陣酸澀。
「不,你帶我一起走。」溫馨搖頭。
「我帶你走?我帶你去哪兒呢?我就要死了啊傻妹妹。」溫瞳笑。
溫馨頓時不說話了,就算是剛剛她橡交代遺言一樣交代那些話,她還是沒有真實感,不敢置信。可現在從她嘴裡吐出死這個字,真的好像一道帶著閃電的驚雷當空劈開,嚇得她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檬檬姐,你們是騙我的對不對?今天是不是愚人節,你們撒謊!」溫馨拉著大檬的手臂,急切的詢問。
大檬扭過頭去,閉了閉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頹然的鬆開了手,大檬的表情動作已經回答了一切。可,怎麼可能呢!
「其實主要我今天找你們來還有一件事要說,我說我變心了,喜歡周言誠,但是以靳西沉的為人和縝密他不會相信的。我走了以後他一定會找我,我希望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要告訴他,好嗎?」溫瞳仰起頭,懇求的看向兩人。
「你走了一了百了。可是,我們怎麼瞞得住!」大檬咬牙道。
「你只要打死一句話,就說不知道。要不然你就說我要逃亡怎麼可能還告訴你,明擺著他就會來問你的,我不會這麼傻。靳西沉很自信,就算不靠你,僅憑自己他也可以查到我在哪兒,確實他有這樣的本事。但是等他查到的時候我應該不在了,而且他也找不到我屍體。他應該會恨我一段時間,以後就請你們替我照顧一下他。」溫瞳捏了下拳頭,忍住眼裡的嗆意,盡量平靜的說。
「他恨你你就高興了嗎?」溫馨問。
「如果他真能恨我,我想會的。」溫瞳想了想,又道:「哦對了,姜荔跟姜明這倆人我應該沒有時間收拾了,但是所有需要的證據我都已經存好了,必要時拿出來刺激一下子姜荔,給我出出氣。就算我希望靳西沉恨我,他也絕對不能和姜荔在一起,這是我的遺願,你們務必要替我辦到啊。」
「你放屁,給老子好好說話。」大檬怒。
「其實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能少恨我一點,在我生日的時候他會想一想我,在我忌日的時候,他會給我上一束花,跟我說一說他這一年來都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好,大檬我不想離開他,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我不想死。」溫瞳猛地撲進大檬懷裡,嗚嗚的哭著,兩隻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衣服,雖然極力剋制,可根本無法止住內心狂嘯的痛楚。
「我明白,我都明白。」大檬拍了拍她的背,感覺到自己肩窩那一處已經濡濕透了。
歸根究底,她再堅強也只是個不到十九歲的女孩,生了病不僅不能跑到喜歡的人面前去尋求安慰,去撒嬌去哭,甚至還要強忍悲傷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的感覺她雖然沒有辦法切身體會,但從她對溫瞳的了解,她會哭本身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溫瞳的病只是醫生檢查出錯,可她的骨痛卻又明顯存在,而病發時也在她的面前,她連一絲絲反駁自己的想法都沒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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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瞳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了,靳西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同什麼人打電話,而他面前的矮桌上,正擺著她最喜歡的蛋糕。
她直接越過靳西沉,沒有說話就上了樓。
「餓不餓,要吃一點東西么?」靳西沉問。
「不餓,我在外面吃過了,想先休息。」溫瞳頭也沒回,仍是往樓上走。
「瞳瞳。」
溫瞳停住腳步,站在最後一階台階上,轉過身:「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行嗎?我有點累。」
說完不等靳西沉接話,直接進了房間,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幾乎就要癱倒。
靳西沉眼神里的痛顯而易見,可他在看見自己的第一句話仍然是問她餓了么,她真的不要他再這麼包容下去了啊,她會忍不住的。
靠著門板滑下去,緊緊抱著膝蓋,任由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沾濕衣服的布料。
「瞳瞳,不管什麼樣的原因,不要和我賭氣了,好不好?」靳西沉聲音溫柔,隔著門板依然清晰可聞他的淺淺換氣聲。
「我沒有和你賭氣,今天的話你都聽見了,我喜歡周言誠。你為什麼不明白呢?」溫瞳深吸一口氣,盡量平穩的回答。
「你說過,從你見我的第一眼就喜歡我,喜歡了六年。就算我離開兩年你依然沒有因為這樣就喜歡別人,我不會相信你會突然間喜歡上別人,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好么?」靳西沉仍是耐心的說。
「我以前年輕不懂事,對你錯把崇拜迷戀當愛情,現在我後悔了行不行?」溫瞳叫道。
「你喜歡的周言誠,他不會比我更了解你,不會知道你最喜歡什麼樣的吻,不會知道你的一切小習慣,更加不會比我愛你。這樣的話,真的不能考慮不要喜歡上他嗎?」靳西沉說。
「我不需要他更愛我,我也不需要他很了解我,我要找的是男朋友,不是找個監護人。你是給我照顧的很好,把一切安排的很妥帖,好像我什麼都不用擔心,出了任何事只要躲到你的懷裡就可以,可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離開你。」溫瞳嘩啦一聲拉開門,沖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靳西沉將她撈進懷裡:「我年長你一些,這些我已經無法改變,也許我不能向年輕人一樣給你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我努力,好不好?我盡量彌補你的一切遺憾。瞳瞳,我們不要分開,好么。」
溫瞳站著,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手再也抬不起來去推開他,只能一遍遍的重複:「靳西沉,你放開。我不愛你了,真的不愛你了,你放開我吧。」
自始至終,靳西沉都沒有質問過一句,她為什麼和周言誠在一起,也沒有去譴責她不對,只是軟著聲音去誘哄她不要喜歡上別人,甚至還割地賠款似的要改正自己因為年齡帶來的沉穩,這樣的退讓無疑是在溫瞳的心上劃過一刀又一刀。
強大如靳西沉,什麼時候這樣放低過姿態,什麼時候這樣去討好過一個人,溫瞳緊掐著手心,硬生生忍住了告訴他的*,因為越是這樣,越就代表她死了以後,靳西沉會是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