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盛世的末日（一）
「那又怎樣？」蘇小仙反問道。屋子裡空落落的，她心裡卻堵得厲害。
她是這般信任顧沐白，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工作，甚至還籌劃著要用片酬給顧沐白買一枚男式鑽戒，好哄他開心。她再也想不到，幾天前還對她柔情蜜意的顧沐白會連個招呼都不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更想不到，對她公主長、公主短的兩個妖族部屬——胡媚和何冰在關鍵時候會和顧沐白一起離開，連知會她一聲都不曾。他們兩個，是打算從妖族脫離出來，改入魔族嗎？
蘇小仙心中無數個紛雜的問題，卻毫無頭緒。她開始撥打顧沐白、胡媚、何冰三人的手機，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通。她居然不再為此感到憤怒，因為有的事情，她第一時間在潛意識裡已經認定。他們——棄她而去了。
穆羽然的聲音突兀地在蘇小仙耳邊響起：「你怎麼可以讓他懷孕？為什麼是他？」他目光焦灼，神情頗有幾分癲狂的意思。
蘇小仙壓根沒有理穆羽然的心情，但是穆羽然纏著她不放，甚至開始用力搖晃她的肩膀。她很奇怪穆羽然怎麼會這般沒有分寸，她不記得她給過他這種特權。
「別搖了。你放尊重點。」蘇小仙冷冷說道，然後她開始回答穆羽然先前的問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只覺得快活，哪裡顧得了那麼多。我也不想的。」
穆羽然得了她肯定的答覆，卻越發憤怒起來：「你覺得快活？顧不了那麼多？你知道不知道你一時的貪圖快活，給別人帶來了什麼？」
穆羽然變戲法似的取出一瓶水來，向蘇小仙的眼睛潑了過去：「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因為你的一時快活，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他將蘇小仙硬拽到窗戶前，扯開窗帘，逼著她往外面看。
蘇小仙頗為抗拒。她心裡已經夠煩的了，不希望穆羽然在這個時候添亂。然而等到她的目光不小心瞄到窗外之後，卻再也收不回來了。她的眼睛越睜越大，面上顯出恐懼的神色。
窗外的環境似乎有所不同了，從天空到地面上都是灰撲撲的一片，小區里的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草地像被狗啃了似的，露出一片一片的黃色泥土。更重要的是，小區的道路上，大片大片的血跡猙獰刺目，幾個身體僵硬的人形物體在漫無目的地遊盪著，宛如電影片里常見的殭屍。
「你對我的眼睛做了什麼？這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我剛才是一路開車進來的，沒有感覺到任何阻礙，也沒有看見殭屍！」蘇小仙大聲叫道。
林瑾清輕輕嘆了一口氣：「你沒有感覺到阻礙的原因，是因為顧沐白預先在你的車子上刻下了陣法，所有撞到你的活屍都會被車子碾壓成碎片，你壓根都感覺不到。看到那些紫黑色的血跡了嗎？那是被你的車子碾壓過的活屍殘骸。」
蘇小仙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穆羽然的話不屑一顧，卻更願意相信林瑾清的話。想到她的車子在小區里橫行無忌，一路不知道碾壓了多少活屍，她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穆羽然卻在這個時候發起瘋來。他一把將蘇小仙抱住，大有強吻她的架勢。蘇小仙拚命反抗，最後狠狠踹了他一腳，才逃脫出來。
「你有病吧？」蘇小仙罵道。
「我有病？」穆羽然大聲叫道，「沒錯，我是有病，不然的話我何必自討苦吃，為什麼要想著救你？當今之計，只有你趕緊跟我生一個孩子，才能戴罪立功，穩住局勢。你究竟在猶豫什麼？」
「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蘇小仙鬱郁說道。想起顧沐白欺騙了她，利用她去做壞事，她就鬱悶無比。
「沒用的。」林瑾清忽然開口，「羽然，你來不及了。何況，天鳳命中注定，只能有兩個孩子。現在阿錯已經出生了，另一個孩子……在顧沐白那裡。」
「為什麼天鳳只能有兩個孩子？」穆羽然聲音里滿滿的不服氣。
「古籍記載。」林瑾清道，「鳳凰得天地間交合之氣而生，育有兩子，一曰孔雀，一曰大鵬。孔雀為雌，大鵬為雄。」
「那我們還玩什麼玩？」穆羽然頹然單膝跪地，「不如索性把顧沐白尋出來，真刀真槍地打上一場，生死聽天由命算了。」
「怎麼打？」林瑾清苦笑，「他仗著懷了天鳳的孩子，借著天鳳血脈，連妖族部屬也能輕易收服。想來這些日子裡各處有人口失蹤案件發生，多半都出自他的手筆。他生啖人肉，再加上天鳳血脈匡扶，重新凝聚起妖魔之力，甚至可以輕鬆蠱惑動物狂化。前面幾次動物傷人事件，想來就是出自他的手筆。他輕鬆發號施令，我們卻只能疲於奔命，防不勝防，如此怎麼打？」
蘇小仙沉默了很久，直到此時才隱約明白過來。「顧沐白他……他跟我好，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結果就是為了這個孩子？他處心積慮懷上孩子，就是為了重新凝聚妖魔之力，號令妖魔兩部的嗎？」她心中酸澀得不行，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愚弄。她突然間從手指上摘下了那個玉戒指，惱羞成怒一般扔向遠方。
林瑾清的臉色變了。「這戒指？」他一招手，戒指在半空中畫出一道詭異的弧線，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戒指的另一半呢？你把另一半給顧沐白了？」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蘇小仙此刻心情差得很，哪裡有心思同他計較戒指的事情，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林瑾清嘆了口氣，把那枚戒指重新還給她：「你留著吧。這個東西……這東西很貴重，不該為了一時意氣亂扔。說不定有一天它能救你的命呢。」
「是嗎？」穆羽然幽幽說道，「既然如此，我要做一個實驗，看一看這枚戒指是否能救命。」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走到蘇小仙面前，冷不丁地用手箍住她的脖頸。蘇小仙一時間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做什麼？」林瑾清變色道。
「我做什麼？」穆羽然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在斬妖除魔啊！師叔你難道忘了，她不是人，她是天鳳，她是我們的敵人！沒錯，我沒本事，沒辦法渡化她，就只有殺掉她！」穆羽然的身體似乎在微微顫抖，但是他的手卻越收越緊。
「你——」林瑾清剛剛想阻止，穆羽然就紅著眼睛大叫起來：「姓林的，你想清楚！阿錯和她，你只能保一個！清乾宗對你恩重如山，你怎麼能做得出對不起它的事情？」
穆羽然的禁錮越來越緊。蘇小仙漸漸地呼吸困難，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她彷彿聽見林瑾清依稀說了什麼話，又好似什麼也沒說地直接走了出去。漸漸地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蘇小仙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蘇小仙再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柔軟的大床上，床頭點著她在修真界時候就頗為熟悉的寧神香。寧神香的配方按照不同的流派，有些許不同，然而這寧神香的味道蘇小仙熟悉得很，正是穆羽然在百草園中常用的那種。
蘇小仙疑惑地爬起來，穆羽然聽到動靜，從外間趕了過來。他臉上再沒有那些生氣、惱怒、嫉恨、瘋狂的神色，又恢復了從前心如止水一般的恬淡模樣。他看到蘇小仙，破天荒地沒有鬧彆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問道：「你醒了？」
蘇小仙警惕地看著他，尚未來得及說話，穆羽然已經自嘲般地笑了笑說道：「你贏了。你看，我明明知道你是我的敵人，你對我來說連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我卻還是不忍心處置你。我沒辦法。」
蘇小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過處，她感到一陣疼痛，知道那是穆羽然在脖子上勒出的紅痕。
「其實你是善良的，你沒做過什麼壞事。可是修真界和妖魔勢不兩立，所以你本來該死。」穆羽然嘆道，「我本來該處決你的，我卻手軟了。我是修真界的叛徒，我也該死。」
「你幹嗎死啊死啊說個不停，難道大家就不能和平共處嗎？」蘇小仙問道。
「不能。」穆羽然斷然說道，他用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打開門，請蘇小仙走到露台上，向她說道，「天鳳是妖魔的精神領袖，但是你卻沒辦法控制妖魔。你一定想不到，顧沐白得了你的血脈后，把人間糟蹋成什麼樣子了。近一個月以來，世界各地屢屢有人口失蹤事件發生，各大動物園的動物出現不同程度的狂化。野生動物更是暴躁無比，它們甚至開始襲擊人類，被襲擊的人類會出現病毒感染之類的癥狀，他們會變成活屍，他們會啃咬正常人。這些事情，各國政府一直想方設法壓著，他們怕民眾恐慌，所以大部分人看到的還是一副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可惜，現在已經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