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童言
奶娘？姑娘你知道不知道奶娘的第一要義是要有奶的？有奶先得剛生過孩子好不好？
蘇小仙一臉驚悚地望著凌瓊如，彷彿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她正欲推辭間，奈何胡媚和何冰突然開始不聽她指令了，兩人一個滿面笑容、忙不迭應承了下來，一個已經彎腰抱起了那瓷娃娃，舉在肩頭。
「你們——」蘇小仙目瞪口呆。還沒待她說出任何拒絕的話，事情就被不容置喙地決定了下來。
既然光榮就職成為奶娘，蘇小仙一行人住在迎賓樓中就太不合適。凌瓊如原本猶豫著要不要安頓她住在落月峰中。這個驚悚的主張立即被蘇小仙第一時間謝絕了。
開玩笑，落月峰就是林瑾清所在的主峰，那裡的一草一木蘇小仙都無比熟稔，故而……能不見就不見吧。
「既是如此，便住到百草園吧。」穆羽然回過神來，神色淡淡地提議道。
他神色雖淡，聲音雖不高，但是這個提議再次讓凌瓊如為首的清乾宗弟子嚇了一大跳。
所有清乾宗弟子都知道，人教聖子穆羽然其實是個死宅，天生喜歡清冷不被打擾，守著寸土寸金的百草園偌大的一個園子，硬是連侍奉的人都不要，就喜歡一個人關起門來過日子。便是那瓷娃娃，整個清乾宗上下都如同寶貝一般，他卻看得淡淡的，嫌棄得不要不要的。
如今穆羽然居然大反常態，邀請蘇小仙一行三人及瓷娃娃住進百草園，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眾清乾宗弟子面面相覷，再結合此前穆羽然和蘇小仙的種種互動，最後得出結論：穆羽然可能是愛上蘇小仙了。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有清乾宗的男性弟子一臉欣慰，「聖子苦了那麼久，也該從過去走過來了。換一個人換一換心境，沒準就幸福了呢？」
「你知道什麼？」有清乾宗暗暗花痴穆羽然的女性弟子一臉不以為然，「換的這個人，還是叫蘇小仙。分明就是還沒走出來。依我說，就算想讓聖子換一換心境，也該把這個叫蘇小仙的攆下山去，另尋一個名門仙子是正經。」
雙方爭論不下，最後居然面紅耳赤地吵了起來，最後女弟子們以人數眾多、聲波攻擊力強而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一個女修是五百隻鴨子，如今迎賓樓前，何止有上萬隻鴨子，這種強悍的攻擊力，豈是男修們比得過的？
但是女修門卻也沒能得意太久。落月峰的主事大師兄陳卿書匆匆隨著凌瓊如走來。他只淡淡說了一句話，就令上萬隻鴨子齊齊偃旗息鼓。
「你們趕她下山，誰來照顧阿錯？」陳卿書冷冷說道。
女修們齊齊露出痛苦的神色。阿錯便是那瓷娃娃的名字。別看他年紀不大，卻著實調皮得緊，偏偏他自幼離了母親，父親也不在身邊，深得掌門路承遠憐愛，故而打不得，罵不得，整個清乾山上的所有弟子幾乎都被虐得不要不要的，再沒有人敢主動承接照顧阿錯的重任。
一時之間，迎賓樓前皆是靜默。惟有陳卿書疑惑的聲音傳來：「說起來，這個叫做蘇小仙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投了阿錯的眼緣。著實不易。有機會倒應該見識見識才是。」
凌瓊如素來囂張，但是在落月峰的陳卿書面前，也只得默默地低下頭，顯出一副俯首受教的神色。不過她的話雖然委婉了些，卻依舊承襲了從前走口不走心的風格。
「陳師兄，這個蘇小仙，比從前那個蘇小仙還要囂張，師兄你如今是有道侶的人。我是怕……」凌瓊如低聲說道。
陳卿書先是一愣，繼而沉下了臉：「你胡說些什麼？成為我宗弟子這麼多年，半點修為不漲，盡在編排別人家的閑事。我看下一次宗門大比的時候，你怎麼辦！」說罷，就匆匆離開了。
留下被訓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凌瓊如一臉忿忿：「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而已。他憑什麼這個樣子。他心虛了，對了，他一定是心虛了！」
而此時此刻，百草園中，那個被叫做阿錯的瓷娃娃，正怯生生地牽著蘇小仙的衫裙，一臉討好。
「你們——你們簡直是要氣死我啊！」蘇小仙忍不住向胡媚和何冰大發雷霆，「你們沒聽見有人污衊我說我有孩子啊！我連男人都沒碰過，有人就敢污衊說我有孩子啊！你們這個時候應該做的是為我澄清，撇開關係，而不是忙不迭地迎上去，將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帶回來！」
「咳咳。」胡媚看了阿錯一眼，面帶不忍之色，「小姐，這麼大的孩子已是有知覺了，你這般當著他的面嫌棄他，恐怕會對他造成傷害。」
「傷害？那我受到的傷害又有誰來彌補呢？」蘇小仙看了看瓷娃娃，發現瓷娃娃眼睛里包著一窩眼淚，似乎立即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心中一陣心虛，忙走過去逗他，「娃娃乖，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娘親，我叫阿錯。」瓷娃娃眨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長睫毛忽閃忽閃地說道。
這般乖巧的孩子，看得蘇小仙一顆冷硬無比的心都要融化了。女人無不希望自己年輕，若是平時，莫名其妙被一個孩子揪住不放稱作娘親，蘇小仙只怕會暴躁得想殺人，但是見了瓷娃娃這般可愛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向他發火，一轉身，卻又語重心長地質問兩位屬下：「其實呢，我個人的清譽被毀，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是有婚約的，若是讓顧沐白誤會了，那可就不好了。」
胡媚和何冰對望了一眼。「公主，顧少主是不會誤會的。他是魔族少主，理應有容人之心。再說他從前和公主殿下一起學藝，又有什麼沒看到，他既肯應允這門婚事，就自然沒有為了從前之事不依不饒大吵大鬧的道理。」
「咳咳。」這次輪到蘇小仙在狂使眼色了，「你方才說的，這般大小的孩子已經懂事了。你方才說的笑話，被這孩子當真了怎麼辦？」
平心而論，她的顧慮頗有道理。胡媚又是魔族少主又是公主的，若這個叫阿錯的孩子鸚鵡學舌，跟清乾宗的人一說，那他們幾個人的身份豈不是全曝光了。
但是胡媚卻一臉老謀深算、胸有成竹的樣子：「公主殿下放心，小世子天賦異稟，聰明伶俐，既是肯開口叫您娘親，便沒有泄露您的身份給外人的道理。」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名叫阿錯的瓷娃娃拚命點著頭，他生得白白胖胖，正是三頭身最可愛的時候，一臉認真點頭討好的模樣，叫人心中忍不住憐惜。
蘇小仙儘管討厭孩子，但是阿錯乖巧可愛到這地步，縱使她的免疫力再高也繳械投降了。她由著阿錯騎在何冰的脖子上，堂堂飄逸清高的鶴學士一臉心甘情願地被阿錯當馬騎；她由著胡媚笑吟吟地將乾坤袋裡從妖族帶來的寶貝不要錢似得往阿錯懷裡送。
「停停停，寶物可不是亂給的！」蘇小仙有些肉疼地說道，「寶物給多了，是有可能寵出熊孩子來的！」
「熊孩子是誰？」正在這當口，顧沐白再次不請自到，一抬腳，衝破百草園的禁制，直直衝到了蘇小仙面前。
顧沐白這日似乎是刻意裝扮過，身著墨色金焰長袍，行走之間，越發飄逸，一向蒼白的臉頰也顯出些□□，薄唇如朱，竟如同施了粉黛一般。一眼望過去，頗有些冷艷的風格。蘇小仙一望之下，竟有幾分移不開眼。
自表明魔族少主身份之後，顧沐白和蘇小仙常常是一見了面就爭吵，從未見過她如此痴迷凝視的時候。一時間，顧沐白心中涌動著微妙的情愫，臉頰隱隱有些發熱。
但是這種春意盎然的氣氛在瓷娃娃阿錯跌跌撞撞地奔過來，擋在蘇小仙面前而宣告終結。「娘親，你不能看別的男人。」阿錯晃動著他白藕般滾圓的胳膊，一臉義正詞嚴地說道，「你已經有爹爹了。爹爹為你受了那麼多苦，你要對爹爹負責。」
蘇小仙一下子慌了。儘管平日里她喜歡故意慪顧沐白生氣，但是在這種場合，她卻不敢由著阿錯信口雌黃地編下去。有個私生子這種事情，連蘇小仙自己都不能忍受，更不用說顧沐白這個脾氣暴躁的未婚夫呢？一旦顧沐白心生不滿，熱血上頭地同她大打出手，只怕會是六國大封相的節奏。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蘇小仙趕緊乾笑著解釋道，但是怎奈顧沐白根本連看她都不看。
顧沐白看了一眼阿錯，隨機臉色大變，竟一撩袍子，單膝跪在阿錯面前，拿眼睛細細地端詳他半天，末了顫聲問道：「這……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是。」胡媚和何冰大氣都不敢出，一臉恭恭敬敬地說道。此時的他們，半點沒有之前打包票說顧沐白絕對不會不依不饒的底氣。
顧沐白看著阿錯，神色變幻，許久沒有說話。起初的時候，阿錯尚有勇氣和他對望，然而到了後頭，漸漸敗下陣來，怯生生地躲在了蘇小仙後頭，用手拉著她的裙角，一臉期盼地叫道：「娘親！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