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禮
一艘外表金黃的飛行靈舟之上，蘇小仙靜靜地倚在窗前。水晶雕成的靈舟觀景窗外景色飛速變幻，時而是流光溢彩的霞光，時而是連綿不絕的雲海，但是她卻彷彿全然看不見一樣。
從前當清乾宗弟子的時候，她私底下努力修鍊妄圖一鳴驚人，明面上卻借口是靈根全無的廢柴，一身奴顏媚骨，抱住便宜師父林瑾清的大腿不肯放，每每要出遠門便死乞白賴坐在他的飛劍上。
那個時候，空中的景緻又是如何的呢？
她只管把坑蒙拐騙來的丹藥當炒豆子一般吃，借口空中風大，不顧眾同門側目，緊緊抱住林瑾清的后腰。這是身為一個掘金女郎，雖有傷風化卻極為有效的基本招式，心甘情願被潛規則的她爛熟於心。
畢竟，林瑾清那張臉長得多招人喜歡啊，放到娛樂圈裡，還不定有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土豪願意一擲千金買他一夜呢，就算是逢場作戲什麼的，也不算吃虧。
故而當年，蘇小仙也並非沒有期待過同林瑾清有什麼深入發展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便是迎面遇到姿容俊逸、如蒹葭玉樹般的年輕男修，她也會情不自禁地多看上兩眼。然後就會被金主借口教訓一番。
「仙兒，注意儀態。行走在外，你代表的便是我清乾宗的形象。」林瑾清總會這麼不動聲色地將她的理智喚回來。
「公主殿下，清乾宗到了。」這次喚回她理智的卻是一臉清高的鶴學士。
鶴學士大概是受到俗世里那些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先賢俊達的影響，明明姿色不賴，卻不懂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一意往以死諫君王的路線上靠攏。顧沐白走後，蘇小仙原本是遣他去買叫花雞和桂花酒的，他卻敢自作主張，買了一套文房四寶作為給穆羽然準備的賀禮。
「此物卻不是凡間之物，其內蘊含靈氣。這才配得上公主殿下的身份。」鶴學士神色凜然地解釋道。
「你是怕我用叫花雞逗弄穆羽然，舊情復燃，誤了你妖族大事吧？」蘇小仙一臉無語地講道，然後就看到鶴學士一言不發地跪下了，俊秀儒雅的臉上滿是倔強。
「唉，鶴學士，將來本宮登基為皇的那天，一定給你個監察御史做做，不辜負了你這番情誼。」蘇小仙足足盯住鶴學士那張俊臉看了一刻鐘，最後說道。
……
「公主殿下，清乾宗到了。」狐丞相見蘇小仙剛剛回神卻又開始盯住鶴學士的臉發獃，而鶴學士窘得滿臉通紅，連忙上前描補道。
「啊？」蘇小仙這次是徹底清醒了，「很好，咱們下船。」
她想了一想又吩咐道：「出門在外，就不要總叫什麼殿下殿下的了。叫我小姐就好。而我叫你們胡媚和何冰，這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遵命。」兩個人齊齊說道。
等到蘇小仙率先走下靈舟，胡媚卻又滿臉疑惑地看著何冰：「方才公主殿下那眼神，是不是想收你當暖床小侍？」
「不是。胡大人你想多了。」何冰紅著一張臉，咬牙切齒地回應。
作為修真界第一大門派，清乾宗坐落於煙霧縹緲之中。雲海里，五座仙姿各異的山峰在一片層巒疊嶂的群山之中如同鶴立雞群，這五座山峰便是清乾宗的大本營。
「清乾宗一共有五座主峰，除掌門路承遠雄踞吞日峰外，他的同門師弟妹掌控著其餘四座主峰。落月峰、碎星峰、鳴雷峰、追電峰……光聽聽這名字，你們就知道清乾宗有多麼霸道了吧，簡直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啊！」蘇小仙作為曾經在清乾宗中生活了整整十三年的親傳弟子，向兩位部下介紹起這種基本常識來，頗有底氣。
類似的話，她在整整十三年的時間裡，曾經說過了無數遍。由於被人認定為修真廢柴兼心性浮躁，她常常被遣到清乾宗大門口，充當重要集會時候迎賓弟子的角色。只不過那時她介紹這些東西時候的口吻、立場和如今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有客到！」守候在清乾宗門口的弟子趕緊面露微笑迎了上來。他身穿清乾宗制式白衣，眉目清秀，舉止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名門大派久受熏陶的良質美材。
「請問貴客姓甚名誰，何門何派？」白衣弟子例行公事般問道。
蘇小仙不慌不忙：「言重了。鄙人蘇家嫡女，單名一個仙字，認識我的人都喚我蘇小仙。卻是尋常散修家族，仔細論起來，上不得什麼檯面。這兩位都是我的隨從。」
「這——」白衣弟子禁不住面有難色。
「怎麼？」蘇小仙早有準備，「聽聞清乾宗雖是修真界第一大門派，卻從不看人下菜碟，講究一個眾生平等。今日聽聞貴宗穆公子壽辰，在下心存仰慕，不遠萬里前來道賀，難道竟要被拒之門外嗎？」
「這……」白衣弟子一時支吾難言，突然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頗為急促的腳步聲。
蘇小仙抬頭看時，卻見一個緋衣勝火的女修已經走到跟前，粉臉含煞，柳眉倒豎，雙手叉腰，向著蘇小仙喊道：「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出來些小道消息，就也敢冒充姓蘇？還敢也叫小仙？你祖宗知道你為了男人改姓了嗎？」
蘇小仙倒笑了。她一眼就認出，這個緋衣勝火的女修不是別人，正是一開始暗戀林瑾清、後來又跟她一起爭奪穆羽然的凌瓊如。兩個人在十三年中打了無數次機鋒，蘇小仙曾仗著便宜師父的偏聽偏信讓她吃了無數回虧，最後卻因為天鳳真身暴露而徹底敗下陣來。
「怎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喚作蘇小仙，你想怎麼著？來咬我啊？」蘇小仙故意逗她，「這本是一個極平常的名字，誰都可以叫，撞名也很正常，難道你們這裡有人叫蘇小仙，我就不能叫嗎？」
「我們這裡沒人叫做蘇小仙！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凌瓊如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算了算了，凌師姐。」那迎賓的白衣弟子卻輕聲勸說道，「迎賓樓里已經聚了一票自稱姓蘇的，一大堆大名小名喚作仙兒、小仙的女子了，倒也不差她這一個。」
一番小小的周折之後，蘇小仙一行三人終獲放行，滿臉疑慮地走進典雅大氣的迎賓樓里，卻見鶯鶯燕燕們早已將足夠容納數千人迎賓樓坐了個半滿，乍一看去，環肥燕瘦，奼紫嫣紅，不一而足。
「你真的姓蘇？李銀環，你就別裝了吧！誰不知道焚香門的李銀環受藥王青睞，煉得一手好丹？」
「啊，你說那個啊。我父族姓李，母族姓蘇，故而李銀環也可稱為蘇銀環，不足為奇。倒是你，我亦久仰金鞭梁家梁素雪二小姐的大名，怎麼突然變成了梁仙仙？」
「這個么？仙仙是我的乳名，你又怎會知道？」
蘇小仙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一時之間，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竟然說不出話來。
「小姐。」狐丞相胡媚風情萬種地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輕輕說道，「方才屬下打探得清楚，說是這人教聖子穆羽然幾年前曾經走火入魔過，其後就開始閉死關，揚言誰也不見。這些人不知道從何處打探得來的消息，說是穆羽然昏迷不醒的時候口中一直喚著小姐的名字，閉死關的時候清乾宗一直為其採購叫花雞和桂花酒，故而這些人為了見穆羽然一面，投其所好至此。」
蘇小仙默許鶴學士何冰向清乾宗弟子奉上禮單，皺著眉頭聞著滿屋子的叫花雞味，煞有介事地點頭說道：「看來，穆羽然果然是愧疚了。嘿嘿，我便去嚇唬嚇唬他。只是我尚有一件事不明白，穆羽然既然走火入魔，又閉了死關，這麼多女修跑來，連禮義廉恥都不要了，只想見他一面，又是圖的啥？」
「這個……」胡媚和何冰交換了一個眼色，到底不敢說謊，湊到蘇小仙耳邊說道，「只因那人教聖子乃是純陽之體，和他雙修有助長修為之奇效。再者他本身容貌、資質、修為都不能算差，縱使曾經走火入魔過，性情略有古怪，但這些女修仍盼著和他雙修，一來為了助長修為，二來為了強強聯合，誕下天賦奇佳的子嗣。要知道穆羽然這死關閉得頗有幾分不倫不類，只有生辰之日才願出關，所以這些女修都挖空心思，投其所好。」
「難怪，難怪。」蘇小仙連連點頭，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想當年穆羽然的桃花雖然旺，卻比不上林瑾清，那簡直是十里桃林，逼得人防不勝防。想不到如今到了適婚之齡，情形卻是倒過來了。想來眾女修的算盤打得極響，知道穆羽然孑然一人，還有入贅的可能性，林瑾清卻貴為一峰之主，事事都要以清乾宗的利益為重。
「這裡的叫花雞味道太大，我有幾分喘不過氣。想出去走走。」蘇小仙想到這裡，突然間心念一動，說道。
胡媚和何冰趕緊又對望一眼，彼此都是心事重重。何冰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小姐是想……去私會穆羽然嗎？」
「關你什麼事？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蘇小仙不滿地盯著他。
何冰面上神色變幻，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小姐可知該往何處尋他？」
「知道。不就是百草園么。」蘇小仙懶懶說道，一副看透了世事的模樣，「穆羽然那個死宅，哪裡還能有別的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