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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又一個來不及取名系列

  很快到了上路那一天,軍營里一隊隊高頭大馬跟在旌旗後面綿延,小院里也堆滿了行李,主要都是王英鸞的那些藏書。


  王英鸞果然不願意離開,只言道自己半朽殘軀,無顏歸鄉,她把那一屋子的藏書都交到了十三手上,讓她帶回中原代為妥善保管,有人求借都可抄閱。


  這些書從王家的書房一路顛沛流離到邊關,險些埋沒沙塵,如今數十年過去,又兜兜轉轉重返中原,十三慎之又慎,重新又清點一遍箱子,心中也不由慨嘆。


  之前王英鸞守著最後一絲傲骨在這荒漠中護著這些書,如今為了子孫後世計毫不猶豫就交付到自己手裡,所謂國士便也不過如此了。


  當十三看到站在院門口神情有些拘謹的男人時,不由愣住了,「羅大人?」蕭炎昨天夜裡匆匆出了門,她本以為阿羅應當和蕭炎在一處的。


  「十——是將軍派我來接你的。」阿羅一霎不放地看著她。


  「派你接我?」


  之前蕭炎一直在尋思一個好的借口可以和十三分開走,如今卻是用不上了,老天爺一齣戲直接讓他匆匆上馬趕往京城。


  阿羅走進幾步,能夠聞到十三衣服上帶的香味,他心思一恍惚,很快又定下,壓低了聲音說到,「這件事現在不宜聲張,你記在心裡就好,皇帝駕崩了。」


  十三瞪大了眼睛,一邊忍不住在心裡算這位新皇才登基幾個月?這居然就成先帝了?


  「消息確實。」阿羅看她一眼,繼續道,「為防止京中生亂,將軍先帶精兵往京城去穩定局勢,以防有人趁機作祟,命我護送你便裝前行,」


  「好好的,為何突然會——」


  阿羅的表情頓時有些怪異,不自在道,「是在侍君的宮裡……又飲了酒……」


  十三聽懂了。


  「真是荒唐……」她忍不住譏諷一句,一年不到,國孝未出,新帝居然死在了美人床上,真是可笑!這邊關無數貧苦百姓在煎熬,無數戰士為盛朝葬身沙場,到頭來是個這樣的皇帝,如何不讓人寒心。


  十三本就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死了皇帝對她來說除了初始的驚訝並沒有其它太多複雜感情,她很快冷靜下來,問到:「接下來是誰?」


  「太女,只畢竟宗室人口多,總怕出亂子,多事之秋。」阿羅簡短說到。


  太女?那不就是說——十三不期然想起那個被她刻意淡忘的身影,剎那間她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有很久沒有想起過他了,一開始或許是故意,漸漸地竟就慢慢習慣了,是時間還是人改變了自己?


  她意味不明低聲喃喃道,「太女啊……」如果是太女的話,他應該會開心吧,他離想要的位置更近了,那些宏圖壯志,能阻攔的人更少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饒是十三這個半開除出官場的人也有些煩悶。


  「那我們先走吧,不知道我這兩個婢女如何安排的?」十三問到,抬頭一看卻發現阿羅眼神愣愣直勾勾盯著自己耳朵看,她條件反射般用兩隻手捂住耳朵。


  「讓你見笑了。」她訕訕道,十分不自在。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聊起了耳釘的事情。


  當時她已經快要閉上眼睛了,就感覺蕭炎側躺在她身側,一隻手還一直在她耳垂上摩挲。


  「十三,你為什麼沒有耳洞呢,所有女子都有耳洞的。」


  「怕疼。」十三正困,直接就給了答案。


  「可是你這樣出去別人都當你沒有夫郎。」蕭炎委屈道,「我記得成婚的時候玉姑姑特意準備了一對耳釘給你送去的。」見十三不理他,他又纏問,「妻主,耳釘在哪呢?」


  十三不耐煩指指妝台上的木匣子。


  不一會蕭炎殷勤地就捧著那對耳釘來了,獻寶似的湊到十三眼前,「妻主,多漂亮,你戴上吧。」


  「不要,麻煩死了——」十三懶洋洋拉長了聲音道,「再說了,你這副耳釘送的也太沒有誠意了吧?」她斜睨他一眼,「當我看不出來么,多寶軒最新的樣式。」


  蕭炎噎住,按照風俗來說,一般男子陪嫁的耳釘至少都是生下來就備好的物件,一些有底蘊的人家甚至可能是傳了數代,越是年代久遠越是表示心意真誠和對兒子的看重。承恩侯府到他這一代就他一人,家傳的耳釘自然也是有的,可是當時和十三成婚的時候,他根本沒把這這樁婚事正經來看,自然不會捨出家傳的耳釘給個沒見過兩面的女子,當時送到十三手裡的耳釘是玉姑姑臨時準備的,雖然價格昂貴,但終究顯得心意淺薄。


  再想到從前阿羅和他念叨的那對當做信物的耳釘,蕭炎心底更不痛快了,但苦果是自己種的,誰能知道這之後自己和十三會走到這一步呢?


  自知理虧,蕭炎放軟了語氣,搖一搖十三的肩頭,「是我的不是,回京城就給你,你可不許嫌棄。」


  「怎麼會嫌棄?」


  「我家先祖,第一任承恩侯,隨高祖征戰之前家世十分——普通。」是個殺豬的。「那對耳釘是她第一次上戰場得來的戰利品熔了打的。」準確說是那把殺豬刀跟在後面迷迷糊糊撿漏的碎銀子,「非金非玉,樣子也簡單,不過我讓人每年洗洗乾淨還是不錯的。」他著急說到。


  「然後先祖用它娶了夫郎?」十三好奇問。


  蕭炎點點頭,不好意思道,「我祖爺爺是大家公子,先祖不知道什麼手段就硬把人娶來了。」這樣想想,自家人倒是一脈相承。


  「我倒覺得祖爺爺肯定特別愛慕他妻主,不然我看族譜上家主不過去世一個月他便也跟著走了,而且家主發跡之後,也沒有另娶,可見他們二人雖則迥異,卻是心意相通。」


  蕭炎聽出了幾分未盡的意思心底熨帖,埋首在十三頸側,輕輕嘆息,「你說的對。」他們也是一樣。


  十三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不曾想半夜被痛醒了。


  蕭炎手快心狠,等她徹底清醒掙扎著要起身的時候,兩個沉甸甸的耳墜子已經在她耳朵上了。


  蕭炎壓在她身上用困住她不讓她亂動,手腳並用抱得死死的。


  「你幹什麼?」十三被疼的眼淚汪汪,「你怎麼亂來呢,你技術又不好,萬一沒弄對稱怎麼辦?」


  「沒關係,我不嫌棄。」蕭炎用腦袋蹭蹭她,「不管怎麼想都不甘心,這個你先戴著,回去再換,讓他看清楚了……」最後一句十三沒有聽清。


  「可是你不覺得這個很有暴發戶氣息么,太惹眼了。」


  就是要惹眼的,蕭炎心中暗念,省得有不長眼的。


  他本來也沒想這樣干,但剛剛收到的立刻動身的消息還是讓他忍不住了,這一回是真的要分開了,成婚後第一次。


  「十三,我要走了,你先睡,過一陣子就好了。」他低聲說道,又補充,「你老實些。」


  等再睜開眼睛,蕭炎便真的不見了,耳垂刺痛,十三湊到鏡子前看,這是她第一次戴耳釘,金子打造的小拇指蓋的耳釘中間鑲了一顆珍珠,她的頭髮披散在肩頭,耳釘映著烏黑的頭髮更加奪目,她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後來一直忙碌她便也沒太在意,直到阿羅的注視,她才略有些不自在,這讓她想起那副現在深埋在妝盒最底層的那對小小的金耳釘。


  她是心虛的,那對耳釘就是她無知犯下錯誤的見證,但也卻是另一個人一顆真心的信物。


  阿羅,羅生,自己當年拙劣的取名技術意外地挑了一個和他十分相稱的名字,同小時候相比,那種被欺凌的悲苦羸弱的氣質消失了,取代的是沉穩和堅持,如名字一般,生機勃勃不可阻擋。


  鈴蘭碧竹和行李都跟著大部隊在後方,十三和阿羅兩人輕裝上陣。


  十三看了身畔正在騎馬的阿羅一眼,正巧能看見他臉上的那道淺淺的疤痕。


  阿羅,你在執著些什麼呢?你和蕭炎又達成了什麼?

  那些蛛絲馬跡,結合蕭炎的奇怪舉動,十三明白了許多東西,但她不能打破沉默。


  十三感慨於命運的神奇,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隱隱有了猜測,漸漸地卻愈發肯定了,許多已經模糊的記憶也清晰了起來。


  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初來乍到無拘無束的世外之人,她幫阿羅也不過是出於惻隱之心,從未想過在她無知無覺的時候有人一直默默堅守著。


  她不是木頭人,相反,正是因為自己動過心品味過愛戀一個人的感覺,才能了解這份心意的珍貴。


  當年她並不懂耳釘相贈是何含義,後來後知後覺也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重逢的時候她才羞愧,阿羅比自己堅定勇敢許多。


  若說自己在這世上虧欠哪一個人,便也只有阿羅了,這個認識讓十三心口有些堵。


  想起阿羅盯著自己耳朵時眼底閃過的黯然,十三心知這件事終究不能完滿收場皆大歡喜了。現實比起戲檯子還要殘酷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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