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薄如紙一戳即破亂如麻上門教妻
阿北推開門,輕手輕腳進了屋子。
「公子,你要不先歇歇?」
「不必了。」蔣牧白沒有抬頭。
半晌,他發覺阿北仍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有些奇怪,「你佇在那裡要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看公子有什麼用的著我的地方。」阿北訕訕道。
蔣牧白拋下筆,問到,「有什麼話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阿北吞吞口水,在蔣牧白的目光下終於耐受不住磨磨蹭蹭道,「我就是覺得吧公子不必太著急了,這種事情畢竟還是跟如小姐商量一下比較好。」
「如今有何可商量的。」蔣牧白道,「我知曉她心意就足夠了,如今我身在旋渦,各方人馬都在虎視眈眈,莫說還有淳郡王,日後再說也是一樣。」
之前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無所謂身邊是什麼人,太孫、淳郡王,前腳接著後腳,想要不留痕迹的抽身卻是沒有這麼輕鬆,他若貿貿然丟開這些和十三走一起,不光是蔣家和榮郡王府,連十三也會被牽累。
再等一等,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待他處理好手邊事務的調理,做好部署一切妥帖,就能無後顧之憂地來著手他和十三兩人間的事情,只要等這一波風浪平靜下來就可以了。
「公子,你真的還是跟如小姐打聽清楚,兩人說好吧。」阿北縮起腦袋,「就您一個人這麼熱心總不是個事,萬一那如小姐,那如小姐根本沒這個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麼?」蔣牧白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有什麼隱瞞的,還不快稟告!」
「那我說了公子你可千萬別生氣。」阿北順桿滑,討好道,「還記得我們當時在平城山上第一次遇見如小姐么?當時她和袁成佩在一起。」
「當然記得。」蔣牧白不由回憶那一次在山上初見,正是那一次十三引起了他的興趣去翻那一本書,才會有後面的羈絆。
「記得當時我們發現袁成佩其實是個男子,男扮女裝,你還嚇了一跳。」蔣牧白道,「倒是因緣巧合招來一名能將,袁成佩雖然讀書一般,從小耳濡目染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當天回去之後蔣牧白就派人調查了袁成佩的資料,確認可用后使人接近介紹到榮郡王府門下,袁成佩自然一千一萬個願意,卻並不知道蔣牧白早已知道他的底細。雖然男扮女裝這個把柄蔣牧白並不打算用上,但事有萬一的話也是一個鉗制。
「我不是說袁公子,是當時如小姐在他身邊,公子忘了?」阿北道,「公子不奇怪為什麼袁公子根本不認識姓如的學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十三可能對我一直有所隱瞞,甚至名字也是假的。」蔣牧白目光投向躺在書案上的那本書,平靜道,「她有難言之隱,我也一樣,不敢報出自己名姓,她所顧忌無外是婚約在身,我來解決就好。」他不會看錯十三的眼神,分明和他一樣。
他有自信能夠掃平兩人面前的一切阻礙,那個什麼未婚夫,只要有足夠籌碼,還怕不鬆手么?蔣牧白心下微哂,深吸一口氣。
「可是公子忘了當時那女子如何自稱的了?」阿北見自家公子死活不開竅,實在忍不住了一股腦道,「我剛剛才突然想起來,她分明是叫庄維楨!」
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阿北望見他家公子手背發白。
蔣牧白沉沉盯著他,聲音起伏無波,「她叫什麼名字?你再說一遍。」
「小的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阿北喏喏道,「那天袁公子和她不知為什麼鬧翻了,她追在後面說袁公子要是再敢跑她庄維楨就不理他了,公子記起來了么?我剛剛也是嚇一跳,承恩侯府那邊的新夫人不是說就叫庄維楨么,又都是平城的,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他的聲音漸漸低下來,幾不可聞。
夕陽霞光下,少女在半山坡大聲呼喊,「站住!不然我庄維楨下輩子都不認識你!」
庄維楨!
那一幕隨著阿北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從腦海被遺忘的角落裡呼嘯而出。
蔣牧白閉上眼睛,喉頭無意識地滑動兩下,咬牙道,「出去!」
「公子。」阿北轉身,又忍不住轉回來擔憂道。
蔣牧白突然改變主意,「回來。」他像下定了什麼決心,果斷道,「備馬,去侯府。」
十三怎麼可能是人們口中那個貪財好色軟弱無能的贅妻呢,一定是弄錯了!
「大公子,我們公子有事出去了,您有什麼事不如到前面坐坐,或者給您帶話?」書房門前,雙林笑容可掬地向一臉肅殺之氣的蔣牧白說到。
「不必了。」蔣牧白徑直繞過雙林推開書房門,「我同二弟借個東西。」
雙林阻擋不及讓他進了書房去,按說書房重地沒有蕭炎首肯任何人都不能進的,可大公子畢竟不一般,連二弟都叫出來了明擺了說他們是一家人的意思,雙林也不好撕破臉太攔著,只好跟在後面照應。
蔣牧白目的明確,目不斜視,直接就拿起了蕭炎桌上那一摞顯眼的書信,庄維楨三字刺得他胸口火燒火燎。
蔣牧白從胸口掏出那本書攤開放桌上,將信湊近了和書頁靠在一起,橫撇豎捺,細細比對分明透著相似的痕迹。
蔣牧白垂眸,動作輕柔把信原樣收好,他不去看那封信,可信上的內容還是不由自主地飄進他腦海,她在同阿炎說湖畔垂釣的事情。
「你們公子到底去了何處?」蔣牧白問,「我有要緊的事情。」
即便真是她又如何,阿炎不是一向不在意么,只要他開口阿炎一定能放了她。
「小人真的不知。」雙林索性裝傻,閉緊了嘴巴。
臨走前,蕭小侯爺就下了指示,誰上門問他的去向都不準透露半個字否則軍法處置,尤其是家裡人。
雙林覺得這是他們公子知道自己行為委實丟臉才攔著不準說。
今天大清早,玉姑姑急匆匆就傳來了消息說是那位庄小姐徹夜未歸不知去了何處。他們公子一聽就不樂意了,眉頭皺的可以打結,「她說去哪裡了?」
「昨天庄小姐突然說要出去走走,晚上不回來了,老奴本以為是說說而已,結果等到夜深也不見人,這才慌了派人去尋,庄小姐在京城也沒有故舊,實在想不出她能去哪裡,只有來稟告公子。」玉姑姑一臉焦急,「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青樓楚館你們可都查清楚了?說不定人家在裡面逍遙。」說這句話的時候,雙林分明感覺到一股寒意。
「老奴找過了,大大小小的地盤都翻過了,沒有庄小姐的影子。」玉姑姑末了還添上一句寬慰到,「庄小姐是個正派人,不會的,公子莫疑心。」
「諒她也不敢。」蕭炎輕哼一聲。
「京城兵馬司那裡可有交代過?」
「這是不是動靜太大了?」玉姑姑問,「被人知道又要議論許多。」
「愛議論就議論,找人要緊。」
像要撇清關係般,蕭炎不情不願補充道,「藏著捏著萬一她被拍花子的拐跑了更丟我人。」
玉姑姑失笑,「庄小姐這麼大人了,怎麼可能被拍花子拐。」
「我就這麼一說,強人劫匪什麼的,她打得過哪一個。」蕭炎不耐道,「先找回來再說。」
玉姑姑領命走了沒多久,蕭炎突然站起身,「雙林留下,傳風跟我走一趟。」
雖然嘴上沒說出來,但雙林深深以為小侯爺這是上門管教新夫人去了,向來就算是小侯爺不要的東西,他不答應誰也別想插手,而且——
公子對這位新夫人似乎也不是完全不上心的,想到這雙林不由有些出神,以後到底要不要想辦法和新夫人打好關係呢?自己一路上護送過來,和新夫人也算有幾分交情,日後是不是能吹個枕頭風?
問不到蕭炎的去向,蔣牧白一時間竟不知往何處。
「公子。」阿北輕聲拉回蔣牧白的理智,「剛剛飛鴿傳書,有平城的消息了。」
一張不大的字條被遞到蔣牧白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無情打碎了蔣牧白心底最後殘存的幻想。
蔣牧白無聲苦笑,自己太過自以為是了。